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那天特地提起珊瑚手钏的事,我想您也知道棂罂就在外头,还有,您那天分明是刻意绊倒棂罂想让她摔进我怀里,怎知没有抓好时机,反而让棂罂险些摔下地,造成了那一个意外。」
已坐进马车里的虞雪罄由车窗探出头,皱了皱鼻子不满地抗议,也算间接承认那一切都是她所为,「那你要不要我说说,在郡主府的花宴上让人在你酒里下合欢散,是谁的主意呀?」
「是我,我的确是想制造一个与棂罂不凡的初遇,而且我的名声不好,为了让她不对我存有偏见,我刻意营造那个形势,不过我也不是没付出代价,一个不小心,我可能真的得对哪个不认识的女人负责,而且……郡主您不知道,要忍耐合欢散的药力,是很辛苦的。」
他还真好意思承认,且没有一点心虚,虞雪罄看着雷朔夜无赖的样子,突然觉得洛棂罂怕是上了贼船,「我也知道跟九皇子提议让洛琌玥进御医监的人是你,你这么做不就是为了棂罂吗?我做的事都是帮你的忙,你有什么好不满意的?」
「郡主就别瞒我了,是不是皇上还是不放心,要把您嫁来轩毓城?」
虞雪罄收起了刚刚还有些赖皮的神情,被说中的她微楞,皇上终究是她的亲人,她真不想让雷朔夜对皇上这么有戒心,甚至影响他对皇上的忠诚。
「郡主,您的神情出卖您了。」
「有了九皇子,我相信这一趟我们回去,皇上会改变想法的。」
「如果没改变想法呢?您真要嫁过来?」
「我……」
「郡主,希望不要落得皇逼民反,我对皇上的耐心真的已到极限了。」
虞雪罄以为雷朔夜就要气得拂袖离去,可此时洛棂罂竟哭着转身跑开,给了她一个缓冲,「你快去追棂罂吧!皇上的想法你先暂时不用担心,我跟九皇子都会帮你的。」
雷朔夜再无心思与虞雪罄争辩,他现在担心的是哭着离开的洛棂罂,不知道她和洛琌玥说了什么,怎么会伤心的跑了呢?
「我明白了,这事就拜托郡主了。」
送走了皇子及郡主的车队,雷朔夜追上洛棂罂,只见她静静地擦拭着眼泪缓步向前,他只是跟上,没有出声打扰。
洛棂罂走出轩毓城来到郊区的溪畔,溪畔有座小亭子,看来是供人歇脚用的,但已年久失修了。
雷朔夜看着此处荒草丛生,断井颓桓,而洛棂罂的身子融入这片景色里,只感到无边的萧索中透出孤寂苍凉,他正要出声喊她,就看见她在深处的大石上端坐。
他看了不舍,走进没膝的荒草里扣住她的手把她拉出来,洛棂罂傻楞地任他扯着,直至扯出那片荒草地。
「棂罂,这种荒草里,你不怕遇上什么吓人的虫蛇?」
洛棂罂看了那片荒草地一眼,好似这才发现自己走到了什么地方,但她也只是静静地站在他身前,轻风翻飞她的衣袂,也一并翻飞起她身上那股泌人的幽香。
「棂罂,你会哭,是误会了什么吧?」
雷朔夜的询问更加逼出她的泪,她连忙抬手拭去,而一时止不住的泪则化作了抽泣。
「别忍耐,如果你想哭,我等你。」
洛棂罂知道自己要坚强,师兄不就是为了不让她伤心才用心良苦的说了那些过分的话吗?
「我没事……」
雷朔夜看得清楚明白,他直接说出了她心里所想,「洛大夫终于对你说出他的心事了?」
洛棂罂不可思议的看着雷朔夜,是她傻得没发现师兄的心意,其他的人都看得一清二楚吗?
看她不言不语,雷朔夜知道答案是肯定的了,「因为你没有接受洛大夫,所以你自责,你觉得洛大夫是为了躲避你才去京城?」
「师兄他在京城时就一直想着回乡落叶归根,如今才回来不过两个多月又去了京城,我怎能不这么想?」
雷朔夜知道洛棂罂的拒绝肯定是洛琌玥答应进御医监的原因之一,但说来他进御医监并不委屈,「你对他这么说,他一定用了难听的话语说你没那么重要,就算你接受他了,他也会进御医监,因为那是所有医者梦寐以求的事,对不对?」
洛棂罂轻轻点了头,她知道师兄说的不是事实,只是要让她宽心。
「棂罂,你说洛大夫心里想着返乡落叶归根,但我问你,如果两个多月前他有机会能进御医监,你觉得他会返乡吗?不要想他曾经跟你表白心意的事,就以你十八年来对洛大夫的了解,回答我。」
洛棂罂很认真的想了想,师兄是个很爱钻研医术的人,他满十八时就已经将师父的医术学得彻底,所以他遍读各家医书,仿佛要将全天下的所有病症都了解得透彻才罢休。
一有空,他更是不断修改自己的药方,非要找出最不伤身又能最快得到治疗效果的方法。
这样的师兄,就算再讨厌达官贵人都不会放过进御医监的机会。
于是,洛棂罂老实回答了,「师兄他不会返乡,他会选择进入御医监。」
「没错,进御医监对医者来说绝对是梦寐以求的,你却让他觉得自己选择那条路会伤了你,才让他对你说出难听的话,这事是你不应该。」雷朔夜不得不把话说得重一些,洛棂罂沉浸在那样的自责之中,他非得狠狠地敲醒她不可。
「我……错了吗?」她的确把自己想得太重要,却从来没想过,或许对师兄来说他的确做了最好的选择,而她竟自以为是表现出自责,让他本该是欢喜的前往京城进入御医监,却因而失去了喜悦之情。
「你是错了!你让洛大夫走得满是牵挂。」
「我该怎么办?就因为这个原因我没有恭喜过他,这明明该是喜事。」
「不用担心,你捎封信给他便好,也可让他安心。」
见洛棂罂已恢复了情绪并接受他的安抚,雷朔夜终于放下心,他拉着她的手,完全无视礼教,洛棂罂想过把手收回,但他没肯,他带着她顺着溪边往下走,直到走过那片荒草地,看见一株立于溪边的垂柳,他让她站在柳树下,他则站在她的身后双手扶住她的肩。
「洛棂,你闭上眼睛。」
洛棂罂的泪水已干,她回头看着站在自己身后的雷朔夜,他并没有看他,只是直视着远方,然后闭起眼睛,她回头,学着雷朔夜也闭上双眼,「我闭了,然后呢?」
「不要说话,静静的听。」
他让她别再说话,自己也不说了,少了两人的对话声后,这里变得十分寂静……
不!洛棂罂突然发现,这里非但不寂静,而且还十分热闹,因为轻风拂过垂柳传来了沙沙的声响。
这样的音律让洛棂罂的情绪得到缓解,而肩上那属于雷朔夜的温度透过她的衣裳,珞印上了她的肌肤。
「沙沙作响,像音律。」
「棂罂,你知道吗?每个人一生都会有一句想跟情人说的话,可却无法传达,这时总是无声无息在每个人身边流窜的风儿就是最好的信使,所以人们总是把自己的话告诉风儿,风儿再透过吹拂造成的音律来传话,你现在听到的沙沙声也很可能是哪个有情人诉爱的话语喔!」
洛棂罂发出了几声轻笑,引得雷朔夜睁开眼,却只来得及看见她双唇开阖,似是说了什么。
「原来侯爷也识风花雪月啊!」洛棂罂轻轻的、近乎无声的对风儿诉说着。
「棂罂,你对风儿说了什么?」
洛棂罂摇了摇头,不肯说,「这话是只告诉风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