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以前的盛知豫,男人是女人的天,她一定会把黄婶的话奉为圭臬,可惜黄婶不知道的是,她已经不是以前肃宁伯府的长媳了。
她干笑了两声,为了那一颗心记挂在别人身上的嵇家大少,她就要把自己捆成粽子,每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窝在房间里哭哭啼啼,三天两头差人回肃宁伯府哭闹吗?
她是不管府里的人心里舒不舒坦,她出府,是她想让自己舒坦,想伸脚就伸脚,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不必担心哪天饭菜里被谁加了料,不必担心睡醒,就得担上自己去害了某人,被扣上莫名其妙的罪名,不必用爹娘辛苦赚来给她的嫁妆养一群废物,自己挣钱虽然辛苦,好吧,她一文钱也还没赚到,但是,她还是觉得前途有希望,生活觉得踏实。
最重要的,待在那个府里,冷不妨就会没命,这里,有安心的觉可以睡,单是这点就很值了。
重生前,她不爱惜自己的命,只是不甘心。咬着这不甘心,到头来,丈夫还是不爱她,一辈子的青春人生就浪费在几个女人的你争我夺里。
那种人生空荡荡的空虚感,她不要再重来一遍。
她也知道自己这一走,府里的大权又回到周氏手中,她这婆母向来不喜欢她,其实婆母也不喜欢香姨娘,应该说嵇子君娶进门的女子都不是周氏想要的媳妇模样,周氏想要的儿媳妇一定要出身名门,要有背景,能给儿子添助力。
至于周氏能不能如愿,已经不需要她去关心注意。
自然她也不会天真的以为那位婆母大人会突然良心发现,想到在别院的儿媳妇,然后好心的给她送月银来。
那个府邸,怕是没有一个人会想要她回去。
“黄婶说得好,这入山口就我们两户人家,我只是想他一个大男人有苦说不出,其它,并无别的心思,怎么说他还借了炭给我们应急,于情于理我们还欠他人情,至于我能不能回得去伯府,也不是我说了算……”她看见黄婶眼巴巴的目光,很自然的转弯,弯到黄婶想听的那个地方去。“就听天由命吧!”
在盛知豫的心里,并不以为梅天骄是个好人,毕竟活了两辈子,她也不是真是十八岁的女孩,还怀抱这世间一切美好的纯真梦想,但是她却以为他也不会是个坏人……好吧,他那冰块脸,雷打不动的冷淡性子,还有那庞大的气场常常令旁人惊悚了点。
再说,但凡一个能当上保家卫国的大将军,胸腔总会流淌着一股捍卫国土,保护人民的正义热血,这样的人就算受人冷待,难道就会性情大变,成为十恶不赦的恶徒?
她以为并不会,能分得清大非大是的人,又岂会计较起小是小非?
她的直觉告诉她,梅天骄不是恶人,也不是什么老好人,别以为他愿意来上工是看他们一家老弱妇孺,同情心泛滥,他不是谁都可以随意摆布的棋子,她唯一猜得出来的理由,可能就是对她给的薪资很满意——
“奴婢也不是那种现实、不近人情的人……”黄婶摇摇头,知道自己没办法说服小姐,只能灰溜溜的走了。
第7章(1)
盛知豫不得不说,她的眼光真好,这梅天骄是个干活的好苗子,看他从早到午干了多少活,他们家的水缸从来没那么满过,柴垛也没堆栈这么充实过,甚至她只是随口给了他绣架的长度、宽度尺寸,他便了然于胸,饭点前就已刨好木头,下午只要组装上去就可以了。
她不得不感叹,把这位大将军放在这里,也忒大材小用了……
梅天骄在外头忙和着,她也没闲着,拿起绷子,她手脚利落,眼明心细,刺绣只要专注其中,便心无旁骛,之前绣到一半放下的青竹很快添上几撇色泽浓淡不同的叶片,竹子虚心有节,秀逸有神韵,长青不败,文人雅士最是喜欢。
褪开绷子,拿出篮子里另外一块剪好的布料拼上,缝好边份,在内里和丝绸之间塞入从中药行买来的辟芷,晒干的秋兰、霍香等香草和冰片,再细细将接缝处缝了,便是一个可以拿来当荷包使,又是香囊的多种用途荷囊。
盛知豫托在手里,嘴边噙笑,哪知道手上突然多了个茶杯,茶香扑鼻,送来茶水的手一来二去将荷包给拿走了。
“好一个鸡心荷包,小姐还放了香料?”春芽个狗鼻子,一闻就闻出味道来。
“荷包下面的络子可要看你了。”春芽是打络子的高手,从她手里出来的花色精巧又多样,这一项她就比不上她了。
“这有什么难的,小姐无论是荷包还是香囊的络子都由我包了!”想到小姐有用得着自己的地方,她可乐的。
“你瞧瞧我做的这两用香囊,里子能装耳挖、牙剔、小毛镊什么的,外面是香包,兼具美观大方,实用性强,你觉得拿到铺子去有人喜欢,能卖钱吗?”她不会狂妄的以为自己有祖母传给她的手艺和祖父平时教导的生意经,就能做什么惊天动地的事,她不懂的门道太多。
“要春芽说,小姐做的任何东西都是千金无价。”
“世界上哪来千金无价的东西,任何东西都有价,就连人心也是可以买卖的。”
“哎哟,我不来啦小姐,那些个文诌诌的,春芽听不懂。”
“好啦,不扯那些,我不打算绣帕子还是扇面去卖,帕子、扇面都是夏天人们比较需要的东西,我想到时候再说,现在都快过年了,家家户户都得做新衣新帽,女子的腰带、香囊,男子的随身小物,譬如扇套、荷包、绦带……各做一套,等做好了,再拿去县城试水温,看铺子喜欢那一款、哪一样,到时候我们可以照着客人的喜好去做,你觉得如何?”
“好是很好,不过年快近了,这么少的时间,小姐能赶上吗?”春芽拍手称好,但随即又替盛知豫担心了起来。
“不试试看怎么知道,就算赶不上年关,每一个对象也可以拆开来卖,虽然可能不如整套卖的价钱好,赚多赚少而已,并不吃亏。”她已经有全盘计划。
“小姐多做几个,我来挑打络子的花色,肯定叫来买的客人眼睛一亮!”
“就万事拜托我们春芽了。”
主仆俩手里忙着,嘴里说说笑笑,很快到了中午,梅天骄依言来了厨房。
“把身上的木屑拍干净再进来吧,吃食要是沾上外面的东西,吃了拉肚子就不好了。”已经在厨房忙开来的盛知豫一看见梅天骄高大的身影,连忙喊了一声。
据她所知,男人远庖厨,就连石伯也不进厨房的,他居然说来就来,一点儿也不介意这地盘尽是女人天下,瞧他脸上没半点不自在,盛知豫不由得想,他真是难得。
黄婶和她想的一样,目光闪了闪,却没开口说话。
梅天骄依照盛知豫的吩咐,将本来已经拍过的衣服上上下下又拍了一遍,从水缸里舀了一瓢水,把手洗净,接过盛知豫给他擦手的巾子,把双手抹干,站在后门,也不知道厨房里在蒸煮些什么,香味扑鼻,用力吸了两下,居然激起肚子的饥饿感。
他一进到本来就不宽敞的厨房,空间更显逼仄,在灶前切菜的黄婶只能拿着菜板子挪到一边去。
这时盛知豫面前放着蛋清和蛋白分开的盆子,她把蛋清那个盆子递给梅天骄,又再递过来一根大的木杓子,“一直打,直到起泡。”
虽然不清楚这么做是为什么,梅天骄不动声色的看着她那只拿着杓子的手,她的手背很白,手指细长,这样的小手,能拿针,也能拿杓子,在他以为非常神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