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夫人——”容江牙一咬,正要将苏映伶抱起来。
头顶上方忽然传来兵刃之声,金兵已挥刀朝他们攻了过来。
容江连忙抱着苏映伶狼狈躲避,此时此刻,他多恨自己不会武功,如今只有等死的分吗?
蓦地,一道剑光横扫而来,击退了攻击的金兵。
“映伶——”
那惊惶而熟悉的声音……
容江抬起头,眼中重新燃起了希望。
“少爷!”
傅秋辰已经带着权叔他们赶到。
四周都是厮杀声,主将中毒,自身难保,群龙无首,那些金兵早就溃不成军。
“少夫人,你一定要撑下去。”
容江看着怀中的气息渐无的苏映伶,心焦不已。上苍不能这样残忍,少夫人才刚刚对少爷敞开心扉……
“少夫人,你听见了吗?少爷来了,少爷他已经来了——”
金兵死的死,逃的逃,只留下一堆粮草。
兀真眼看大势已去,虚晃了一招,趁乱逃出了重围。
“兀真!”
琴玉想追,却听到了容江焦急的哭喊声——
“少夫人——少夫人——”
琴玉停下了脚步。
傅秋辰就呆呆地站在雪地上,看着躺在容江怀里的苏映伶。
“秋辰——”
琴玉张了张嘴,但最终什么也说不出口,只能别过头。
终于能动了,傅秋辰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迈开步伐的,浑身都血液似乎都跟着寒雪凝结成冰。唯一的知觉就是心口疼痛欲裂,胸膛里的气血也在不住地翻涌。
一步步走到容江面前,傅秋辰颤抖着手从容江手里接过了苏映伶。
她紧闭着双目、几乎没有一丝生气,她甚至没来得及开口跟他说一句话。
原来,她没有离开太原。
原来,她瞒着他,代他以身涉险。
注定了吗?
他与她有缘无分。
在断屿山脚,她曾说,她回去后要做一个好好了解她的妻子,可那时的他,却要履行与徐子皓的约定,丢下一纸休书,离开了傅家;就在昨夜,她还跟他说要即使找遍天涯海角,她也要找到她的相公,她甚至让琴玉代为传话,要他活着去见她,见一个真正爱上她的妻子……
原本以为,他终于等到了。
而此时此刻,她却是毫无生息地躺在他的怀里……
他摘下了覆在脸上的银色面具,露出那张清俊却毫无血色的脸庞,极轻极轻地一笑,“娘子,我来见你了。你不是有话要对我说吗?”吃力地将苏映伶抱了起来,正要迈开步伐,眼前却是一片铺天盖地的黑暗……
夺粮一战大获全胜,暂时缓解了太原城的危机。
众人也知道了,这一段日子以来带领他们抗金的,并不是原先的盟主徐子皓,而是傅秋辰。没有人对此提出异议,毕竟这一段时日来,傅秋辰所做的一切,大家都是有目共睹。只是,苏映伶却再也没有醒来。虽然大家想尽了办法为她暂时压制了毒伤,但苏映伶毕竟不是练武之人,谁也不知道她可以支撑多久。
所有的人都在担心傅秋辰,但从昏迷中醒来后,傅秋辰却是出乎众人意料的平静,依旧带领众人突袭金兵后方。只有每次胜战归来的时候,他才到苏映伶床前静静地坐着。
每次一坐便是一宿。
看着傅秋辰一日比一日消瘦,容江心疼不已。他知道,傅秋辰其实一直在强撑,他没有倒下去,是因为他肩上还扛着责任。
但这样下去,少爷又能坚持多久呢?琴玉很早就告诉过他了,少爷的身体已快要到极限了,所以,那一日他们才会不顾一切,阻止少爷以自身为饵,引开押运粮草的金兵,却不想,少夫人竟因此而出事。
太原的危机何时能解?
大宋的危机又何时能解?
他们何时才会返回苏州?
容江一个人坐在屋外,看着天上黑沉的夜幕,心底一片沉重。
他很怀念苏州那段无忧无虑的日子,如今战火已起,幸福和安宁已经离他们很远很远了吧?
“容江,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
黑夜里,响起了琴玉的声音,容江回过头。
“琴玉姑娘。”
琴玉走到容江身旁跟着坐下,然后往紧闭的房门看了眼,“他还在里面吗?”
“嗯。”容江点头,脸上现出了忧色,“眼看天要亮了,少爷又是一夜没睡。”听权叔说,白天的时候,他们刚刚历经了一场残酷的厮杀,几乎每个人都带了伤回来,包括少爷。虽然伤得并不重,只是右肩上被划了一道口子,但容江知道,现在任何一道伤口都有可能变成致命之伤。
“琴玉姑娘,少夫人真的没救了吗?”
琴玉低垂着头,紧咬住下唇,“我正在想办法。”当时他们为了给金兵最狠绝的一击,所以用了这世上最毒的剧毒,没有留下任何解药。
她不知道当时苏映伶是抱着怎样的心情,夺走那幅《五牛图》的,她明知那个毒无药可解,可她还是那样做了。
更让人扼腕的是,竟让兀真给逃了。
——映伶,你还没告诉傅秋辰,你真正的心意啊!
琴玉轻轻叹了口气。我实在不想用那个方法……
屋里忽然断断续续地传来了压抑的咳嗽声,容江一惊,“少爷!”他起身就要进屋,却被琴玉一把拉住。
“容江,就让他多陪陪着映伶吧!已经没多少时间了——”
容江脸色顿时煞白,“琴玉姑娘?”
琴玉沉沉一叹,“最多只能撑一天了。顶多到明天晚上,若是我们还想不出办法,映伶她——”
“琴玉姑娘,我们不能让少夫人死,若是少夫人死了,少爷一定会跟着死去的——”容江一把紧紧拉住了琴玉的手臂,眼眶微红,“傅家不能绝后了,否则,我真的对不起死去的老爷——”
琴玉一怔,“傅老爷他——”
容江点头,神色哀伤,“在少爷走后没多久,老爷就抑郁成病,刚入冬就——”容江哽住了声,压抑地低泣,到现在他都不敢把这件事告诉少爷。若是被少爷知道,老爷因他而病逝,怕会承受不住这个打击。
琴玉沉默了。
因那一个约定,傅秋辰究竟付出了多少代价?
沉默的两人并未注意到,原本紧闭的房门已微微打了开来,傅秋辰就站在门口,脸色惨白,紧紧地握紧了手心。
天,终于亮了。
傅秋辰又是站在窗前一夜未眠,昨夜容江与琴玉的一席对话,他听得清清楚楚。
映伶也许撑不过今晚,而爹……也早就因他而病逝了……
他果然是个不孝子!
心口蓦地涌上一阵冷痛,他以手撑着窗沿,好不容易才缓过一口气。现今这种形势,根本不容许他想多余的问题。
当初答应徐子皓的时候,就已经猜到这是一条不归路。
只要他完成了这个约定,只要打退金兵,那他就可以安安心心守在映伶身边,无论是人间还是黄泉……
回过头,看了眼床上依旧昏睡的苏映伶淡淡一笑。
她没告诉他的话,就一起去黄泉说吧!
眼前一阵昏眩,恍惚中,似感觉床上躺着的苏映伶眼睫微颤了颤。傅秋辰一惊,连忙走至床前,但苏映伶依旧沉睡,没有半点苏醒的迹象。
是自己眼花了吧?
傅秋辰苦笑。
忽然,门外响起了焦急的敲门声。
“傅公子——”
是权叔的声音。
傅秋辰连忙敛起眉宇间的倦意,打开了门。
“权叔。”
“傅公子,大事不好了。”权叔递了一封书信给傅秋辰,“这是张孝纯大人给您的紧急书信——”权叔的脸色有些发白,“朝廷跟金议和了,割让了太原、中山、河间三州——现在正与金人合力镇压民间的抵金组织——”
欢迎您访问言情小说大全,最新言情小说超速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