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过几日便是七月初七了。
那是牛郎与织女相聚的日子。
苏映伶微微一牵唇角,正要转身回去继续工作,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装裱间外,那株已然凋零的梅花树下,傅秋辰正轻靠着树背席地而坐,双眸微合,似乎已经睡着了。
竟又在等她了啊?!不是说好了,让他先去歇息的吗?
苏映伶轻叹了口气,转身开门走了出去。
直到她走到那株梅花树下,驻足良久,也没惊醒树下沉睡的人。
月光柔和似水,衬着他的脸色苍白而清俊,他的五官原本就长得漂亮,月色下更见精致,只是此刻他的两边脸颊上却透着可疑的红晕。
再度轻叹一声,苏映伶微弯下腰,伸手探向了他的额际。
果然在发烧。
自那次死里逃生后,他的身子就一直没有真正康复过,时不时就会受寒发烧,即使现在已经到了夏季,他这症状也不见好转。她曾无数次地叮嘱过他,以后她工作时,他就不要等她了,好好休息,但每一次她走出装裱间,总会在树下看见他。
他说,他已经习惯了。即使不等她,他也睡不着。
他对她……总是这样无怨无悔!
心口涌上隐隐的疼痛,苏映伶轻轻抓起他的手,握于手掌之中,掌间传来的温度果然如同预料一般冰冷。
“相公。”苏映伶低唤了一声,“相公,你醒醒。”
“嗯?”缓缓地睁开了眼眸,傅秋辰一脸的倦意与迷茫。
苏映伶柔声问:“相公,不要在这里睡。我扶你回房休息。”
轻甩了甩还在发晕的脑袋,傅秋辰总算是有些清醒了,他淡淡朝苏映伶一笑,“娘子,你的画裱好了?”
“先不要管我了,相公,你可知道自己又在发烧了?”
傅秋辰闻言伸手轻抚了抚额,脸上却依旧挂着笑,“没事呀,只是有点点发热——”
“走,跟我回房。”苏映伶挽上了傅秋辰的手臂,就要扶他起来,脸上难得出现愠色,“不要逞强。”
“哦。”察觉到苏映伶的怒意,傅秋辰只好乖乖闭上嘴,在苏映伶的搀扶下站了起来。侧过头看着月光下,苏映伶那雅致优美的侧脸,傅秋辰嘴角微微一弯。
看到他的笑脸,苏映伶不禁莞尔。
“被我责骂很开心吗?”
傅秋辰嘴角的笑意又深了两分,“娘子,我知道你这是担心我啊!你关心我,我当然开心。”
心底涌上一阵五味陈杂,苏映伶微垂下眼帘,“知道我担心,就不要再做这样的事——”虽然事情已经过去有一段时日了,但每每午夜梦回,她总会满身冷汗地惊醒,就怕醒来之后,自己的床边又是一片空荡与冰冷。
傅秋辰伸出手臂将苏映伶拥进了怀里,“娘子,我不是保证过了吗?这一次我绝不会再离开。”
“你是个大骗子。”苏映伶埋首在傅秋辰的胸前,声音有些哽咽,“那时你也这样保证过。”他的身子一日没完全康复,她的心就一日这样悬着。
傅秋辰轻叹一声,眼中微现苦恼。
其实,他并不是存心要骗她的。
自那件事之后,娘子和容江都成了惊弓之鸟,一有风吹草动就提心吊胆。他该要怎么消除他们的那份惊恐?
“娘子,师父不是说过了吗?只要我好好调养,身子很快就会完全康复的,变回以前的傅秋辰。难道你连师父的话也不信么?”
“可是——”苏映伶才刚刚开口,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道带着怒意的质问声——
“小子,你师父是不是凤君信?”
对面的月光下站着一名白发老妪,一身青衫,长发盘起,虽然年近花甲,但那双眼睛却犀利如刀锋,就好像能穿透人心一般。
她是何时出现的?
傅秋辰心惊的同时,将苏映伶拉过,牢牢护在了身后。
“小子,我问你话呢?哑巴了吗?”那老妪显然没什么耐性,“你师父是不是凤君信?”
“前辈找家师何事?”察觉到对方来意不善,傅秋辰不动声色地将真力慢慢凝于掌间。
“好!”老妪犀利的目光落在了傅秋辰的脸上,“我找不到师父,找徒弟也一样。”话落,伸手就拍向傅秋辰的右肩。
那一掌又疾又猛,似想一击必胜。
傅秋辰原本想避,但苏映伶就在自己身后,若是避开,受伤的可能会是苏映伶。牙一咬,他不避反进,右肩受击的同时,左掌已凝聚真力推出。
那老妪眸光一闪,举掌相迎。
“砰”的一声,傅秋辰连退了三步才稳住身形。
“相公——”苏映伶脸色发白地扶住傅秋辰。
傅秋辰强压下胸膛里那一阵气血翻涌,朝苏映伶轻摇了摇头,好让她安心。
“好小子,年纪轻轻竟有如此浑厚的内力?”老妪一双利眸上下打量着傅秋辰,“可惜你旧创伤及心肺,就算你内力再深厚,也活不过三年。”
苏映伶一颗心几乎停止跳动,扶着傅秋辰的手也在微微颤抖。
“娘子,你别听她胡说——”傅秋辰知道老妪那翻话定是吓到了苏映伶,连忙解释,“师父不是说过了吗?我只要——”
“凤君信的话十句有九句不能信!”老妪冷冷地插了一句。
“前辈——”傅秋辰哭笑不得,虽然师父性情如同孩童,但这事关生死,他应该不至于拿来开玩笑。
“映伶,秋辰——”不远处传来了一道焦急的呼唤声。
傅秋辰转头一看,是琴玉,她的身后还跟着容江。
那老妪看了他们一眼,随即冷冷一笑,“小子,你若要活命,就找凤君信出来见我,告诉他,我叫泓音。如果凤君信不来见我,你不要说三年,就连三天也活不过!”
丢下话,老妪一个纵身便消失在了夜色里。
活不过三天?!
苏映伶只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一般。
“娘子,你不要听她胡说!”
傅秋辰伸手扶上苏映伶的双肩,正想朝她露出笑容,眼前忽然一黑,竟就向苏映伶怀中跌去。
“相公!”苏映伶惊呼,连忙伸手就扶住傅秋辰,但她浑身无力,才刚刚接住傅秋辰,但跟着一起跌坐在地上。
“相公,你怎么了?相公——”
可惜傅秋辰似已失去了知觉,任由苏映伶如何叫唤都没有回应。
苏映伶心口顿时如同结了冰般寒冷。
难道她又要再一次失去他吗?
整个天地忽然也跟着旋转起来,恍惚中,她听到了容江和琴玉焦急的声音,但她已经没有力气回应了。
黑暗袭来的那一刹那,她唯一残存的意识,就是要紧紧抓住傅秋辰的手。
她不要再失去他了!
绝不要!
睁开眼睛的时候,她发现窗外已露出了淡淡的天光。
“相公——”猛地从床上惊坐了起来,却发现傅秋辰就在自己身侧,紧紧闭着双目,脸色苍白如雪。
她颤抖着手,探向他的鼻息。
虽然微弱,但还活着。
微松一口气的同时,眼角随之涌上了一阵温热感,她连忙以手掩住双唇。
这时门口传来“吱呀”一声,一道身影推门而入。
是琴玉。
“映伶,你醒了?”琴玉走到床边,手里端着一碗汤药,递到她的面前,“醒了刚好,快把这药喝了。”
苏映伶轻摇了摇头,目光落回傅秋辰身上,“相公他怎样了?”
琴玉叹了口气,“他虽然还在昏迷,但暂时没什么危险。容江已经去找凤老前辈了。倒是你——”微微一顿,琴玉弯腰将药碗塞进了苏映伶的手上,“快点把药喝了。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肚子里的孩子着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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