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因为慑王被封了什么权贵,也不是因为他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仅仅只是因为皇上到他那里拜访了一次。
皇帝的拜访没什么稀奇的,皇帝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先皇去的地方也多了去了,可没见过多少人为此一窝蜂地赶场子只为讨好一个人。原因很简单,因为慑王府是新皇居丧之后所去的第一个地方,也是居丧结束后的半年内去过的唯一一个臣子的府邸。
后来据说慑王不太喜欢自己的府邸——至于是什么原因谁也不知道,总之他一提出来,没过几天,皇上就将自己原先的乐王府腾出来送给了他。搬家的时候慑王府一个人也没动手,是御林大将军和麾下的士兵干的。大家对此议论纷纷,之后才知道,是那大将军经过慑王府前时没有下马,才被皇上罚在这里干活。那之前没人知道经过慑王府还需要下马,现在大家知道了,除了文官下轿武官下马之外,连在那里经过大家也谨慎地低着头,生怕被慑王府抓住了什么把柄。
有了这些证据,还有谁敢说这不是慑王即将发达的前兆?连没眼睛的小老百姓都能看得出来,更何况这些在官场中摸爬滚打了一辈子的官员!
但是慑王并不喜欢与这些人结交,傲慢地接待着这些一品二品三品官员的家丁给他们的回答永远都是“我们家王爷不在!”,不过当然,礼物还是一定要留下的。
“人哪……人世真好……”龙鹫在花厅中的软塌上舒适地斜倚着,一边品味世间百态,一边享受扇童以羽扇给他送来的徐徐凉风,“所以那么多冤魂才赶着去投胎……”
“王爷!”管家带着身后一个身材肥胖的公公快步走来。
龙鹫将眼睛微微睁开了一条缝:“什么事?”
尽管慑王府上下都在为自己跟上了一个深受皇上宠爱的王爷而高兴,但是这并不能减轻他们对龙鹫眼睛里那对冰寒黑晶的分毫惧意。即使只是开启一条缝隙,那里面射出的光芒也让他们胆战心惊。管家也同样,不过他学会了永远低着头,只从主子的语气之中猜测他的喜恶,他做得很成功,所以他现在还是管家。
“宫里来人了。”管家让开身体,让那公公走到自己身前去。
那公公也是常来传信儿的,他之所以能坚持到现在也是用了和王府管家一样的绝技——永远不用任何方法去看慑王的脸庞。
“皇上有口谕,”那公公眼睛看着台阶,身子微微扭动着用拿捏得细声细气的声音道,“今儿个想见慑王千岁了,请慑王千岁到宫里去玩玩。”
“他怎么不过来?”龙鹫好笑地看着太监极力躲避自己目光的样子,问。
对他来说是问,但他的口气在别人耳中听来却是拷问。太监拿捏得更厉害了:“这个……这个……皇上忙……”
“本王不去。”
“啊!?”本想着赶快传完口谕回去喝汤压惊的太监猛地抬起头来,竟一下子便与龙鹫冰寒黑晶的双眸对上了。
“本王不去,你让他来见我。”
太监一句关于皇帝尊严排场什么的话都说不出来,嘴唇蠕动着好像要说什么,眼睛也似乎被他的吸住了,直盯盯地盯着他瞧。龙鹫正想说还没有人敢与自己的眼睛对视如此之久,你是第一个时,那太监忽然眼睛一翻,身体就软倒在了地上。
管家去摸了摸他的气息,低头对龙鹫道:“他已经死了。”
“死了?”龙鹫不敢相信地重复了一句,蓦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死了!我居然看一眼就把他杀死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声嘶力竭地笑了许久,才慢慢平静下来,喃喃地说了一句,“人命真是脆弱喔,这回应该不是勾魂司又拿错了人吧?呵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
即使不看他的脸,管家还是感觉到身上一阵一阵地发冷,他开始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能从这慑王府内活着拿到养老的资本回家安稳种田。
笑够了,龙鹫一扬手,让身后从永华殿开始就一直服侍他的宫女将他扶起来,淡然道:“本王什么人都不怕,但就是不难为死人。既然他以命来抵换,那本王便去皇宫一趟吧。”
管家的头低得更低了:“属下这就去准备。”
龙鹏的确很忙,非常忙。
盛世皇朝的强盛让周围的国家各各自危,人人难以安枕。但是以兵力和后备的财力来说,还没有哪个国家能与他们相互抗衡,因此有不少国家便每年讨好性地送来贡品,号称“让两国邦交永远繁荣鼎盛”。
今年还没有到上送贡品的时候,不过镓揄的贡品已经第一个送来了。这意思很明白,旧皇已死,新皇刚立,他们要探探今后几十年新皇对他们的态度。
镓揄这个国家在以后的百年之内会慢慢昌盛,足以对盛世皇朝产生重大的影响,但是现在它只是一个小国,新皇只需要收礼的时候见个面,说一声“邦交常在”之类的场面话就行了,连之后的酒宴都不必出席。
那么龙鹏在忙什么呢?
答案在于镓揄此次上贡的供品——十个年轻美丽的西域女子。
要说这西域女子长得也真怪异,眼睛黄的蓝的绿的都有,头发也是有黄有红有棕,跟妖怪一样。再加上这十个美女的头发眼睛颜色各不相同,站在一起的时候好像一群怪物,但是就是说不出的好看。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她们不只会说西域那种叽里咕噜的鬼话,连汉话也会说,只是发音有点奇怪而已。
龙鹏忙的就是在这些美女之中做出艰难的选择,他最多只能选出三个充入后宫,剩下的要分赐予其他臣子,这对皇帝来说是很重要的收买人心的活动。
不过他当然不是要让龙鹫来看美女的,他可无法忍受龙鹫漂亮的眼睛往别人身上多看一眼。只是因为镓揄这次还进贡了一些有趣的东西,在赐给下面之前,他想先让龙鹫先挑自己喜欢的东西。
后宫里,皇帝寝宫,华闻殿。
在他还在西域美女之中走来走去地犹疑不定时,外面传来了太监高声禀报的尖细声音:“慑王求见——”
嗯!?怎么这么快!?
龙鹏惊了一下——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惊——总之他一下子慌乱起来,让太监将美女们像赶猪仔一样赶到殿内最里面,又将层层的纱帘放了下来,严令他们不得发出半点声音。
做出端正严肃的样子在榻上坐好,他这才开口道:“宣。”
“皇上宣慑王觐见啦——”
太监话音未落,慑王已经无声无息地走了进来。龙鹏已经习惯了他这种几乎脚不沾地的诡异却优美的体态,他站了起来,迎上去拉起龙鹫的一只手,笑道:“你今天真快,朕还以为又要等你很久才行。”
龙鹫几乎没有牵动嘴角地微笑了一下,黑晶似的眸子在殿内流转一圈,似乎在那重重放下的纱帘处无意地多看了几眼,又将目光落在了龙鹏身上。是错觉吗?龙鹏觉得他本来就异常冰寒的眸子又冷了几分。
“对了,去请你的王公公呢?他没有回来吗?”
“死了,”龙鹫轻描淡写地说道,“所以我才来告诉你一声。否则今日我是不打算来的。”
龙鹏笑:“你又发脾气。”至于那个可怜无辜的公公究竟是为何而死的,他却是一个字也不多问。
龙鹫冷笑:“岂敢。臣弟听说皇上很忙,忙得都没时间到慑王府去,却有时间坐在这里等着我来?臣弟只是稍微有些不明白而已。”
龙鹏听出他的不满,笑道:“不是,其实朕是想给你一个惊喜,所以只是让王公公将你请来,至于其他的话我也没有许他多说。”
“惊喜?”龙鹫的眼睛微微向上翻了翻,做出一个“应该是”感兴趣的表情。
“你来,我给你看!”龙鹏拉着他的手就要往外走,龙鹫却一转手腕,滑溜溜地便从他的手中挣脱了,“鹫?怎么了?”
龙鹫抚摸着自己有些发红的雪白手腕,漫不经心道:“哦,臣弟有些累了,不想到处走。有什么好东西的话,不如搬过来给我看。”
“累了?”龙鹏听到这个词就想笑,十八个兄弟之中只有龙鹫没有一官半职,因为他不想要,整天无事可做便在家中打盹纳凉的人居然也能说出累字?然而他极度宠爱龙鹫,当然不会将这话说出口去。他笑了一下,将手放在了龙鹫尚柔软的腰部轻轻磨娑,享受手心所得到的美妙触感,在他耳边悄悄说道:“如果你愿意,皇兄可以抱着你出去……”
眼前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孩子,龙鹏很自然地这么认为。尽管偶尔他会觉得龙鹫某些地方很怪异,但是他都只将之归结为龙鹫被囚永华殿十三年后养成的乖僻性格。慑王是谁?一个被禁锢在永华殿十三年的皇子。他从来没有享受过皇子的特权,他在永华殿的十三年都只有寒冷和寂寞,据说因为他的眼睛,连辕贵妃都很讨厌他,所以他才会变成这么冰冷这么可怕的性格。可是要是现在有人忽然尽力爱护他呢?他会渴望这种感觉,他会开始追求那种幸福感,他会慢慢觉得离不开那个人,愿意为留在那个人身边而做任何事。
也因此,龙鹏才这么放心大胆地在这个孩子身上放下各种暧昧的种子,他相信在自己的努力培植之下,这个被禁锢了太久的孩子总有一天会因为渴望受到宠爱而开始学会讨好他,一想到这张冰冷美丽的脸将在自己的胯下做出什么表情,他的身体现在就兴奋起来了。当然,他可以强暴他,但是这样就不有趣了,不是吗?
刚开始时他还为自己竟会对亲生的兄弟产生欲望而愧疚,但现在已经不会了,他想通了。只是血缘而已,只是兄弟而已,只要他愿意,甚至可以随时让一个人消失,更何况这个十三年来可有可无的慑王?等“慑王”消失了,那一切的问题不就解决了吗?
他是个不正常的人吗?大概是吧。皇族没有正常的人,正常的人不能当皇帝,为了当皇帝谁都会变得不正常,更何况在这种满是不正常者的皇族中生存。
龙鹫笑起来,笑得很迷离,冰晶一样的眼睛冷笑得让人发寒:“不用这么转移地点吧?你是皇上呢,何必这么心虚?”
“心虚?”龙鹏用几乎笑出来的声音说出这两个字,然而那种底气不足的感觉只要是稍微有点心的人都能听得出来。
心虚之余龙鹏不禁有些奇怪,纱帘后面的人一直没有发出过半点声音,从他们的方位也根本看不见那后面藏得有人,可是为什么,他却总觉得眼前的龙鹫那双眼睛就好像看透了一切一样,透明得吓人。
龙鹫大笑,边笑边走到层层的纱帘前,将它们一道一道地掀开走了进去,龙鹏在后面急切地想要追上,但龙鹫始终和他保持着一段距离,让他每次都只碰到他的半块衣角。
掀开最后一道帘子,两个太监和十名西域美女挤在一起,惊恐地看着龙鹫。
“王……王……王……王……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愣了好大一阵子,其中一名太监才从慑王那双阴冷的眸子里回过神来,慌忙下跪叩头。另一位太监腿一软也跪下了,抖抖瑟瑟地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会叩头。那十名美女并不清楚他的身份,然而在看到他冰寒的表情和眼睛时,有几个当即就昏过去了,其他的连叩头也想不起来,只是一径地挤在一起发抖。
“只是几个妖怪一样的女人嘛,值得皇上这么紧张?”龙鹫看着那些惊恐的面庞,冷笑着说,“或者皇上认为臣弟连这种东西都会跟你抢?”
“鹫,朕不是这个意思,其实……”
龙鹫冷哼一声,放下纱帘转身出去,龙鹏顾不得皇帝的尊严慌忙在后面追,几次捉住龙鹫,又被他甩开。
“鹫!朕只是在想把她们赐给谁好!朕一个都不想要!真的!有功的臣子那么多,朕也很伤脑筋!”
“皇上用不着跟臣弟解释这些。”
“我就是怕你会误会!”连“朕”的自称也丢了,龙鹏在龙鹫一只脚就要踏出门外的瞬间一把抓住了他的臂膀,那只细小的肩臂在他的大手之中显得如此柔弱无力,就好像他现在只要稍微一用力,就会对他造成致命的伤害。
他硬是把他拉得转过身来面对自己,发现那张总是写满冰寒表情的细嫩脸庞上竟挂着几滴泪珠,那张仍然冰冷没有表情的脸被这泪珠刹那间妆点得艳丽惊人,一如荷花落露,一如轻凝晨雾。
他伸开手臂将龙鹫抱进怀里,用舌头轻轻舐去那些泪水。虽然它们让龙鹫变得更漂亮,但是他觉得还是不如平日那张素净的脸好。
“我绝对不会选她们之中任何一个的……真的,相信我。”一个都不选反而简单,反正后宫之中还有源源不断的美女进来,他一点也不在乎少这么几个妖怪为他充实后宫,“我最爱的只有鹫一个人,只有鹫最美丽,谁也比不上,谁也……”舔舐泪水的舌头改换位置,抚触上了龙鹫薄薄的粉红色嘴唇,龙鹫张开嘴,他的舌头深入了进去。
就在这两个人吻得如火如荼的时候,那两个太监看准机会,带着西域美女们猫着腰悄悄逃出了门外。表面上看来那两人似乎都没有注意到,但是仔细看就会发现,他们的眼睛在那几个人经过他们身边的时候都曾稍微睁开一下,眼珠微微一转,又立刻闭上了。
喘息着放开龙鹫,龙鹏笑道:“我平白失去了十个美女,这下可怎么补偿?”
龙鹫看来已经不再生气,虽然还挂着泪珠,却总算露出了一抹微带冰寒的美丽笑容:“皇兄说呢?”
龙鹏的手从龙鹫的背部滑到下腹部,又滑到下体,隔着衣物的阻碍便握住了他还未成熟的东西。龙鹫的身体颤抖了一下,那小小的东西竟勃起了。
龙鹏承认自己有很多不正常的喜好,但是对奸污小孩这方面他却没有半点兴趣。他只喜欢狎亵他们,喜欢看他们还不成熟的身体颤抖着因为自己而开出漂亮的花,他觉得这样才有趣。所以他暂时只是玩弄他,等这个身体长大,变得更加美丽的时候才是他真正品尝的最好时机。
他半推半抱地将龙鹫带到榻边,将他推倒在上面,自己一边吻他一边将手从袍子下面伸上去,触摸到他的腰部,解开腰带,把裤子向下一拉,却没有全部拉下来,只拉下了一半,然后将手抚上龙鹫的下体,直接握住了仍然颤抖竖立的东西。
龙鹫轻微地呻吟起来,身体扭动着好像想推开他那只手,但其实却没有用上半点力气,反而双腿在交错摩擦着,以求得最大的快意。
大半年的时间,龙鹫已经长大了不少,身高、声音和脸庞那都是外在的表现,包括他在内的所有人都看得见,只有这最隐秘的证据谁也看不见,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想到这里,龙鹏更加兴奋了,他握住那东西套弄的动作越来越快,龙鹫的呻吟声也越来越高。龙鹫抱紧了龙鹏的脖子,脸上满是仿佛痛苦一般的表情,双目微睁着,平素那种可怖的寒光已经不知道跑到了哪里去。龙鹫的呻吟终于变成了难以忍耐的喘息,拥着龙鹏脖子的手忽然拼命一样用了极大的力气,之后颓然放开,龙鹏得意地感受着手中温暖的濡湿,知道他已经到达了顶点。
“今天很快啊。”龙鹏亲吻着他的下巴说。
龙鹫怔怔地看着上方的房顶,显露出一副失魂落魄的表情。每次达到顶点之后他都会露出这种样子,龙鹏也对他这样的反应相当偏爱。所以他放在他下体的那只手又蠢动起来,往龙鹫的后庭摸去。
龙鹫的身体极大地震动了一下,竟露出了一个绝少见的惊恐表情——尽管只有一瞬间——抓住了他的手说:“不要……”
龙鹏笑着亲吻他,手指却没有哪怕是稍微的暂缓动作,骤然插入了进去。龙鹫的身体一紧,那里居然吸住了龙鹏的手指。
“不要……”龙鹫哭了起来。
他没有普通人那种哭的时候就必然有的伤心表情,只是大张着眼睛,有泪水不断从那里面涌出,滑过鬓角落到了榻上。
比起他失魂落魄的表情,龙鹏更喜欢看他这个样子,所以他当然不会住手,手指就在内壁上开始快速地搔刮。龙鹫全身剧烈地颤抖,下身被袍子遮挡了一半的部分又坚硬地竖了起来,他想往后躲,却被龙鹏的那根手指禁锢着身体,一动也动弹不得。龙鹏最后索性将他的袍子掀了上去,一览无余地欣赏自己用手侵犯他的情景,看着那竖起的小小东西颤抖地吐出白色液体,心里充满了快意的感觉。
回到慑王府时天已经全黑了,龙鹫疲惫地在宫女们的扶持下缓缓走下软轿,管家来问皇上赏赐的那些稀罕物事应当放到哪里,他烦躁地说了句“柴房!”就将他赶走了。
回到房间,赶走所有人,他独自坐在黑洞洞的空间里发着呆,眼前闪过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又闪过并不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他好像想笑,又好像想哭。
可是他已经不会笑了,也不会哭了,虽然他能让自己很简单地就落下漂亮的泪珠,但是真正想哭的时候,他却连一滴泪也流不出来。这也是代价。
“我到底回来干什么呢……”良久,他了叹息一声,说。
到底回来干什么?折磨他?还是折磨……自己?
耳边似乎又响起了阎王的话——痴儿啊,难道不能忘了吗?前生是前生的命,又为何要带到后世去折磨自己?
不是想折磨自己,只是……不甘心……不甘心!
为什么爱得那么深的永远都只有我一个?为什么每一次你都如此冷酷无情?我到底几百世前欠了你什么,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地被你用最残忍的方式背叛?
十世情缘……
十世孽缘……
这一世是最后了,月老将我们的脚用红线纠缠了九次,这是最后一次。
所以我要用这最后的机会,用我九生九世换来的唯一机会告诉你,我不爱你,但你今生永远也别想再背叛我!
因为我会先背叛你……
“哈哈……哈哈哈哈……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今生今世,由我来背叛你!
镓揄的使者刚走没多久,亚丹的使者又带着大批的礼品进入了京城。
亚丹与弱小的镓揄不同,它在盛世皇朝的北面,拥有大片辽阔的草场,游牧民族们就在那上面休养生息。几代以前它还只是牧民中的一个小小族群,但是在近百年来发展的速度极其惊人,它已经吞并了草原上的十六个大型部落和数不清的小型部落,成为草原上的第一大势力,渐渐地,送入京城的贡品在他们的清单之中也不再称之为贡品,而是礼物,尽管只是换了两个字,意义却大不相同。因此先帝在世时便对他们有了忌惮,只是因为暂时不宜开战才将事情暂时放下了。
这一次他们当然也是带着礼物而不是贡品前来的,其目的与镓揄相同却又不尽相同。镓揄的主要目的是示好、示弱,以求盛世皇朝保住他们生存的地位;虽然亚丹同样是对他们示好,但并没有示弱,他们的目的是试探盛世皇朝对他们的态度,至于试探出来了之后又如何,这就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情了。
因此,龙鹏对待亚丹和对待镓揄的态度自然不可能相同,除了正式的礼品递交场合他必须出面之外,还有招待使者的宴会他也必须出席。
洗尘礼宴安排在使者们到达之后的第二天晚上。按照礼节,由亚丹的使者和做陪客的官员先到地方等待,然后皇帝才会到达。
亚丹的使者总共有三位,其中只有一个是代表亚丹国主的,另外两个人名为使者,其实只是陪从。那两位陪从之中有一个名叫托鲁宏的人,从到达地方之后眼睛就一直不停地四处观望,目光从建筑上、侍从们的身上还有各位官员的脸上挨个打量,一个也不放过。
几个官员发现了他的目光,凑到一起轻蔑地说了一句:“亚丹的蛮子”。他们的声音很小,那“蛮子”应当是听不见的,但是托鲁宏却用眼睛向他们狠狠瞪去,一直瞪得那几位官员连连后退才罢休。
“皇上驾到——”
随着鼓乐齐鸣,官员和使者们都跪了下来,托鲁宏也低头跪下,眼睛却滴溜溜地转着,盯住了皇帝和皇帝身边的几双鞋。
皇帝落座,招手说了一句:“平身。”
“谢皇上!”
下跪诸人站了起来,在自己的位置上落座。抬头时,托鲁宏赫然发现皇帝的身边竟坐了一个少年。刚才他跪下的时候就发现皇帝走过时身后跟了一个人。那个人的鞋非常精致,不像是侍卫,更不像女子。那应当就是这位少年的了,但是他会是什么身份呢?
皇帝的身边一般只有皇后或最为宠爱的妃子的位置,其他的人不可能有资格坐在那个位置上。他还暗自猜测那少年说不定是皇帝的女扮男装的宠妃,可是再仔细看去时,却发现他虽然容颜极其美丽,然而眼中却充满了冰冷的意味,只要是他目光所及之处,似乎都冻上了一层厚厚的冰。拥有那种目光的人,绝对不可能是一个受尽宠爱的女人。
那么他会是什么身份?托鲁宏对此非常感兴趣。可是皇帝和列席的各位官员将所有的人都介绍了一遍,却唯独没人介绍那少年的身份。托鲁宏只能从那些官员对他恭敬的态度,以及皇帝对他不时流露出来的娇宠和亲昵猜测,他要么是皇帝身边的娈童,要么就是皇帝的兄弟或者子侄。
他又仔细看了看少年的容貌,与皇帝的容貌有着几分说不出的相似,于是将猜测的重心偏向了后者。如果是后者的话,龙鹏应该还没有这么大的儿子,他是皇长子,兄弟之中也不会有这么大的孩子,而当今的各位王爷之中兼具美貌与冰寒气质的皇子只有一个,因此托鲁宏几乎就可以断定那少年的身份了——
那个传闻中最怪异的九皇子,龙鹫!
他猜得不错,龙鹏身边的那位少年就是龙鹫。其实这种场合一般只有皇帝和朝中重臣,以及管理这类事务有关的官员方可参加,一般的官员根本没有资格列席其中,既如此,慑王还没有在朝中担任任何事务,自然没有资格也没有必要列席。可是他却专程向龙鹏要求,一定要参加今晚给亚丹使者举行的洗尘礼宴,他很少提出什么要求,所以龙鹏虽然有些奇怪,但还是答应了。
酒过三巡,大家都有了酒酣耳热的感觉,歌舞起,官员们和使者们也开始了酒量上的较劲。
龙鹫低声向龙鹏取得了允许,用一双细白的手端起青铜的酒杯,向使者们的方向走来。亚丹的第一使者以为他是来向自己敬酒的,慌忙举起自己的酒杯向他致意,没想到他却连看都没看他一眼,直接走到了托鲁宏的面前。
“久闻亚丹勇士的剽悍声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龙鹫举杯向他,一仰头,杯中酒尽。
托鲁宏客套一番,也干了酒。
龙鹫笑起来,嘴唇微微动了动,转身回了自己的座位。
对别人来说那或许只是“嘴唇动了动”,但是对托鲁宏来说却是在嘈杂的环境中也异常清晰的声音。
——“找机会出去,到廊下第十六棵树后等我。”
托鲁宏吃惊地看着少年离开的背影,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刚才所听到的。
他坐下后,一把拉过被龙鹫忽略而仍然面色铁青的第一使者:“喂!你听见了吗?他刚才说了什么!?”
第一使者看起来仍然气得要命,却还是回答道:“我什么都没有听见,他或许声音太小了。”
那声音绝对不算小,如果是普通人用这种声音说话的话,位于他身边的第一使者绝对不可能“什么都没听见”。既然如此,答案只有一个……托鲁宏又看看那少年的脸,怎么看都只有十三四岁的样子,像他这种年龄,哪里能学得会中原的秘学——传音入密呢!
他到底是什么人……
酒宴进行到中途,托鲁宏借口要如厕,不动声色地离开。过了一会儿,龙鹫说想出去一下,龙鹏欲与他一起去,龙鹫推辞了。
托鲁宏在约定的地点等了没有多久,便见龙鹫轻盈的身体自廊上飘飞而来。他更加疑惑了,因为那种灵动优美的身法,以龙鹫的年龄来说,除非刚出生就开始练习内功,否则是绝对不可能办得到的。仿佛只是一眨眼的时间,龙鹫已经落在了他的面前。
托鲁宏二话不说当即跪下,低呼:“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龙鹫冷笑一声:“你知道我是谁?”
托鲁宏低头道:“虽然礼官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竟没有介绍王爷大驾,但是小人还是一眼就看出来了。”
“哦?”龙鹫微微挑眉,“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王爷的贵气自然不能与他人同日而语。”
龙鹫哼了一声:“全是废话!不过马屁拍得再响,你亚丹国第二皇子的身份还是不会改变的,卡扎奇大人。”
托鲁宏愣了一下,慢慢从地上站了起来,笑道:“不知我是哪里泄漏了身份呢?”
“因为那双恨不得把整个京城都搬到眼睛里带走的表情,亚丹雇主最器重的儿子就应该是这样。”龙鹫回敬,“二皇子的贵气自然不能与他人同日而语。”
托鲁宏低笑,拱手道:“那么我们到现在还没有真正地互相介绍。我是亚丹的第二皇子,我的名字是卡扎奇·贝鲁宏。”
“我是盛世皇朝的慑王,排行第九。我是龙鹫。”
托鲁宏——卡扎奇脑中闪过了关于永华殿、妖孽之类的传闻,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只一径地笑着,说:“久仰,久仰。”
在先皇去世之前,龙鹫的存在都是非常秘密的,根本不可能有“久仰”一说。除非……
但是龙鹫没有道破他,只是不置可否地淡笑了一下,道:“你很惊讶对不对?本王为什么要在这里将你约出来,到底有什么事,你必定很想知道吧?”
“没错。”
龙鹫的眼睛到刚才为止都没有真正地看向过卡扎奇,可是这时候,他的眼睛忽然睁得很大,凌厉冰冷的目光恶狠狠地射向了卡扎奇的眼睛深处,就好像要从他眼睛里挖出什么东西一样。
他用极其阴沉的声音对他道:“我需要你的帮忙,这件事非常重要,非你不行。当然,等事成之后我也会给你相当的报酬,前提是你必须帮我达到目的。”
“相当的报酬?”卡扎奇强行将目光从与他对峙的胶着状态脱离出来,极其勉强地露出一丝笑说,“我不缺钱,又不缺美女,你能给我什么报酬。”
“你不问我要你做什么事吗?”
“我承认我很好奇,不过我为什么要帮你……”
“你听着,二皇子,我要你向你父皇请命来攻打中原。我要把龙鹏从他的玉座之上拉下来!”
卡扎奇猛一转头,眼睛又落入了那两块冰湖之中,他愣愣地反问:“你说……什么?”
龙鹫傲然道:“我给你八年时间厉兵秣马,八年后,我会保证你们战无不胜!到了那时,如果你的哥哥还没有死的话,我有一百种办法让他死于意外,即使不那么做,以你百战百胜的战绩也可以轻易地登上亚丹第一顺位皇子的地位。当然还有,如果你愿意的话——我甚至会给你盛世的半壁江山,以作交换!”
卡扎奇睁大眼睛盯着他冰冷的眸子看了很久,想知道从一个十三岁少年的眼睛里他可以相信多少。最终他看出来了,但不是看出信用,而是别的东西——那不是十三岁少年的眼睛,他弄错了。
那是一双沉积了很久很久的怨恨的可怕的眼睛,成熟、沉稳、深不见底,里面盛满了深沉的恨意,好像随时都会从黑色的瞳孔里挤出来一样。他的眼睛里有着极度可怕的东西执着,执着得忘了世间一切,执着得连自己都忘了。
这是要多少年才能沉淀出来的东西?需要多少年的发酵才会变成这样?要生生世世轮回几次才能积聚这种感情?
好像连体内也被痛苦塞满,连内脏都空了。
幸亏他执着的不是我。
卡扎奇心里这么想着,却不禁有些嫉妒,到底是谁让这位美人如此执着呢?龙鹏?还是那个玉座?或者其他什么东西?
确定之后,卡扎奇再次避开了他的目光,因为他不敢再面对那双黑沉沉的瞳仁了。
“我知道了。八年后,如果你真的遵守你的诺言,我当然也会遵守我的诺言。”
“不过即使没有我的帮助,你也现在就决定了到时候一定要靠自己的力量达成目的,对不对?”龙鹫冷笑着说。
卡扎奇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笑着将眼睛望向了别处。龙鹫再次冷笑,微一顿脚,细瘦的身体很快就跳上长廊,声音随着飘忽的身影消失在来路上。
“我等你的好消息……”
“真是个美人……”卡扎奇看着他细瘦的背影用亚丹语对自己说。
但是这美人太可怕了,他刚才用了自己的全身解数去试探他的想法,但却居然完全落空!明明是个十三岁的少年,怎么会有如此深沉的心机?
几句话的对峙之间,他唯一从他那里探得的只有一点——这个冰冷的少年没有任何野心,他只是心中沉积了一种深沉得恐怖的怨恨。那种怨恨从骨髓里深深浅浅地透出来,似乎连他整个人都变成了“怨恨”的本身。
难以想象,这样的人居然是皇子,如果不是刚才看到他的确在皇帝身边出现,以此确定他的身份的话,他都几乎要以为自己遇见的不是盛世皇朝的皇子,而是哪个妖孽了。
卡扎奇不动声色地回到了酒宴上,龙鹫早已经回去,就好像不曾跟他讲过话一样,一眼也没有往他的地方看。他向他举了举手中的酒杯,龙鹫的眼睛在看别的地方,头却微微地点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