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比预定的时间早到半个钟头,张凯文一见到我便说:“你来了?我们董事长正在等你,他今天特地要来见你。”
“哦?”我笑著说:“那真是我的荣幸了。”
“他交代我,你一来就带你去见他。”张凯文站起身说:“走吧!”
他带著我走向董事长办公室。
“我们董事长非常和蔼可亲,是个慈祥的长者,很多孩子都很喜欢他。”张凯文说。
“我看过你们的简介。”我由衷地说:“他的确是个相当了不起的人物。”
我们在一扇门前站定,张凯文伸手在门上轻敌两下,门内立即有个苍沉的声音回答:“请进!”
张凯文推门而人,恭敬地说:“董事长,我的朋友赵振刚来了。”
我紧跟在他身后进入办公室,第一眼见到的,不是坐在轮椅上的罗汉钦,而是站在他身旁的唐菱。她今天穿一身紫黑色的洋装,胸前垂著一串小小的珍珠项炼,非常端庄典雅,高贵大方。
她还是这么美!这几天,我不断强迫自己不去想起她的容颜,此刻一见,却仍然惊艳。
她对我微微点头,我还来不及捕捉她眼里的笑意,她便垂下眼睑,避开我的目光。
“赵先生!”罗汉钦推著轮椅上前来,“欢迎欢迎!欢迎你到我们基金会来。久仰你的大名,今天总算有缘见面,真是令人高兴!”他伸出手,用力地和我交握著。
他有一双热诚而坦率的眼睛,大大的鼻头、宽阔的嘴,嘴上蓄著两撇花白的胡子。在他的双膝上铺著一条毛毯,毛毯下是一双瘦弱的腿。
“罗董事长,您好!”我欠欠身子,“我也很高兴能够成为贵会的一员。”
“请这边坐!”罗汉钦招呼我坐下。
这时张凯文退了出去,唐菱则泡了两杯浓茶,放在我和罗汉钦面前。在我们谈话时,她始终安静地坐在一旁,照顾著罗汉钦的需要。如果说她是他的秘书,不如说她是他的左右手要来得恰当。
我和罗汉钦聊了好一会儿,感觉十分融洽。他果然是个和蔼慈祥的长者,在目前这样现实功利的社会上,像这样充满爱心且热心的人,已经不多见了。我深深为他不畏艰难、择善固执的精神所折服。
他感慨地说:“回想这十几年来,其间的坎坷辛酸,常常令我意志消沉,信心丧失。但是只要见到我们辅导过的孩子,能够走上正途,过著正常健康的生活,那种安慰已足以补偿所有的辛劳。”
“这样的工作本来就是吃力不讨好。”我说:“难得您坚持了这么多年,一直不曾放弃。”
“唉,我老了。”他的脸上掠过一抹倦怠的神色,“身体越来越不行了,将来基金会的工作,恐怕要落在小菱身上。你在上课期间,如果有任何问题,可以直接向她反应。”
小菱?她的小名叫小菱?
我抬起脸来,和她的视线相交。她大方而冷静地对我微微一笑,我却忍不住心弦震颤。
该死的!我在心底暗暗咒骂著自己,别忘了她是别人的妻子!
“振刚,我可以这样叫你吗?”罗汉钦亲切地问我。
“当然可以。”我连忙回答。
“振刚,”罗汉钦说:“我对于艺术,纯粹是个门外汉。对于你的画,我也仅止于欣赏而吧。虽然我们基金会缺少一个绘画老师,但是我怎么也没想到,可以把你请来为这些孩子上课。”他顿了顿,又说:“前几天有个人在我面前提起你,我才兴起试一试的念头。”他笑了,笑容里有著几分哀伤。“这个人就是我女儿,她一向很崇拜你,这次她建议请你来代课,并且很有把握地说,你一定会答应。呵呵,我女儿没说错,你果然答应了。”
“您的女儿?”我感到纳闷不已,他的女儿为什么肯定我会答应这个差事?
“是的,因为你的缘故,她也参加了绘画班,想跟著你学画。”罗汉钦看看手表,说:“已经三点钟,她应该就快到了。”
他的话还没说完,办公室的门就破人推开来。一个白色身影,出现在我们面前。
我抬头一看,不禁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罗小倩!”
直到此刻,我才恍然大悟,原来罗汉钦的女儿就是罗小倩。天底下竟有如此巧合的事!
不,不纯然是巧合,罗汉钦说请我来上课,是罗小倩的主意。
罗小倩,在恳丁和我巧遇的女孩,像影子般纠缠著我,令我避之唯恐不及的女孩,如今正缓缓地向我走过来,脸上带著七分欣喜、三分怨慎的神情。
“嗨,赵大哥,好久不见了。”她注视著我,眼里有著同样的执拗,“你好吗?”
“咦?”罗汉钦在一旁疑惑地问:“你们认识?”
我看看罗汉钦,看来他并不知道事情的原委。
“半个多月前,我们曾经在恳丁见过面。”我回答。
“哦,原来如此。”罗汉钦呵呵笑道:“原来你们早就认识,难怪小倩一直吵著要你来代课。”
我的视线落在唐菱身上。罗汉钦是罗小倩的父亲,那么她就是小倩的母亲了。但是以她的年龄看起来,她应该是小倩的继母才对。
我注意到她正在轻轻叹息,眉宇之间布满了挥之不去的愁云。
她怎么啦?为什么叹气?是什么事使她蹙起了眉头?什么人令她担忧?
她的叹息像是一根细线,轻轻地从我的心上扯过,带来一阵疼痛。这时罗小倩转身对罗汉钦说:“你们可不可以出去一下,我想和赵大哥单独谈谈。”她的神色冷漠,声音平板。
罗汉钦微微一愣,显得有些尴尬。“好,我们出去。振刚,你们谈谈。”他对我点点头,示意唐菱将他推出办公室。
我目迭唐菱的背影走出办公室,看著她细心地将门关上。
“赵大哥!”罗小倩的声音在我的耳旁响起,“你为什么不告而别?”
“我临时有事,所以先走了。”我望著她,不由皱起了眉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曾经跟我说过,你无父无母,也没有家人。”
“是的,我是这么说过。”罗小倩倔强地别过脸,避开我责备的目光。
“为什么要说谎?”我紧盯著她,“罗董事长不就是你父亲吗?”
罗小倩拉长了睑、噘著嘴说:“他是我父亲没错,但是自从他娶了唐菱之后,我就等于失去了这个父亲,所以找说没有父亲,并不算说谎。”
“你母亲呢?”
罗小倩的眼神黯淡了,“我妈早在十年前就过世了。”
我又蹙起了眉头,唐菱果然是继母。
“虽然你父亲再度结婚,但是他终究是你的父亲,你不能因此就不承认他。”我对她加以规劝。
“我没有不承认他,”罗小倩呕气似地说:“我只是不承认唐菱罢了。”
现在我终于明白,唐菱方才为什么要暗暗叹气了,看来她和罗小倩之间的关系并不好。
“你很讨厌她吗?”对于这件事,我有著异乎寻常的关心。
“对,我讨厌她!非常非常讨厌她!”她厌烦地摇头说:“赵大哥,我们不要再谈这件事好不好?”
“好,我们暂时不谈这个话题。”我又提出另一个问题,“在恳下的沙滩上,你早就知道我是谁,为什么还要装胡涂?”
“赵大哥,你不要生气嘛!”她可怜兮兮地请求原谅,“我没有说出认得你的原因,是因为我发现当时你的心情似乎很不好,你到海边去,却没有带著画架,只是不断地吹著口
琴。一个画家面对那样的美景却没有动手创作,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所以找想,如果我以一个崇拜者的身分去接近你,和你谈画,你或许会觉得很烦,所以找就暂时假装不认识你。”
我惊讶地望著她,这个女孩有著超乎我想像的细密心思,在我们尚未交谈之时,她就已经将我的心理状况分析得有条有理。
“难怪你从不问起我的职业。”我到现在才明白。“原来你早就知道了。”
“早在一年前,我就认识你了。”她甜甜她笑了起来,“当我第一次见到你的作品,就被深深地吸引,你的画每一张都好美好美,像是诗,又像是梦,我搜集了你的每一本画册,熟悉你的每一幅作品。后来我在一些刊物上看到你的照片,就把你的样子记下来了。那天在垦丁的海滩遇见你,我惊讶极了,还以为自己在作梦。我一直站在离你不远的地方,却不敢靠近。后来天黑了,我怕你就这样走掉,才走上前去和你说话。”
“被你注意了这么久,我却一点也不知道。”我摇头苦笑,“小倩,你似乎颇适合当侦探!”
“你生气啦?”她小心翼翼地问。
“不,我没生气。”我又问:“还有一件事我觉得很奇怪,你为什么能够肯定我一定会接受这个绘画老师的工作呢?”
她浅浅一笑,嘴角的两个酒窝若隐若现,“因为我知道,你虽然外表冷漠,却有一颗温暖的心。当你知道这些孩子需要帮助的时候,一定会义不容辞地答应帮忙。”
我笑著摇头,“小倩,你简直可以去当心理医生了。”
“我没兴趣。”她认真地回答:“我想要跟你一样,将来成为一个有名的画家。”
“你已经是个美术系的学生了,又何必跟著我学画呢?”
“我欣赏你的画,喜欢当你的学生。”
“可是我在这里所安排的课程,大都是基本浅显的绘画理论和技巧,这些你已经都懂了,根本不需要再浪费这些时间。”
“我不管!”她固执地说:“我要上你的课。”
“好吧!”我无可奈何地说:“既然你坚持,我也没办法。上课时间到了,我们走吧!”
罗小倩高高兴与地跟著我去上课,她坐在位子上,睁著一双大眼睛,目不转睛地望著我。她很用心地听课,还做了笔记,态度十分认真。
课程进行得很顺利,这些孩子并没有我想像中的难对付,他们虽然各有其复杂的背景与问题,但是经过基金会杜工人员的辅导,已经对绘画渐渐产生兴趣,而他们对于我轻松活泼的教学方式,也都能接受。
下课之后,罗小倩上前对我说:“赵大哥,你今天晚上有空吗?”
“有什么事吗?”我又想起在垦丁时,她对我的亦步亦趋。
“我……”她欲言又止。
“有什么事直说没关系。”我温和她笑著。
“我买了一个古董表。”
“哦?”一听到古董表,我的眼睛不由一亮,“是什么牌子?什么款式的?”
“就是这个。”她伸出手腕。
我低头一瞧,发现那是一只十分秀气典雅的女用手表。
“可以拿下来给我看吗?”我说。
“当然可以。”罗小倩将手表交在我手上。
我细细地看了看,说:“这是一九五一年江诗丹顿十八K白金的手表,很好看,只可惜是个假货。”
“什么”她讶异地睁大了眼睛,“是个假货?”
“你看!”我指著手表说:“这个表面是伪造的,这几个阿拉伯数字根本就是写上去的。他们的技巧很高明,能够模仿得维妙维肖,以假乱真。”
“原来是冒牌货!”她懊恼地说:“早知道我就不买了。”
“你花了多少钱真的?”我问。
“两万元台币。”
我笑著说:“看来你有很充裕的经济来源。”
她面有愧色,慑嚅著说:“是我父亲给的。”
为了不使她太过难堪,我又问:“在哪里买的?”
她抬起脸来,说:“我有个同学到香港玩,我托她顺便帮我带回来的。”
“买古董表很容易上当。”我说:“这种东西鱼目混珠的情形非常普遍,如果你不在这方面多下点工夫研究,很容易买到膺品。”
“赵大哥,你愿意教我这方面的知识吗?”她请求著。
“我不懂你为什么要知道。”我摇头,“像你这样的年轻人,对这类古董通常不会有兴趣才对。”
“我不是年轻人!”她抗议说:“我已经是个大人了。”
“好吧!”我啼笑皆非地说:“罗大人,你要我为你做什么呢?”
她忽然噗哧一笑,“赵大哥,没想到你也这么幽默。如果你一向都这样就好了,我讨厌你严肃的模样。”
她这句话倒提醒了我,我立即敛起笑容,正色说:“小倩,你还年轻,应该以课业为重,不应该浪费时间在这上面。”
“可是我现在就急著想知道这其中的奥妙,难道搜集古董表不算是一种正当的兴趣吗?”她问我。
“当然算是一种正当兴趣。”
“所以呀!”她得到了结论,“我想去参观你的古董表,也就不算是浪费时间了。”
“这……”我沉吟著,不知道该不该答应她。
“赵大哥,我不会麻烦你太久的。”她保证,“我看一下就走,真的!”
“好吧!”我答应了她,“既然你真的有兴趣,我就带你去看。”
“太棒了!”她兴高采烈地说:“等我懂得这方面的知识之后,下次就不会再上当受骗丁。”
于是我们一起离开基金会,吃过饭后,我便带著她回家。
在车上,我问她:“你一个人住在哪里?”
“民生东路上。”她说:“你呢?”
“我住内湖。”我又问:“你和你父亲不常见面吗?”
“不常见面。”她的脸色暗沉下来,“只有每个月我需要生活费的时候,才会去找他。”
“这种情形有多久了?”
“两年。”她阴郁地望著前方,“我搬出来住已经两年了。”
“我看得出来,你父亲还是很疼你的,你不应该生他的气。”
“我没有生他的气。”她恼怒地说:“我生唐菱的气,她抢走了父亲,是个坏女人,害得我父亲变成了残废,我恨她!”
她的话使我大为震驾。“这是怎么回事?你父亲残废是为了她?”
“赵大哥,我不想谈这个问题。”她倔强地别过脸去,“请你不要再问我了。”
我沉默了,心中的感受十分复杂。罗汉钦为什么因为唐菱而废了双腿?这其中有著什么不为外人知的故事?小倩对这个问题的反应如此强烈,难道这就是她和唐菱之间的症结?
所有的问题都得不到解答,这些别人的家务事困扰著我,使我的心情得不到平静。
车子进人内湖,停在我所居住的大厦前。我熄了引擎,对罗小情说:“就是这里,我们下车吧!”
她快快不乐地跟在我身后,紧抿著嘴唇不说话。
“怎么?”我以轻松的口吻说:“生气啦?”
“没有。”她摇摇头。“只是心情不好。”
“不要愁眉苦脸的。”我劝哄著她,“我答应带你来看我的收藏,难道你不高兴吗?”
“当然高兴了。”她的脸上重新绽放出笑容,“能够和赵大哥在一起,是我最高兴的事情。”她拥著我的手臂,一蹦一跳地走著。
她真是个孩子,一个稚气未脱的孩子,只要一句话就可以让她高兴起来。
我带她进人大厦,乘坐电梯上了顶楼。一进人我的屋子,她便睁大了眼睛,惊叹著说:“哇,你家好漂亮喔!”
“谢谢你!”我环顾室内,笑著说:“是我自己设计的。”
“哇!”她望著墙上的几幅油画,“这些都是你的作品。”她又奔近落地窗前的盆栽区,再度发出赞叹:“这不就是以前农村里使用的石磨吗?你竟把它拿来做为摆设!”
那个盆栽区是我的得意之作,我将石磨摆放在地上,再将几株绿色植物放在其中,当阳光透过窗户照准来,便造成了极佳的视觉效果。
“好看吗?”我问。
“好看极了!”她轻抚著身旁的粉红色小花,说:“这是什么花?好可爱!”
“那叫珊瑚藤,又叫朝日蔓。”我蹲下身子,解释道:“有人说它开的花像珊瑚,我倒觉得像是一颗颗的小桃子。”
“嗯!”她赞同我的看法,“我也觉得像是缩小的桃子,不管是颜色或是形状,都很像。”
这株珊瑚藤是我最为喜爱的植物之一,因为它的花小巧玲珑,十分讨人喜爱。它沿著我所摆放的竹片,在石磨上攀爬出十分好看的图案,那一朵朵粉红色的小花,将这片盆栽区点缀得更加赏心悦目。
“珊瑚藤,可爱的珊瑚藤!”罗小倩爱怜地抚摸著那一片片心形的叶片,喃喃地说:“我多么希望自己也能像这珊瑚藤一样。”
“为什么?”我不解地望著她。
她凝视著我,眼里有种如梦似幻的神情,“那样我就可以攀附著你,紧紧地缠绕著你,永不分离。”
我呆愣地望著她,惊愕不已。
这是什么话?她要攀附著我、缠绕著我、永不分离?
“赵大哥……”她缓缓伸出手,就要抚摸我的脸。
我霍然站起身说:“你不是要看我的古董表吗?走,我带你去书房。”
她默默地跟随著我,神情黯然。我故意不去理会她的情绪,在这种情况之下,我的安慰只会造成更大的错误。
到了书房,我拿出这几年来的收藏,并详细地向她说明,这是一九一三年劳力士十K金,有著搪瓷面的表;那是一九一四年无厂名的珍珠表,能够透规表背……她安静地听著我的说明,一句话也不说。
我拿起一只长方形的女用表说:“这是一九三二年劳力士的公主表。”
她接了过去,将那只表仔细地看了又看,看完之后,便默默地递还给我。
介绍完了我的收藏,按著我向她大略地说明分辨真假古董表的诀窍,以及认定它们价值的方法。
“大致的情形就是这样。”我开始将手表放回橱柜里,“你明白了吗?”
“我明白了。”她沉郁地说:“我明白其实你是很讨厌我的。”
我走向她,将手按在她肩上,以长辈对晚辈的口吻说:“小倩,我并不讨厌你,我喜欢你,就像喜欢任何一个可爱的小女孩一样。”
“你虚伪!”她突然将我的手拨开,跺著脚说:“你根本不喜欢我!如果你喜欢我,在垦丁就不会不告而别;如果你喜欢我,就不会处处躲著我。你骗人!骗人!”
“小倩!”我耐心地对她说:“你还是一个孩子,像你这种年纪的孩子,大半会有偶像情结,你将我当成了偶像般崇拜,这是不对的。”
“有什么不对?”她的眼中浮现了泪光,“我喜欢你难道错了吗?为什么不准我喜欢你?”
看到她的眼泪,我顿时心慌了起来,“你可以喜欢我,就像喜欢一个叔叔或者大哥一般,我——”
“我不要这种感情!”她哽咽著截断我的话,“我不要你像叔叔,更不要你像大哥,我……我要你爱我!”
“小倩!”我愕然地说:“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为什么不可能?”她向我走近,仰起满是泪痕的脸,眼里尽是无助和软弱。“我就这么令你讨厌吗?”
我望著她,半晌说不出话来。这辈子我从来没遇过这种情况,我该怎么去安抚一个哭泣著要求我爱她的女孩?
“小倩,”我终于想出一个理由,“你要知道,我已经结婚了。”
“我知道,”她很快地说:“你已经离婚了。”
我的天!这个小侦探,她似乎什么都知道。
“唉!”我重重叹了一口气,“小倩,别胡闹了,我们相差十四岁,我今年三十三岁,你才十九,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为什么不可能?”她又问同样的话,“我爸和唐菱相差十六岁,他们还不是结婚了。
除非你不爱我,我知道你一点也不爱我。”她低下头,幽地地说:“但是我却早在一年前就爱上你了。”
“什么?”我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擦干眼泪,蒙胧的双眼望著窗外的蓝天,“正确地说,是在我第一次看到你的作品的时候,我就爱上你了。后来我看到你的照片,找更加肯定,你就是我所要寻找的人。”
“你在寻找什么?”我担忧地问。
此时我的心情,就像散落了十几团毛线球一般,烦乱而难以收拾。
“我在寻找一个人,一个能够了解我的人。”她深深地凝视著我,“你就是那个人,我寻找了十九年的那个人!你永远无法体会,当我在垦丁的海滩看见你的时候,我有多么惊喜。我就知道我们一定会认识,我们注定是有缘的。”
“小倩,你错了。”我抱歉地说:“我不是你所想像的那个人,这份感情纯粹是你少女的梦幻。我必须坦白地告诉你,我给你的爱,永远不能如你所想像的那样。”
她全身为之一震,脸色立即变得像纸一样白。“你……你真的不爱我,一点也不可能爱我……!”
“小倩,你听我说……”我抓住她,试图唤回她的理智。
“我不要听!”她用力挣脱我,眼泪似决堤的河水往外奔流,“我恨你!我恨你!
……!”她忽然一扭头,往外奔去。
“小倩……”我追出门外。
小倩迅速地进人电梯,我还来不及阻止她,电梯的门便在我眼前合拢,我看看另一座电梯,却还该死地停留在五楼。当我终于赶到一楼、追出大厦时,早已经不见她的踪影。
唉!这种今人头痛的事情,为什么偏偏教我遇上呢?我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