晕开一横深邃的神秘的蓝,添一笔心动的羞怯的粉红,抹上温暖的甜蜜的黄,还有性感的缠绵的桃色……别忘了留白,留白是为了品味精彩的余韵,留白是因为幸福总在下经意处。
留白是为了容纳更多的惊喜。
初夏,暖风越洋捎来一个好消息,叶茵茵参加比赛的两幅海报都入围了,其中一幅还得到银奖。
好消息,振奋了因为公司生意愈来愈好、每天忙得晕头转向的「圣翊」员工们,纷纷起哄要公司为叶茵茵办庆功宴。
其中一个合伙人跟相熟的俱乐部商量了,包下整个场子,供大家恣意狂欢,那个夜晚,所有人都笑了醉了,闹到最后,一个个东倒西歪,丑态毕露。
「哇!你看你,皮带都松了,裤子都快掉下来。」
礼拜一,上班族的BlueMonday,办公室气氛却一点都不Blue。一群人乐呵呵地围着电视看狂欢夜的录影带。
「妳别笑我,看看妳自己吧,丝袜都脱了,还巴着椅子不放,是要跳脱衣舞吗?」
「是啦,老娘就是要跳脱衣舞,怎样?你想白看吗?还不快点贡献些小费来?」
「噁~~看妳跳舞,是妳应该给我医药费吧?安慰我受伤的心灵。」
「靠!你这家伙不想活了是不是?」
「女人家说话这么粗鲁,怪不得妳男人到现在不敢娶妳进门哩!」
「你再说,再说一句给我试试看……」
一男一女,在办公室内上演追逐战,旁观的同事不但不阻止,还吆喝着要下注,赌恶男恶女相斗,究竟是谁会胜出。
叶茵茵和楚翊一进来,看到的便是这一幕,两人都呆了,一时状况外,忽地,恶女Amanda撞进楚翊怀里,八爪似的手臂死攀着他。
叶茵茵讶然,瞪着Amanda大声哭诉委屈。
「呜呜~~BOSS,你看小方啦,他欺负我。」
楚翊又好气又好笑。「拜托!谁敢欺负我们公司的大姊头啊?妳不欺负人家就不错了。」
「BOSS说得好!」小方在一旁用力鼓掌,吹口哨。
Amanda猛然抬头,恨恨瞇起眼。「BOSS,你这人很忘恩负义喔!你忘了当初你跟茵茵闹别扭时,是谁天天替你去——嗯、呜……」
末尽的言语被大大的巴掌堵住,成了一串无意义的呢喃。
「怎么回事?」叶茵茵直觉事有蹊跷,疑问地望向楚翊。
后者干笑,咳两声。「没事,这女人发神经。」
「什么?说我发神经?!」Amanda好不容易扯下楚翊的大掌,超不爽。
楚翊警告地横她一眼。「小姐,别忘了妳已经休过假了,就在过年前大家忙翻天的时候,妳大小姐二话不说就跟男朋友出国旅行去。」
说的也是喔。
Amanda摸摸头,察觉几个同事朝她抛来怨恨的一瞥,讪讪而笑。
嗯,她那样做确实很不顾道义啦,多亏楚翊这个总经理替她挡,不然她肯定被部门同事五马分尸。
「ㄟ~~唷,已经快九点半了耶!该做事了,工作、工作。」她装腔作势,乘机溜回座位上,躲避不停朝她砍来的眸刀。
大伙儿也一哄而散,各自回工作岗位,叶茵茵觅了个空档,到茶水间煮了一壶茶,送进总经理办公室。
楚翊正坐在办公桌前,读一份文件,右手边揉着太阳穴,一见是她,他脸色一亮,立时搁下公事。
「有事吗?」他望着盈盈笑着走来的女友。
「这个,给你喝的。」叶茵茵将装茶的保温瓶旋开,斟了一杯给他。「金桔柠檬茶。」
「金桔柠檬?」他扬眉。「干么忽然给我喝这个?」
「还问?因为你感冒了啊。」她睨他一眼。「今天听你讲话就怪怪的,喉咙痛,对吧?」
「这也听得出来?算妳厉害!」楚翊笑。
他今天确实有些不舒服,早起时不停打喷嚏,喉咙发干发痛,很可能是感冒的前兆。这一点小症状,叶茵茵居然看出来了,可见她真的很细心在观察他。
如此体贴的女友,夫复何求啊!
楚翊啜饮着热茶,喉腔暖了,心房更暖。
喝过茶,他一把拉过女友,让她坐在自己怀里。「多谢妳了,茵茵,这是赏妳的。」说着,不客气地偷香。
原本只想轻轻啄一口,没想到一触及她柔软的唇,顿时上了瘾,吻了又吻,怎么样都吃不够。
她甜美的滋味,是毒,要命的毒。
尝过了丰润的樱唇,他迷恋地往下,再往下……
「学长,这里是办公室,你不要……太过分。」她娇嗔地阻止他。
他叹息,自知让情欲冲昏头了,但俊脸还是埋在那两团绵密柔软里,舍不得离开。
她却也没推开他,玉手轻轻抚弄他的发,拿他当小孩子那样疼,然后,噗哧一笑。
「你这人很坏耶,都感冒了还亲我,这下我一定要被你传染了啦!」
似真似假的抱怨吓了楚翊一跳,忙抬起头。「抱歉,我没想到。快,妳也喝点茶。」翻出她专用的杯子,斟一杯给她。
她嫣然一笑,接过来。
他出神地看着她坐在他怀里,捧着杯子喝茶,乖巧的模样就像爸爸的小女儿,令他又疼又爱。
嗯,要是真有个小一号的她就好了,一定会很可爱很可爱……
「你在想什么?」
「我啊,我在想——」他一顿,嘴角浅勾。「我想有个跟妳一样可爱的小女儿。」
「你想要女儿?」她扬眉,眼见他嘴角微笑渐染上几分邪气,忽地恍然。
他是在暗示两人一起生个小宝宝吧。
芙颊烫起来。「我比较喜欢儿子。」
「为什么?」
「因为他如果调皮使坏,我就要好好打他一顿。」她笑睨他,媚眼如丝,勾惹他一颗心缠成一团。
「好可怕的妈妈喔。」他假装恐惧。
「你才知道!」
「那我得警告我们的儿子,不可以随便惹妈妈生气。」
「谁说是『我们的』儿子了?我可没说要跟你生。」
「是吗?」他蓦地抱她起身,将她压在办公桌上,居高临下俯视她。「那妳说,要跟谁生?」威胁的气息喷向她的脸,烘得她脸颊更红艳,宛如一朵出水的丹芙蓉。
她但笑不语。
「说啊!」他板起脸,强迫自己克制住当场爱她的冲动。
她还是笑着,笑意如一根柔羽,搔弄他的心。「学长,Amanda刚刚说的是怎么回事?」
她话锋转得好快,他愣住。
「她说你跟我闹别扭,是指去年圣诞节前那段时间吗?她是不是帮你做了什么?」
「没有啊。」他蓦地站直身子。「妳别听她乱说话。」
真是乱说话吗?
叶茵茵坐起来,好玩地看他略显窘迫的模样,她敢打赌,现在伸手去摸他的脸,肯定是温热的。
「学长,我生气了喔。」看他这样,她忍不住想逗他。
他愕然望向她。「妳生气?」
「你跟Amanda之间有秘密。」她瞇起眼,双手交抱胸前,摆出盘问的姿态。「而且她一受委屈,就投进你怀里诉苦,那么亲密,我不相信你们之间没什么。」
「所以,妳是在吃醋喽?」星眸倏地点亮。
叶茵茵一怔,这才发觉自己说的话的确很像在吃味。
「谁要吃你的醋啊?」她不情愿地娇嗔,但细细一想,方才Amanda在他怀里装哭时,自己确实有点小小不悦。
「还说没有?刚才Amanda跟我说话的时候,妳不是一直瞪着人家吗?」
可恶,被她发现了!
「就跟你说我没吃醋啦。」叶茵茵又羞又恼,连忙滑下办公桌,整了整衣衫。「我要去工作了!」
她端着脊背,行路姿态宛如女王一般骄傲,但却敏感地感受到身后两道似笑非笑的目光相随。
她懊恼不已,偏偏回座位时,又让Amanda逮个正着。
「又偷溜去会情人了啊?」Amanda贴近她耳畔,嘲弄她。「真的好甜蜜喔,一时片刻也舍不得分开耶。」
她羞赧,正思索着该如何回话时,电话忽地唱出铃声。
她忙接电话。「喂,我是叶茵茵。」
「是我。」熟悉的嗓音撩拨她耳膜。
这下好了。叶茵茵暗恼。本来打算藉此掩饰困窘的,偏是这冤家打来添乱。
「干么?」
「晚上妳想去哪里吃饭?」
叶茵茵一窒。「现在是上班时间耶,你这个总经理是在想什么啊?」说着,她偷觑Amanda一眼,后者正竖起耳朵,一副兴味盎然的模样。
「去上次那家义大利餐厅如何?」楚翊提议。「妳不是说很好吃吗?」
「好啊。」她随口应,急着想挂电话。
他却不放过她。「茵茵!」
「还有什么事?」
「Iloveyou。」热烈的示爱逗红她的脸,蔷薇色泽一路往下染。
「喔。」
「就这样?喔?」他不满意地怪叫。
不然他是想怎样?Amanda在看耶!
「好啦好啦。」她无奈,偏过脸蛋,不敢看Amanda戏谑的眼神,嗓音压得极轻极细。「我也爱你。」
楚翊这才甘愿挂电话,叶茵茵松一口气,刚转过视线,便撞上笑吟吟的Amanda。
「干么啦?」
「没事,只是很羡慕妳每天能跟情人在办公室LoveLove。」Amanda眨眨眼,探出手,替她拨拢一束垂落的发绺,闪着诡异光芒的眼神明摆着很清楚她方才和楚翊做了什么。
叶茵茵简直难堪地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幸而Amanda没再继续捉弄她,笑笑,捧起一迭文件起身。「我去开会喽!」
叶茵茵目送她背影,半晌,紧绷的神经才慢慢放松,她定定神,这才发现电脑萤幕上多了两张便利贴,分别是两通电话留言。
一通是来自国外的电话,留话人的外国名字很陌生,她有些茫然,想不通究竟是何方神圣。她耸耸肩,再看另一张字条,认出留话的人名,胸口一震。
怎么……会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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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和几个合伙人开完例行会议后,楚翊回到办公室,看见桌上一方保鲜盒盛着削好的苹果,盒底,压着一张字条,字条上是秀丽工整的笔迹。
给可怜的感冒人:别忘了多吃水果。
字条没署名,楚翊却知道肯定是女友送来的爱心,他笑开了,坐下来拨内线电话,一面拈起一片苹果,塞入嘴里。
「喂。」接电话的人,不是她。
「Amanda,是妳吗?茵茵呢?」
「她说有点事要出去一下。」Amanda解释,嘻嘻一笑。「干么?BOSS,查女朋友勤啊?」
楚翊一窒,被亏得差点把苹果梗在喉咙,他呛咳几声。
「唉,干么那么激动?」Amanda逗他。「大不了我答应你,不把这件事说出去就是喽。」
「说什么?」他警觉地瞇起眼。他有什么事怕她嘴碎的?
「就是你三不五时查茵茵勤的事啊!放心放心,我不会跟别人说你这个情场浪子原来这么爱吃醋。」
「妳、妳胡说什么啊?」楚翊再次呛到,这回,是被自己咽不下去的闷气。
可恶,都怪他那时无聊跟茵茵赌气,偏又放心不下生病的她,请Amanda帮忙去探望她几次,从此这把柄便被人家抓在手上。
「好啦好啦,茵茵回来我会要她马上去你办公室报到的,免得总经理相思成灾,带衰我们整家公司。」Amanda一张嘴真是又毒又辣。
楚翊认输,无奈挂下电话,吃着苹果,酸酸甜甜的滋味沁人心脾,他果然不争气地思念起令他爱到发狂的恋人。
说来也丢脸,还真让Amanda说中了,他的确是无时无刻牵挂着茵茵,只要一闲下来,就忍不住想她。
想着,他又笑了,淡淡的笑意挂嘴边,倾溢一斛柔情。
是不是该求婚了?
他想着,计算着与她相恋的分分秒秒,是否足够堆迭出令女方心甘情愿的分量,如果他现在求婚,会不会太冒昧,她会不会觉得诚意不够?
属于她和他的行事历,可以翻开新的一页了吗?
那年冬季,他在东京买下的戒指,他其实好想戴在她手上,那柔弱的、优雅的也刚强的珍珠,配极了她。
当初买那戒指,是心痛地想将她好好托付给另一个男人,没想到,有一天竟能由自己亲手来套住她。
事情究竟是怎么演变至此的?
好不可思议,好难以置信,简直是奇迹!
楚翊蓦地从座位上弹跳起身,胸口,满满地胀着什么,翻腾着、汹涌着、冲击着,快爆发了,他快抵挡不住。
他在办公室里旋绕着、踱步着,六神无主,有点慌,有点急,有点怅惘,又有说不出的甜蜜。
这复杂的滋味难以形容,非要下定义,也许只有「幸福」两个字。
对了,是幸福,就是幸福!
他狂喜地欢呼,在室内又叫又跳,乒乒乓乓的声响教门外经过的人都是一阵莫名其妙。
他浑然不觉,自顾自地沉浮在喜悦的浪潮里,直到偶然来到窗边,视线一落,他才陡地敛了喜色。
他看见对街的小公园,叶茵茵站在那里,默默听着石椅上一个男人说话。
那男人说着,情绪显是十分激动,长长倒落一大串话后,忽然起身,急切地展开臂膀,将她整个人拥在怀里。
楚翊震撼,心,在一片幽暗中静静沉下。
因为他认出那男人,正是她前男友,也曾是他最好的朋友——
于圣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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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打算跟晓君离婚。」
于圣修粗哑的嗓音透过电话线传过来,声波化成浪,在楚翊耳畔冲啸着,他手执话筒,无语。
「我发现她劈腿,背着我跟医院里一个医生往来,他们还趁值夜班时在诊疗床上做爱!你说有没有这么过分的事?」于圣修愤慨不已,顿了顿,打了个酒嗝。
他喝醉了。
楚翊涩涩地想,或许是因为喝醉了才会深更半夜打电话来扰他,也是因为喝醉了,才能把老婆外遇的事如此坦然地和盘托出。
「你确定她真的有外遇吗?」他徒劳地问。
「我当然确定!我根本是亲眼看到了好吗?」于圣修拉高声调。「我老早就觉得她不对劲了,结婚后不但不辞工作,还变本加厉地值夜班,又常常在莫名其妙的时间接到简讯,手机设定密码,故意不让我看,我就怀疑她有什么瞒着我。结果那天到医院去看她,当场就捉奸在床!你说这女人,是不是很过分?真是贱!我是哪里对不起她了?竟然这样给我戴绿帽!」他恨恨地咒骂。
「所以你前几天下午到我们公司找茵茵,就是为了跟她说这件事吗?」
「她告诉你啦?」
她没说,什么都没说。楚翊闭了闭眸,深吸一口气。
那天晚上,两人到餐厅吃饭,他暗示地问她是否有话想说,看得出她脸色一变,似有些心慌,却是固执地守着秘密。
接下来几天,他三番两次试探她,她仍是只字不提。
她的沉默,痛着他的心,而不知情的始作俑者竟还找上他诉苦。
「楚翊,我好痛苦!」于圣修低哑的声嗓透出浓浓醉意。「跟晓君离婚后,我才发现自己很怕寂寞,每天回家面对空空的屋子,我心里就慌,想找人说说话。我想到茵茵,翻开我们以前的相本,才发现她真的很爱我……」
她的确爱过他,不过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不是吗?
「我现在才知道,这世上,不会有第二个女人像她那么爱我了!我刚发生车祸的时候,为了做复健,脾气都像鬼一样冲,她却不怕,每天安慰我鼓励我,亲手做各种好吃的东西给我……我真笨,怎么那时候就体会不到她的用心呢?怎么那时候满脑子只想着她好烦好烦呢?我现在想到我那时天天骂她就好后悔……」说着,于圣修竟似哭了,哽咽着。
大男人的啜泣,听得楚翊心烦意乱。
「我知道我错了!」片刻,于圣修忽然又开口。「楚翊,你帮帮我好不好?」
「我怎么帮你?」
「你成全我们,让她回到我身边,好不好?」
「你说什么?」楚翊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把茵茵还给我!」于圣修几乎是泣吼着。「我知道她还爱我的,我看得出来,昨天她看着我的样子像要哭出来了,我知道她还心疼我,她只是顾忌你。」
「顾忌……我?」
「她怕你难过,她说她现在是你的女朋友,不能对不起你……楚翊,你放过她好不好?你放她自由,让她回到我身边!」
放她自由,让她回到旧情人身边。
方唇嘲讽地挑起。
这样的请求会不会太放肆了些?这个半夜打电话来扰人清梦的男人究竟把他当成什么了?
「我办不到。」他冷漠地掷话。
「什么?」于圣修一愣。
「当初是你赶茵茵走的,现在就别想她回到你身边,你以为她是货物吗?由你招之即来,挥之即去?不许你再来接近茵茵,我警告你,离她远一点。」
「你!居然这么跟我说话?」于圣修恼羞成怒,嗓音发颤。「你、你这还算是我的朋友吗?」
「只要你不来纠缠她,我们还是可以当朋友。」
「茵茵最爱的人是我!」于圣修气冲冲地咆哮。「她只是因为我那时候不理她,才会跟你在一起,她真正爱的人是我!我告诉你,只要我好好跟她说,她一定会选择回到我!」
卡。
楚翊静静地挂电话。
他翻身下床,来到玻璃窗霏前,推开半翕窗。
风,无声地窜进,月盘银白,高挂中天。
他无神地瞪着月色,脑海悠悠荡起叶茵茵曾说过的话。
学长,你知道这里就是圣修跟我表白的地方吗?你知道那时候他就是在这里跟我说爱我的吗?那天,月亮也跟今晚一样,是银色的……
月亮,是银色的。
月亮,当然是银色的啊!
楚翊蓦地咬牙,砰地一声,用力关上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