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她察觉到他的诧异。
“你平时不是很爱大加挞伐我爱乱放电的习惯吗?”
“你要请我吃饭呢。”她故作无事地抖开餐巾,放在大腿上。“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我会努力撑到你结完帐再吐槽的。”
事实上,她刚刚讶异地发觉到,原来他一直是个非常有礼貌的人。
不管是平日在“冲浪板”PUB,或是去美丽华摩天轮购票搭乘的那一天,甚或是方才,他都是“请”、“谢谢”、“对不起”地不离口,嘴角也总挂着一抹笑意。
撇开他的风流成性不谈,他还拥有极佳的幽默感,不管是打趣别人或是消遣自己,永远不带任何一丝令人不快的压迫感。
一点都不像人们印象中那种高高在上、自以为是的巨富豪绅,反而亲切温柔得像个邻家的大哥哥。
不知怎的,这个发现令她心头有些莫名怦然。
吴春光拿起水杯一口气灌了大半杯。
“你很渴?”
“有一点。”清凉的水滑入她突然干燥的喉道,霎时觉得舒服了些。“现在好多了。”
“需要我帮忙吗?”他假装不怀好意地噘起性感的唇,“我非常乐意亲自为你生津解渴。”
用脚趾想也知道他指的是哪一种的。
“别因我而降低翟执行长一贯的格调。”她强抑下懊恼、不爽,和一点点的心动,面无表情地抿了抿嘴,“别忘了,我不是你的菜。”
也许她不是宴席上最丰盛美味的一道大菜,但绝对是一盘最爽口的开胃小菜。
翟恩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丰润嫣红如玫瑰花瓣的小嘴,听见血液冲进耳朵的声音——不知道它尝起来滋味如何?会不会宛如置身天堂?
不行,不可以。小红帽是瑞士中立国,他抬杠互亏的酒保,还是个无性别顾虑的友人……
可是幻想一下总行吧?
下一瞬间,翟恩已倾身向前吻住了她。
吴春光静止了片刻——应该说是震惊到无法反应——所有的理性思考能力统统挂点。
她嗡嗡然作响的脑袋里头一个闪过的念头是——原来男人的嘴唇也这么柔软?
他开始品尝轻舔着那想像过无数次的甜美芬芳,她的嘴和他的,竟是如此完美的契合,他可以感觉到她的生涩却丰美诱人,她细碎低喘的玫瑰般气息,甚至是——
啪地一声,他头上乍然爆开一记疼痛!
翟恩自意乱情迷中清醒过来,瞪着拿着厚厚菜单的凶手——尽管她眸光火热迷蒙,双颊红得娇艳,但抓着菜单的小手却坚定有力,像是随时会再给他巴下去。
“为什么打我?”他帅得令人嫉妒的脸上浮起一丝无辜之色。
“为什么吻我?”吴春光抓紧手上的凶器,双颊的红晕渐渐转成愤怒的那一种。
他无言的瞪着她,随即悚然大障,“我吻了你?!”
不是仅止于想像吗?他真的吻了小红帽?
“现场起码有十桌的客人可以做见证。”可恶!拜他所赐,今晚她总算知道什么叫作“成为全场观众注目的焦点”。
“对不起。”他懊恼地道歉。
吴春光极力镇定下跳得过度激烈的心脏,告诉自己,那都是因为她快气疯,而不是因为他刚刚的那个吻还在她体内持续沸腾的缘故。
“你是该对不起。”她努力维持气息平稳。
“你可以揍我一拳,随便脸上哪个角度都行。”他认命道。
“这个吻是不对的。”她冷静指出。
“我完全同意。”他俊美脸庞满是悔恨之色。
“一切都是擦枪走火的意外。”她做出总结。
“没错。”他抬起头挺起胸,“我愿意负起最大的责任。”
“不用,不过很高兴我们终于有了共识。”她看着一旁犹豫迟疑不知该不该送上餐点的服务生,霍地站了起来。“我就当被蚊子叮了一下,其他什么都没有,我相信你也是这么想的吧?小姐,麻烦你帮我把所有的食物都打包,我要外带!”
“我去买单。”他边往外走边火速掏出皮夹。
当晚,在很晚很晚以后——
在信义区某顶级豪宅二十楼,翟恩矫健的体魄缓缓浸入冒着热气的宽敞浴缸内,古铜色结实胸肌沁着汗珠,透过巴洛克风格的玻璃窗台,望向外头的夜空。
他看着窗外久久,然后长长叹了一口气,索性整个人沮丧地滑进满缸的热水里。
而在市区的另一端,南港的某栋老旧五层公寓的三楼里,吴春光头上包着浴巾,穿着宽松T恤,小碎花短裤,光裸的双腿盘坐在地砖上,背靠着矮矮床垫,对着电视机里的节目发呆。
她完全不记得刚刚HB0都演了些什么。
他足足消失了两个礼拜。
吴春光不断告诉自己,这不关她的事,也不会影响她的心情,尤其她才讶异地从老板手中领到加薪整整五千元的薪水,她接下来的每一天都应该要感到受宠若惊的喜悦。
可是高兴虽高兴,她还是无法控制自己每个晚上不去注意每个走进PUB的客人。
直到第十二天、第十三天后,她终于成功说服、平抚了体内那个骚动不安的灵魂——
翟大执行长所有一切行为完全与她无关。
所以翟恩消失后的第十四天,终于再度出现在“冲浪板”,身边又搂着风华绝代的美女时,吴春光已经一点感觉都没有了。
很好。她还是调她的酒,他继续泡他的妹。一切照旧,再好不过。
“老样子。”翟恩修长手指假作不耐烦地轻敲吧台。
“好的,翟先生。”
她那声客套生疏的“翟先生”,令他下颚一紧。
“麻烦给我一杯健怡莱姆酒。”那名美女是杂志电视上的熟面孔,笑容好不魅力荡漾。“我怕胖。”
“是的,小姐。”
她目不斜视地替他调了马丁尼加柠檬片,并且帮他身边的美人做了杯健怡可乐加莱姆酒。
吴春光不禁深深庆幸自己并没有为这头大野狼而意乱情迷,不然此时此景,真是情何以堪哪!
尤其见他俩身躯诱惑交缠地在场中央,随着森巴音乐热情起舞,他修长大手搭着美人不盈一握的纤腰,上半身与下半身暖昧地轻轻摩蹭着。
“光姊,你没事吧?”阿志手肘轻顶了她一记。
“我会有什么事?”她一脸莫名其妙。
“噢。”阿志摸摸鼻子,识相退下。“没事就好。”
她一低头,这才看见七桌客人点的综合水果盘已经被剁成了水果杂碎,心下一惊,连忙把汁水淋漓的台面清理干净,迅速自冰箱里取出苹果、凤梨和西瓜。
吴春光,清醒一点!
“给我一杯冰雪碧加琴酒。”美人结束热舞后,趁翟恩去洗手间的时候,一屁股坐在吧台前命令。
“好的,马上来。”吴春光神情平静地旋开琴酒瓶盖斟入量酒器,斟酌出适当分量后倒进细长玻璃杯,投一枚橄榄入底,再取出冰得透凉的雪碧汽水缓缓注至七分满。
“听说翟先生是你们这里的常客?”美人接过调酒,并不急着喝。
“是的。”她笑笑,“翟先生是常客没错。”
“那只要以后他一来,麻烦你打个电话通知我。”美人将三张千元纸钞和一张粉红色名片推至她面前,露出纡尊降贵的美丽笑容。“这是小费。”
美人打算紧迫盯人,看来对大野狼是誓在必得了。
吴春光险些嗤笑出声。不过区区三千块的贿赂,对身价数十亿的翟恩而言,还真是一大侮辱。
“老板规定我们不能泄漏客人的隐私。”她把钱和名片推了回去。“不好意思,没能帮上你的忙。”
美人自恃名模身分,几时曾被这样难堪拒绝过,登时恼羞成怒。“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不过就是个小酒保,信不信我叫你老板马上开除你?”
“请便。”她面不改色。
美人气得小脸涨红,想也不想地抬起手要掌掴她,吴春光一把抓住她细得像牙签的手腕,微微运劲将她甩开。“小姐,你喝醉了。”
“你——”
“这里是在做什么?”翟恩低沉嗓音在她俩之间响起。
美人立刻投身偎入他怀里,咬着下唇哽咽道:“我们走了好不好?我不喜欢被人家动手动脚。”
由国际知名的名模亲自下海演出乡土剧八点档的老梗剧情,会不会太委屈她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直盯着吴春光,浓眉不悦地揪起。
小红帽虽然一向牙尖嘴利却客气明理,怎么会无缘无故对客人动粗?
可是他无法否认刚才自己的确亲眼看见她用力抓住对方的手腕,并且还粗鲁将之甩出去的举动。
难道小红帽是在吃醋?
他心头先是没来由一热,随即脑袋清醒了过来。不。两个礼拜前的错误不能再发生,一时的意乱情迷只会惹来源源不绝的大麻烦。
翟恩努力维持皱眉表情,努力相信自己今晚的享乐有可能会被眼前这个跑错年代穿错衣服的小红帽搞砸了。
“干嘛?”他瞪她,她也给他瞪了回去。
一阵苦涩的不是滋味感穿胸而过,而她真他妈的厌透了这种被冤枉屈辱的感觉。
虽说他没有对她做出任何言语上的指责,但知道男人天生脑细胞受损是一回事,跟实际上看见他如此轻易就化身为昏庸脑残的八点档男主角,那又是另外一回事。
“难道你不该替自己方才的行为做出解释?”他不经大脑的话一冲出口,立刻恨不得重重踢自己一脚。
翟恩知道自己现在看起来像什么——那种十足的大傻瓜!
可是他在生气,为自己两个礼拜前疯了似地吻了她而生气,更为两个礼拜后她面对他却一脸没啥大不了的平淡表情而更加生气。
他敢打赌就在他被那一吻的愧疚感折磨得险些在浴缸里泡过头而毙命时,她一定自顾自地过着完全不受任何影响的快活日子。
她神色一黯,随即冷笑,“我从不解释。”
要是他怀里那名美女想看好戏的话,就给她看个够好了。
现在的吴春光大有翻脸兼翻桌的好兴致,听说“冲浪板”以前的传统是每逢星期五就有人喝醉酒在酒吧里干群架,现在偶尔复古一下也不错。
“嘿,等等!”总算帅帅老板见情况不对,赶紧跳出来劝架。“大家冷静一点,不如今天晚上这摊算我的,看你们爱喝什么——”
看着一向亲切好脾气的老板亲上火线赔笑脸,吴春光满心火气瞬间被深深的断惭疚感凌驾而上。
“对不起,老板。”她深吸一口气,诚挚地对老板致歉,“是我的错,我不该跟客人起冲突,你开除我吧。”
帅帅老板闻言“花容失色”,还来不及反应过来,一个低沉咆哮声倏然响起——
“开除个鬼?我不准!”翟恩脸色铁青地抱臂怒视着她。
“翟先生,你未免也管太宽了吧?”吴春光夷然不惧地迎视那似要吃人的目光。
“一人忍一句,一人忍一句。”帅帅老板努力对死党——那个笨蛋——使眼色。
“老板对不起。”她脱下腰间黑色围裙,对折好交给阿志。“我今天晚上请病假。明天,我会准时来上班的。”
“好好好,没问题没问题。”帅帅老板赶紧出言提议,“去看午夜场电影,喝杯热牛奶,早点上床睡觉……我们明天见。”
看着她转身离去的背影,翟恩仿佛还想说些什么,却又忍住了。
“这小红帽脾气可真他妈的火爆!”半晌后,他终于赌气地咬牙低咒。
“火爆的是谁啊?”帅帅老板咕哝。
翟恩怒火冲天地回瞪,“你没听到她吼我翟先生吗?”
“天啊,老翟,”帅帅老板摇头,“你实在有够蠢的。”
而一旁的美女早被众人晾在后头彻底遗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