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如诩心一紧,努力保持神色如常,恭敬地上前行了大礼。“微臣容如诩,叩见太子殿下。回殿下,小九……平庆伯府小九姑子,正是微臣的九妹妹。”
太仆寺官吏们心下有些惊疑不定地看了容如诩一眼。
这容如诩出身平庆伯府,自然是丰郡王府的人,可现在太子又特意挑出他来,这是想打压他还是想提携他?
“小九,可惜了。”太子飘逸若仙的俊雅脸庞闪过一抹复杂的阴郁,偏偏又笑得恁般温文儒雅。“孤当初还想认她做义妹的,不过……如今看来,倒是孤自作多情了。”
太子此话一出,顿时在众人心中炸起了轩然大波。
“回殿下,九妹妹能得殿下青睐,实属承天之幸。”容如诩心下不安,谨慎地道:“虽说九妹妹如今无此福分,可她心中对殿下始终是感激至深的,还请殿下明察,切莫怪罪九妹妹才是。”
“嗯?”太子清眸掠过一抹深刻洞悉之色,似笑非笑道:“听来你和令妹很是要好?”
“我们……是兄妹。”
“庶兄妹。”太子微挑眉,浅笑道:“不过孤以前好似听小九说过,她姨娘可比你姨娘受宠多了。”
容如诩俊秀脸孔难堪地涨红了,只觉众人目光全部盯向自己——满满尽是羞辱。
他的手已经微微发抖了,还是竭力镇定道:“微臣不敢议论尊长私事,还请殿下宽宥见谅。”
太子凝视着他,清眸中的笑意有了一丝温度。“看来平庆伯府里,还有个晓事知礼讲道义的。”
“微臣愧不敢当。”容如诩额际的汗悄悄渗出。
“你,不错。”太子盯着他良久,最后噙着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在东宫侍卫的簇拥下扬长而去。
太仆寺众官吏先是观望了许久,后来还是大着胆子上前和容如诩凑兴打趣道。
“容主簿,没想到连太子殿下也对你另眼相看哪!”
“许大人说笑了。”容如诩用袖口擦了擦汗,谦虚歉然地道:“卑职方才怕得很,连话都险些不知该如何答了,幸亏殿下大度……”
另一位主簿有些酸溜溜地道:“容大人是丰郡王的小舅子,如今又得了太子殿下的褒奖,将来平步青云扶摇直上,已是指日可待了。”
“好了,还不各自散了办事去?”太仆寺少卿严大人肃然道。
众官吏忙纷纷退下,容如诩也要举步离去,却被严大人低声唤住。
“大人?”容如诩恭谨而微带疑惑。
“你做得很好。”严大人声音低微,眸底精光毕露。“郡王已命人在天略府中替你造一造声势,太子对你印象越深,越会想拉拢你成为他手里的一杆回马枪来对付郡王……记住,不可漏了行迹。”
“如诩明白。”他严肃地颔下首,心下微惊。
连作风一向公正严明、勤于王事的太仆寺少卿都已是丰郡王的人马,看来这个“便宜姊夫”并不如他形于外所展露的那般平庸温软无能,只能事事依赖容如荷。
长于后宫的皇子们,果然没有一个是泛泛之辈。
第4章(1)
魏太子丕造百辟宝刀三……其三锋似严霜,刀身剑铗,名曰素质。长四尺三寸。重二斤九两。
——《曹丕集·剑铭》
容如花知道最近冠玉侯府三天两头就送来贵礼给她,也知道外头闹得厉害,都说计侯爷要纳她为贵妾,太夫人和伯夫人也因为这样,连她的分例吃食都丰厚了不少,甚至每天朝食过后都有一盏血燕窝——还是下了料的。
“伯夫人真是恨我入骨啊。”她一双浑圆杏眼弯弯笑了,小巧的脸庞透着点慧黠,越发显得晶莹可爱。“认真算算,她打从第一天下到现在的红花和麝香,量大到足以让半个京城的女子不孕了吧?这真是一大笔开销呀!”
栗儿险些喷笑,却也忍不住嗔道:“也就您还能把她当笑话儿看呢,这恶妇又要利用您又要毒害您,心肠狠辣至极,如果不是怕坏了大事,奴真想早早了结了她。”
“我怎么舍得让她死得那么痛快?”她喃喃,想冷笑,又止不住满心哀伤。
回伯府这些时日中,她命人暗中打探着关于当年自己姨娘的死因,才知道姨娘说是病死,其实是被伯夫人假借养病之名,关在小院子里活生生饿死的。
姨娘死的时候只剩下皮绷着一把骨头……
她眨去突然上涌的灼热泪意,紧紧握住了手中打了一半的剑穗,深吸了一口气,忽然笑了起来。
“所有她不惜牺牲他人性命夺到手中的,我要统统一点一滴地在她面前毁得干干净净!”
栗儿心疼地看着笑容满满、却面色苍白的小九姑子,伯府这些年来的阴私事等情报,都是经过自己的手呈报给她和侯爷的,自然知道小九姑子受了多大的伤害和打击。
这平庆伯府,确实肮脏到令人恨不能一把大火全烧了去。
“栗儿,我前两日新抄的经卷你送过去了吗?”容如花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又恢复了澄澈平和,轻轻地问。
“回小九姑子,都送过去了。果然如您所料,伯夫人把它们全扔进香笼里看着烧了。”栗儿眼神发亮,笑吟吟道。
“她那么恨我,又不能明着搓磨我,自然只能一次次藉由让我抄经,又烧了我亲手抄的经卷来发泄折腾一番了。”容如花笑笑,忽又蹙了蹙眉。“那墨十分歹毒,久闻淫毒入体如附骨之蛆,上瘾了后一次比一次厉害,也唯有‘香襦丹’可解去毒性,你可千万记得吃才是。”
“小九姑子莫担心,奴但凡留在伯夫人跟前看她烧经过后,一定都会速速服下的。”栗儿面带宽慰笑容地道。
“那便好。”她松了口气。
“对了,小九姑子,宫中传来消息,说那几味药已缺了。”栗儿抿着唇儿,眼底恶趣味之色满满。“刘太医制不得伯夫人专用的哮喘药,想来必是得亲身到伯府请罪的,尤其伯夫人的哮喘药好似也剩下没几枚了吧?”
容如花笑得杏眼弯弯,小手托腮,郑而重之地点点头。“是呀,剩下没几枚了,这下‘母亲’可有苦头吃了。”
“是啊,不只吃苦头,恐怕还有好戏看了。”
主仆俩邪恶地对视,笑得好不欢畅。
刘太医的外室女儿是秀郡王妻弟的爱妾,这关系,这笔帐……算起来可胡涂了。
“我真是太坏了。”容如花小小内疚心虚了一把。
“您一点儿也不坏,应该说是侯爷教得好。”栗儿憋着笑回道。
隐于暗处的青索差点自高梁上摔下来。
——连主子都敢编派,你这颗栗子胆子也肥啦?
而在平庆伯府的另外一端,伯夫人涂着美丽蔻丹的指尖颤抖地碰触向白玉茶盏,猛地抓起狠狠地撗在地上,摔个粉碎!
“夫人——”许妈妈大惊失色,砰地跪下重重磕了个响头。“您、您别气坏了身子,有话好好说啊!”
瘦削憔悴却依然装扮得艳丽刺目的容如兰好整以暇地捧着茶盏,啜饮了一口,好似视而不见。
“你这个不肖女!”伯夫人气得颈项青筋直冒,面目狰狞。“我是造了什么孽,今日竟然被你这不孝的东西忤逆——”
“母亲,您当然可以不答应。”容如兰放下茶盏,优优雅雅地掏出手绢儿擦了擦小嘴,阴恻恻一笑。“不过您放印子钱的事儿,就别怪女儿不帮您兜住了。”
“你、你……”伯夫人血气翻腾,险些呕出一口腥咸来,喘息着尖声道:“你要是还认我这个母亲,就给我打消了那个荒谬透顶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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