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她怎么笑得出来?
她对紫蝶不够好,她要是真的将她搁在心上,今日也不会害得她自尽……紫蝶是那么那么柔弱的小姑娘,最终却是遭受暴力失节,身心都受到重创,莫怪她宁可自溢。
而她,没能保护她……没有将她保护好……
「凤翎。」
金如玉的嗓音传来,她一抬眼,泪水扑簌簌掉得更凶。
他快步走来……把将她搂进怀里。
「紫蝶不在了……」在他怀里,她不需要再压抑,因为她知道这个怀抱愿意承受她所有的喜怒哀乐。
「我知道。」他不舍地吻去她的泪。
她肯哭,会在他面前掉泪,反倒教他松了口气。
至少哭过了、发泄完了,她才不会将恨给堆积在心里,促使她去做些不该做的事。
「那个混蛋,他竟然那样对待紫蝶,他竟然……」
听着她抽抽噎噎地告知昨晚发生的事,金如玉不禁通体发凉。
如果不是他要并也将凤翎请到后院一叙,那么今天变成冰冷尸体的,就会是她了……难以置信,饶亦骅闹出人命,却压根没放在心上,这种人怎能放过?
不知道哭了多久,哭得凤翎的双眼都肿起,哭声才渐歇。
「抱歉,让你看笑话了。」她抹着泪,笑得苦涩。
「说那什么话?」他碎了声。
对于无法在第一时间就守在她身边,对他而言已经够难受,自认没有尽到自己该尽的责任。
「嗯,不说那些了,你用膳了没?」
「当然没有。」
「饶千金怎么舍得放过你?」她拉着他起身,先走到五斗柜前,点起了香炉,再回头拉着他在桌前坐下。
「凤翎,有时候我会忍不住觉得商人跟花娘没两样,都是不断地卖笑。」他自嘲地笑道。
他陪了饶珠仪一整天,却没半点进展,教他觉得自己亏本了。
饶家是有一大堆珍奇古玩,却和那批消失的紫玉不相干。
八年前送进宫的紫玉,在宫内御雕师的手中雕了十数件首饰,最终却是不翼而飞,反倒是多了批羊脂玉顶替。只要从饶亦骅身上找出紫玉,就是逮他的关键证据,毕竟紫玉是极罕见的玉石,这百年来就只出现过这一批。
可惜,他全数看完,怎么也没有发现紫玉,而其它的各种金银珠宝,就算是从内务监得来的,他也无法证实。
「你有找到什么证据吗?」
「……没。」金如玉仔细地看着她的反应。
凤翎苦笑。「他可以在朝中待那么久、贪污收贿那么久而不出事,除去人脉之外,也代表他行事极为小心,想抓到他的把柄,不是件易事。」
「你可知道,很多时候并不是非要证据不可,栽赃嫁祸也是种方法口」他已经没耐性也不想再陪笑,所以他决定用自己的方式去做。
「算了,别想了,我就不信老天不开眼。」她微擒笑意,替他斟了酒。「先吃点东西,再陪我喝一杯,今晚……我想要好好地睡。」
她的反应出乎意料,教他警戒地看了饭菜一眼。「你昨儿个不能睡?」他问得漫不经心。
这不该是她的反应,她应该J质怒不可能这么快释怀。
就算她大哭了一场,就算发泄够了,刻在体内的J限,也不可能这么快遗忘,甚至说得那般云淡风轻。
「嗯,我不能睡。」凤翎夹着菜喂到他嘴边。
金如玉瞅着她,张口吃了菜也替她斟杯酒。「那就喝吧,我陪你大醉一场。」
「好啊。」她豪气得很,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他注意她的举动,她吃着菜喝着酒,看似正常,但总有种说不出的违和感……
「快喝啊。」她拿起酒杯敬他。
他勉为其难地饮了酒,却见她一杯接着一杯的喝。
「好了,别喝那么快。」他要阻止却感到一阵晕眩。
「你喝醉了?」她笑问。
金如玉攒起浓眉,闭了闭眼,发现身上的力气一点一滴地流失。
「来,我扶你到床上躺着。」
「你……对我下药?」被她搀扶着踉跄跌上床榻,却也拉着她跌进自己怀里。凤翎趴在他身上,倒也不挣扎,朝他笑得极为妩媚。
「胡说,你吃的菜和酒,哪一样是我没吃的?明明就是你酒量差。」
他紧闭着眼,却甩不开体内那股无力感。「我酒量再差,也不可能差到一杯就倒。」这感觉分明就是被下了迷药。
「要跟我比酒量,你真的是差远了。」她把脸贴在他的胸膛上,听着他沉稳的心跳。「瞧,这么简单就被我灌醉,要是哪天栽在饶千金手中,该怎么办呢?」
「我不会跟她喝酒。」他没好气道,双手尽管无力还是搂着她。
他待人向来有防备,什么时候该走、什么时候该留,他自有一套法子判断,对她……本是有防备的,但一看见她的泪就忘了。
「不管怎样,我真讨厌她偎在你怀里。」她哼了声。
金如玉微张眼,对她的行径益发摸不着头绪。「凤翎,你到底在想什么?」她明明下了迷药,但她什么也没做只是偎在他怀里,甚至还对他娇嗔抱怨着。
「往后,绝不让你去陪笑。」她起身,轻啄着他的唇。
「凤翎?」他皱起眉,发现自己的双手竟无力的从她身上滑落。
「先说好,我没对你下药,我只是点了熏香炉而已。」她指了指五斗柜上的香炉,如今还香烟缭绕着。
她已经先服下了解药,闻再多香炉飘散出的迷香都无所谓。
「你……不准做傻事。」他用尽气力,只能抓着她的手,只能强撑着不让自己陷入昏迷。
「我才不做傻事。」她勾唇笑得魅惑,葱白长指朝他的挺鼻点了点。「我只做该做的事。」
「凤翎,我说过了,那件事……」
「那是我自己的事,我自己处理。」凤家的血海深仇,就算要报也得是由她自个儿动手。
金如玉瞪着她,突地喊道:「并……」
话未出口,已被她封住。
唇瓣上贴覆的是她的柔软,笨拙又青涩的吻,教他不禁直瞪着她。
「就算他进来,也只会看见我们在床上的模样,你猜你那个纯情的并也会有什么反应?」
金如玉眯起黑眸。「我说过了……不管是要栽赃嫁祸,我没有办不到的事……你一个人又能怎么对付他?」
「放心,我已经想好办法,也不会连累寒烟阁。」她低喃着,勾弯菱唇。「这是好久以前就想好的法子,原以为派不上用场也决定不再报仇,可是,
他不应该那样对待紫蝶,他不该视人命如蝼蚁……」
她怎么也无法容忍那种人活在这世间,拿她的命抵他的命也算合理了,对不?
「凤翎!」
她纤指抚上他的唇。「我不要你再为我做任何事,甚至一再接近饶家千金……很多事情太难预料,我不愿你为我承受半点伤害。」
他不像她已是孑然一身,他还有许多家人,尽管金家的势力庞大,但要是饶亦骅发现了他的意图也不会轻饶他,届时就算金家势力再大,也无法救出他的。
但她可就无所谓了,是生是死也就只有她一个人。
「之乐呢?你不在乎之乐了?」金如玉望着她希望能动之以情,指甲深深地掐入掌心,渗出血来,强迫自己清醒。
他知道,她已经不打算活了……恼人的是,他现在没有办法阻止她。
凤翎顿了下,笑得无奈。
「如玉,能够遇见你,能够生下小乐,是我这一辈子最快乐的事了……我会永远记得这些快乐的事。小乐……你要好好地待他。」
抽这一生,悲伤的事已经太多了,她已经不愿意看任何人再为自己牺牲。
快乐的事虽然不多,但却充塞在她的心中,她知道,即使最后一刻到来,她也会带着快乐的记忆去寻找她的爹娘兄姊。
「……我不会善待他。」金如玉咬牙道。
凤翎笑眯眼,贴过去咬了咬他的唇。「不可能的,你用你娘亲的名字起誓了,还记得吗?」
无力地闭了闭眼,他突地一把将她搂得死紧。
「不许去,哪里都不许去……你说过,我是个空心的人,我等着你爱我……你要是走了,我的心不但空了,还死了!」
她一愣,享受地偎在他怀里。「其实……我觉得甘家千金个性还挺温婉的,你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混帐……你以为感情能说给别人就给别人?」他低斤着。
「谢谢你这么爱我,可是……」她嗜着泪,唇角却维持着勾弯的弧度。「对不起,我注定要辜负你了,那对巧儿……你要记得带回家。」
就算是乞求姻缘,但少了那条红线,终究是连不在一起。
巧儿,不过是在补偿人世间的无奈遗憾罢了。
话落,她毫不费力地起身,不舍地再亲了亲他的唇,泪水不自觉地滑落在他脸上。「我何德何能,能够得到你的爱,但……只能说是相见恨晚了。」
如果再早一点,在凤家巨变之前,那么一切都不一样了。
就可惜,晚了……
金如玉目皆尽裂地瞪着她,喔紧拳头,手突地朝床边的花架一扫,花架应声而倒,摆在上头的巧儿落在地上碎裂,发出巨响。
守在门外的并也听见声响,立刻冲到门前,低声问:「大少?」
「并——」
凤翎捣住他的嘴,突地发出令人脸红心跳的轻吟声。
门外的并也闻声,吓得连退数步,到最后干脆捣着耳朵跑到拱门边。
「是我迷香下得不够重,还是你真的这般坚持要清醒?」她低叹着。
「别走……」透过她的掌心他喃喃的声音破碎着。
用尽全力,意识还是逐渐模糊,从未有过的无力感袭上心头,竟让他烫红了眼眶。
凤翎取下从不离身的镂凤玉佩。「这个玉佩,是我大哥将我送出门时塞在我手中的,我一直把玉佩视为我大哥,有玉佩陪伴着我就不怕……而这玉佩,就请你当成是我……」
金如玉微张眼,瞥见那紫玉,想要开口,黑暗却瞬间夺去他的意识。
「如果我能拥有,我又怎会放弃?这世间……本就无奈,万般不由人。」她笑着,泪水却不断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