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丁氏去了,小桃也煎好药端上来,神色之间颇有些小心翼翼。郭菀央接过药,居然先向小桃道歉:“小桃……昨天我是口不择言了,你……别生我的气罢。”
小桃倒是当真没有想到四公子居然会先道歉。听四公子的口气,没来由的心酸,说道:“昨天是奴婢不对,四公子责罚有理……这不算什么。”一点小小不快,全数烟消云散。
不多时,老太太听闻,又派青瓜来看视。郭菀央喝了药,却是精神多了,当下不顾青瓜劝阻,一定要起身来。
接下来几天晚上,郭菀央一定要茱萸陪着才肯睡觉。小桃诸人也曾想过与茱萸替换下,只是身边睡着别人,郭菀央就会被梦魇住,旁人还安慰不来。没奈何,就只能让茱萸陪着了。
下午下学之后,郭莲珠郭蔓青上东跨院来,对着郭菀央留下的空房子,叹息了良久。
等二人走后,郭菀央再上自己原先的屋子,却看见了地上掉了一条手绢。手绢湿漉漉的,或者是泪痕。
那是高山悬泉。手绢或者是掉在地上,或者是被抛在地上,上面有一个脚印。郭菀央捡起来看了看,吩咐桂华扔了。郭菀央知道,那是郭莲珠,终于彻底与自己的少女情怀告别了。只是告别管告别,你将手绢随手丢我地方,算是啥子?
正准备回自己的房间,却听见门口响起了一个响亮的声音:“四弟弟,太愁苦了却是不好,一定要节哀顺变啊。”
郭菀央回头,就看着一身红色的郭撬匦σ饕鞯慕础M饷媸墙鸷煊鸲卸放裼肭撤鄱凶臃缑纾旅媸鞘窈扃背龇缑褰瘃嗳梗煌飞鲜嶙鸥吒叩谋λ伲懊娌遄诺愦湎饨鸹ⅲ蟊卟遄懦嘟鸬愦淙缫獠揭。冶呤浅嘟鹣夂毂κⅲ浔呋构易沤鹚看怪槎梗桓备还笙睬斓哪Q�
郭菀央转头,却似乎没有看见那刺眼的装扮,淡淡说道:“多谢六姐姐前来相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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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菀央知道,这是来打落水狗了。尽管现在这个局面是郭菀央一手安排的,但是听着这样的挑衅,还是难免有些刺耳。只是想着郭玥的脾气,却也不曾还嘴,只淡淡说道:“多谢六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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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菀央转身,说道:“我要回去看功课了,六姐姐请便罢……不过路上六姐姐可要小心,这一头簪子步摇坠子的,可别掉了丢了。万一被别人捡到,与男人的衣服放在一起,那就再也说不清了……我们家已经出了几次笑话了,可经不起再出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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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菀央不再说话,转身吩咐:“桂华,兰心,将扫把拿起来,这个房子少了七小姐,什么老鼠蟑螂都跑进来了垃圾都长了腿跑进来了,咱们将它们扫出去!”
桂华兰心经过一场剧变,正为小姐担心,又见郭撬卮┖熳怕痰纳献约盒〗惴孔舆筮笸嵬幔显缇蜕撕么蟮拿破L殴臃愿溃毕虏辉俪僖桑⒓茨闷鹕ò眩吒哐锲穑ㄆ鸹页纠础W匀唬巧ò蜒锍镜姆较颍际嵌宰剂斯素。郭撬剽Р患胺溃粤思缚诨遥溃骸胺戳朔戳耍忝钦馀牛ǜ艺獍阄蘩瘢 比匆仓溃约禾植涣撕萌チ耍毕录奔泵γε艹隽朔棵拧>偶鞯氖焙颍蛭偶保沤约旱某と垢茸帕耍桓鲷篝虿畹闼さ埂�
郭菀央在后头笑眯眯传话:“姐姐却是要小心些,摔着了破相了,可是嫁不出去了。”
桂华与兰心一起大笑。
郭撬刈呷耍涂醇率侠戳恕K坪醪恢拦素方才被郭玥赶走的事情,扶着丫鬟进了门,就对容妈妈说道:“听说姐姐家昨天姨娘丢了,女儿丢了,连姐姐也被东西砸病了?好姐姐,好歹要保重身体。姐姐是在房子里罢,我去照看照看。”说着话,就直接往屋子里闯。
容妈妈连忙拦着,笑着解释:“三太太,二太太昨天受了寒,见不得风,您来看望二太太的一片美意,二太太心领了……”丁氏昨天与郭铭干了一架,脸上抹了很多脂粉,依然不能完全掩盖。这半天除了去见郭菀央之外,都是在自己屋子里藏着。就是每天早上一个时辰处理家务事的时间,也是叫容妈妈去代为处理不要紧的一部分,容妈妈不能做主的再让丫鬟报告传话。这样自然不能与陈氏相见了。
陈氏笑眯眯说道:“没关系,我慢慢进去,保证不带风……咱们妯娌一场,就像是亲姐妹一般,姐姐身子不好,上病床前慰问,就是分所应当……”竟然硬生生往里面闯。
容妈妈疾声叫道:“三太太,不可以……”
听见容妈妈气急败坏的声音,在屋子里的郭菀央与茱萸相视而笑。狗咬狗正是自己乐意见到的,不过现在这个陈氏也实在太嚣张了一点。难道她以为我不知道昨天郭成是受了她的指使?
想起郭玥被郭成一脚踢开头上撞起的那个大包,想起现在时时还陷入昏迷的郭玥,郭菀央当下站起来,对茱萸说道:“我们出去看看。”
陈氏笑眯眯的往屋子里闯,丁氏在屋子里也坐不住了,当下沉声说道:“妹妹,你心意到了就好,其余就不用多礼了……”
陈氏笑眯眯说道:“姐姐这话见外了,姐姐家里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妹妹就在门口慰问一声,怎么也说不过去……”
直挺挺的往里面走去,守门的两个丫鬟,一时间不敢阻拦。
陈氏正往里走,却听见背后响起一个有些虚弱的声音:“见过三叔母。”
陈氏回过头,看见郭菀央,大惊叫道:“天,玥哥儿,你脸色怎么弄成这样子!是昨天被打了吗?还是受了惊吓?还是这几天考试没有考好?还是饮食上没有调理好?这几天东跨院事情是多了一点,要么你就住到我们西跨院去,与你三兄长一道读书……”
郭菀央行礼下去,说道:“三叔母一番好意……侄儿感激不尽,只是父母尚在却依附叔父膝下,传扬出去,未免为儒林所笑……郭玥不才,不能给郭家丢脸。三叔母此行是来看望病情的,却不知三叔母准备了多少礼品?”
陈氏却再也没有想到,郭菀央要起东西来,居然这样理直气壮。哪里有逼着人要礼物的?只是却也不能说郭玥不对。你想着,既然是望病来的,岂有不带礼物之理?
自己方才急着来看丁氏的热闹,竟然忘了这一层。
当下尴尬的一笑,吩咐道:“应妈妈,方才吩咐你从库房里将那支还没有用的百年山参拿来,你可带来了?”
应妈妈当然知道,陈氏是要借自己下台了。当下忙跪下说道:“方才走得匆忙,竟然忘在屋子里了。要么奴婢马上去拿。”
郭菀央又虚弱的笑着说道:“侄儿遇到这么多事情,不知三叔母……有无礼品慰问?侄儿身子……也不大好,三叔母……定然给侄儿准备了礼物。”
陈氏在肚子里大骂郭玥无耻,可是作为长辈,还真不能反驳郭菀央的话。只能吩咐应妈妈:“多拿一支人参来……另外给四公子带一套湖州小排笔过来,聊作安慰之意。”
郭菀央这般厚颜无耻的要礼物,屋子内外的丫鬟们,都几乎笑破了肚子。碧草悄声告诉小桃说道:“公子平时不声不响,斗起嘴来比七小姐还要促狭一些。”
小桃点了点头。捂着肚子却是不敢说话,因为生怕一说话就要笑出声来。昨天晚上的一点不愉快,当下一扫而空。
郭菀央听陈氏安排礼物,也不为己甚,当下盈盈跪倒,说道:“如此,多谢三叔母赏赐……”
不想才一跪倒,身子竟然一软,就晕倒在门槛上……临躺下之前,伸手乱抓,竟然抓住了陈氏的裙裾下摆。
一群人齐齐惊呼,茱萸急忙抢上前,将郭菀央扶着,对陈氏哭道:“公子身子本来就不扎实,这几天又遇到那么多事情……本来在静养,可是三太太前来,公子说长辈前来,一定要拜见……结果居然就站不住了……”
说话的功夫,郭菀央已经睁开了眼睛,虚弱的笑了笑,说道:“侄儿无礼了……茱萸,扶着我先回房间。”
陈氏不想自己想要跑来打丁氏的脸,却闹出了这样一出,又心疼起那些被郭玥敲诈走的礼物来,当下也没有多少成功的喜悦。容妈妈已经上前来,站在门口,说道:“三太太既然心意到了,我们院子里又有很多病人,三太太还是先走罢。”
陈氏也觉得没趣,当下居然就真的离开了。
下午也没有多少事情。陈氏去了没多久,郭蕊香郭菡翠联袂而来。这两人虽然没有郭撬啬敲炊嗷埃敲加钪洌匆部床坏秸嬲谋葜9已肜溲劭醋牛裁挥懈芯酢T榷匀考父鍪褂行┝踔猓绕涫枪鸹ɑ嶂暗哪谴味亲油唇艏被蝗耸录约夯乖匾飧沾渥急噶死裎铩O衷诳蠢矗吹淖宰鞫嗲榱恕�
公主府也派人过来,对郭菀央多加慰问。郭菀央也虚与委蛇了一通。
辽王府第三日就得到了消息,朱荧就亲自过来一趟。与郭菀央面对面,悠悠叹息了一声。只是男女有别,也没有多余的话,哽咽着欲言又止。最终才说了一句:“她遇到不幸了,你要好好儿的。”
郭菀央只是点头。朱荧迟疑了一下,说道:“王府的先生,是国子监派过来的,最好的先生,虽然没有什么名气,但是学问功底却也是扎实的。要么你上王府读书去。你若是愿意,我马上就去与马夫人商量。”
郭菀央知道,朱荧现在是想要保护自己了。只是她还有自己的设想,再说上辽王府居住,与朱炩牵扯太深,也非她所愿,当下摇头,说道:“多谢郡主。只恐离开家门,却惹来别人闲话。”
朱荧苦笑着摇摇头,想要说什么,却是什么也没有说,她就离开了。
郭菀央见她神色,倒是有些歉然,可是这件事,说出真话,那是绝对不可能。
这些都是闲话。捡了一个空,借着出外买东西的名,吩咐茱萸出去了一趟,将一封信送到了兰叶的铺子里,让兰叶送到燕王府给朱高煦。当天茱萸就带了信回来,悄悄告诉郭菀央:“你说的那个‘超市’的事情,已经上了正轨。店铺也买下了,也招来了不少寄卖的商家。只是其他事情,还需要时间。张辅大哥叫人传话说,玥公子的身子已经好多了,昨天就醒来过一次。叫你放心,一定要将他的身子给调理好。这些日子燕王府二公子叫了好几个英俊的面首。”
郭菀央点点头。郭玥身子骨到底是虚弱。心中未免有些抑郁。听到燕王府二公子叫了一群英俊的面首进家门,却又不免失笑。
抚摸着衣领,不觉想起那日朱高煦冷静的撕开自己衣领的一刹那,脸色不免微微一红。
沉吟了片刻,才告诉茱萸说道:“这次忘了……下次你回来,给我买两个男子用的荷包过来。针脚稍稍粗糙一些才好,小心着,别给人看见了。如若给别人看见,那就只能说是给我买的。”
茱萸诧异了,片刻才说道:“公子,您手上有的是荷包,都是精致的,您要街面上那种粗糙的做什么?”
郭菀央不答,想了想,又说道:“顺路再买一双鞋子来……我记得玥弟有一件旧的青色棉布袍子,已经短了不能穿了……你却去找出来。”
郭菀央微微冷笑了一声,说道:“当然不是自己用。那是给别人备着呢。”想起了三房那丑恶的嘴脸……郭玥这笔账,之前没法,只能算在丁氏账上。但是就这样放过陈氏,郭菀央心中却是不甘。
茱萸怔了一怔,没有再说话。荷包果然很快就买到了。
接下来的事情也没有什么好记述的,武定侯府丢了两个人,找了几天,自然没有找到,也就放弃了。府邸之中,一切照旧。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县试的成绩下来了,郭玥果然过了关,名字还排在一等。郭珮也过关了,成绩排在二等末尾。十一岁过县试,虽然不算前无古人,也算是开国以来应天府仅有。郭家二房大喜,郭铭就拿出私房来,吩咐脸上已经消肿的丁氏拿着赏下人,所有二房的奴婢,二等以上人人一百大钱,三等人人五十,三等以下人人三十,整一个东跨院,人人欢喜,当日姨娘小姐被人掳走的愁苦,一扫而空。
郭蔓青也送了贺礼回来,郭莲珠却是亲自过来道贺。只是与兄弟对坐,也没有说多少话,只是微微叹息了一声。
马夫人趁着郭玥上养荣堂读书的时间,给了厚厚是一份赏赐,又说了很多勉励的话。才从养荣堂回来,青瓜又来传话,原来是宫里宁妃娘娘,听说了这件事,居然也送了赏赐过来。趁着这次县试,郭菀央居然发了一笔小财。看着兰叶那边需要本钱,于是就叫茱萸悄悄送了一部分过去。
过了县试,再去读书,就发觉味道截然不同。之前三房几个哥哥,对自己都是视若无睹,偶尔也说两句风凉话,如此而已。可是现在,两个秀才哥哥,就将自己看做了眼中钉,话中就带了刺起来。而唯一不曾给自己风凉话的三哥郭珮,看着自己的眼神,就难免带了一丝巴结的谄媚了。
郭菀央倒是很想针锋相对痛痛快快吵一架,但是想着郭玥的脾气,当下也就忍着了。装聋作哑,只当做啥都不知道。文仲山将这些都看在眼睛里,倒是借着中午的时候,将郭菀央叫去,好好的夸赞了一顿。文仲山夸赞郭菀央的时候,郭菀央就看见屏风后面立着一双脚,脚上是粉红色缠枝纹绣鸳鸯的缎子面绣花鞋。不免再叹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