反正四下无其他人,惜春也就不拖泥带水地说:“小姐,你每次想到坏点子时,总会搬出二夫人逼我屈服,如有话直说,我已经做好了入地狱的心理准备。”
夏舒甜甜蜜蜜地说:“放心,我不会让你入地狱的,只不过我想你不一定要陪我进夫子庙……”
“不行。”惜春打断道。“夫人要我照顾小姐。”
“我是大人,又不是小孩,我会自己照顾自己的。”夏舒晓以大义地说。
“再说,婚姻要靠缘分,就算夫子庙里有好男人,若是无缘也是枉然,还不如有钱来得实际些。”
“小姐,你的意思是要我去赚钱?”
“惜春你的歌喉不错,去八仙楼当答客应该可以赚到不少钱。”
“小姐,朝廷对各种女使都有订标准,答客一年只有三十两的收入。”惜春感到十分害怕,眼泪便无法自制流了下来,哽咽地说:“而且八仙楼是勾栏院,打死我都不去。”
夏舒一脸惭红地道歉。“对不起,惜春你别哭,我再想其他办法好了。”
惜春以衣袖擦掉脸上的泪痕,吸了吸鼻子,双眸忽然晶亮起来,,仿佛从黑暗中看见一线生机似地说:“办法来了!”
“办法又不是人,又没长脚,怎么个来了?”
“你看你背后就知道了。”
“知道什么?”夏舒转过身子,怔怔地望着前方。
“昨天救你的那位公子,他就是办法。”惜春提示地说。
“他不是办法,他是个下流的嫖客。”夏舒充满不屑地冷哼了一声。
“没错,正是因为他是嫖客,所以他是个好办法。”惜春以为这么浅显的道理,依小姐的聪明应该一点就通,可是她却意外地发现小姐居然是一副呆若木鸡的表情,惜春暂且搁下心中的疑问,解释道:“小姐你想想着,八仙楼光是饭钱就那么贵,他居然还召妓,可见他的行囊里一定有很多银票。”
“你要我去跟他借钱?”夏舒求证地问。
“正是此意。”惜春点头。
“就算太阳打西边出来,我也不限嫖客说话。”夏舒闹瞥扭地说。
“小姐你别忘了,他可是你的救命恩人。”惜春提醒。
夏舒嘴硬地说:“我又没求他教我,是他自己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惜春煽了煽眼睫毛,对小姐不分轻重的态度感到纳闷,他嫖他的妓,小姐为什么要生气?小姐的心态好奇怪……不想那么多了,一切以进夫子庙为首要目的,若是进不了夫子庙,天大地大,她和小姐等于无容身之所。
看着那位公子快走到夫子庙大门,惜春语带威胁地说:“再不拦住他,他若是进了夫子庙,小姐,我看你想住独房的指望就泡汤了。”
夏舒认输地说:“惜春,我开不了口,不如你去跟他借。”
“好吧。”惜春快步走向欧阳凌,本来地想嘲笑小姐胆小如鼠,但想想也就算了,她是小姐,自己是奴婢,为小姐分忧解劳是好奴婢应有的责任,等进了夫子庙后她再慢慢观察小姐……
“这位公子,请留步。”惜春急急喊住欧阳凌。
“小兄弟有事吗?”欧阳凌回头,一眼就记起在八仙楼见过惜春。
“我是来向公子谢谢前晚在八仙楼相助我家公子之恩的。”惜春自圆其说。
“他为什么不亲口来跟我道谢?”欧阳凌一针见血地反问。
“我家公子他……脸皮薄……”惜春一看到欧阳凌皱起眉头,立刻改变说辞,讨好地说:“公子你大人有大量,应该不会为这点小事生我家公子气。”
如果他再皱眉,岂不是成了小人,欧阳凌缓了缓眉,冷冷地说:“小兄弟,你叫我应该不只是为了道谢,有话直说无妨。”
惜春是个机灵的婢女,看出欧阳凌不喜拐弯抹角,所以毫不迟疑地说:“我家公子姓夏,单名一个舒字,前晚误入八仙楼,不小心花掉了夫人给的部分学费,如今缺一百两……”
欧阳凌不客气地问:“夏公子凭什么认为我会借钱给他?”
“公……请恕小的失礼,忘了请问公子尊姓大名?”
“欧阳凌。”
惜春眼睛一亮,仿佛见到救苦救难的菩萨尊者,喜出望外地问:“莫非欧阳公子是京城三公子之首的酒公子?”
“正是。”欧阳凌点了点头,对惜春的反应习以为常。
“久仰大名,欧阳公子素有侠义心肠,我想你一定很乐意帮助我家公子。”
“有侠义心肠的是色公子单邑,你记错人了。”
“欧阳公子你也有,昨晚你救了我家公子,正是侠义心肠的表现。”
“小兄弟,你很会说话,夏公子有你这样的书僮,真是好福气。”
“欧阳公子过奖了,我想公子应该是答应借我家公子学费吧。”
惜春越提八仙楼的事,欧阳凌胸中的怒火就越烈,他一向不管闲事的,受见义勇为的是单邑,但昨晚他却莫名其妙地替人解危,解危之后,对方不仅连一声谢谢也没有,居然还当他是鬼般,拔腿就跑!
一声嗤鼻,欧阳凌决计不肯再帮夏舒这种不知感恩图报的混蛋!
听到那声冷哼,惜春脸上的笑容霎时凝结了起来,果然不出她所料,欧阳凌以强硬的语气说:“夏公子来夫子庙是为了半年后的科举,我也是,你想我会笨得让自己多一名竞争的敌手吗?”
“不,我家公子不会参加科举考试。”惜春斩钉截铁地回答。
“那他来夫子庙是为什么?”欧阳凌不信地反诘。
自古以来,女人只能在家里读书,即便是才女也不能参加科举。
夏舒本是女儿身,来天子庙只是为避祸栖身,但惜春不能说,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脸上出现为难的表情……看到惜春的模样,欧阳凌一口咬定。“说不出来,就表示默认。”
“咚”地一声,惜春双膝跪地,这个动作不是出自苦肉计,而是真情流露,她眼眶合著泪,哀切地说:“欧阳公子,求求你,你看不帮我家公子,他只有死路一条。”
见惜春如此忠心,欧阳凌叹了口气,从袖袋里取出一张一千两的票子,心软地说:“小兄弟,你快起来,这张票子不是借给你,是送给你。”
“谢谢欧阳公子。”惜春破涕为笑地接过票子。
“阿福!不要拿!”夏舒气呼呼地边跑边喊着惜春的假名。
顺着声音,欧阳凌看着夏舒奔跑的方向,眼睛一眯--瘦小的身影竟带着姑娘家的娇媚!
但,他很快便自嘲地摇了摇头,一定是昨晚的气还未消,特别是侬智高那家伙,知道他打算将一肚子的怨气发泄在他身上,当晚就开溜,迳自前往苗疆了,害他一夜没睡好才会眼花,把俊秀的男人当女人看,一定是这样没错!
夫子庙和柳树的距离不到二十步,夏舒很快就跑到惜春和欧阳凌之间,眼中燃着怒火,咄咄道:“阿福!你干么下跪!”
“只要能借到钱,解决燃眉之急,跪不算什么。”惜春识大体地说。
“你这么做等于是我下跪,丢我的脸。”夏舒恼怒地说。
“你的脸,还不如你书僮的脸来得有人缘。”欧阳凌插嘴道。
“把票子还给他!”夏舒命令道。
“我偏不。”惜春不理会,吐着舌头扮鬼脸。
“你要干什么?”惜春公然反抗,夏舒气得直跺脚。
“替两位公子报名。”不待夏舒和欧阳凌出声,惜春三步并做一步冲进夫子庙,脸上挂着窃笑。
惜春真是不简单,别看她只是一个婢女,又不识字,但心思比狐狸还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