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春暖花开时,轻柔的微风给结伴出游的人以无限舒适之感。微波荡漾的秦淮河面,画舫凌波,你来我往,人声鼎沸,笑语连天,好不热闹。
“我说二世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一艘精致的画舫内,一名面如冠玉的男子向对面的人说着话。他招手,唤靠在身边的妖娆女子,“去,芊芊,替我好好伺候二世子。”
“是。”得到命令,名唤芊芊的女子立刻像蛇一样缠上了对面的看似刚毅的男人,依偎在他的怀中,顺手拿起几案上的酒杯,吐气如兰,“二世子,芊芊敬你一杯。”
看怀中的美人,男子微微一笑,低头饮尽杯中甘酿,手中稍稍用力,便将她送回到原来的坐位,“冷兄的好意在下心领了。”
“哎呀呀,许久未见,你还是不懂得疼惜佳人。”状似心痛地重新将芊芊搂入自己的怀中,冷傲凡拍拍她裸露的肩头,“自古江南出美女,穆冬时,你还真是辜负了大好春光。”
“冷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啊。”穆冬时举杯一饮而尽,“不知冷兄这次来南京,有何贵干?”
无奈地叹口气,冷傲凡摇摇头,“一言难尽,我这次来南京城,说到底,是为了楼外楼。”
“楼外楼?”穆冬时挑起眉,“冷兄何时也对乐律感兴趣了?”
楼外楼是近年兴起的著名乐坊,内中的乐师和歌姬皆是百里挑一可独当一面的人物,显赫世家莫不以能请其献乐为荣。传说中楼主的乐技更是出神入化,可惜深居简出,外人不得窥见其貌。
“非也——”伸出食指在穆冬时的眼前左右摇晃,“你不是不知道,我是个音痴。”
“那是——”既然对乐律没有兴趣,为什么还要——眼前突然一亮,有些了然,“据说楼外楼的姑娘个个是绝色天仙,连现在代楼主执掌乐坊的慕容倩影都是世上难得的佳人。外人皆说楼主姿色更在其上,可与西子王蔷媲美,冷兄不会是为此而来吧?”
“说对了一小半。”对楼外楼的楼主好奇是一回事,但是关键不在于此,“不瞒你说,我这次来的主要任务是寻人。依照她的性子,我估计她百分之百来了南京。”
“寻人?”穆冬时不相信地摇摇头,当他是在开玩笑,“我说冷兄,凭你飞雪山庄的眼线,还有人可以从你的势力网中逃开吗?”
“有,当然有。”而且只有这一个,别无分号。只要一提到这件事情,冷傲凡就觉得太阳穴有些隐隐作痛。
“妙,妙,妙!世上居然还有让你如此头疼的人,不知究竟是谁呢?”看冷傲凡的表情,穆冬时不由得好奇起那个被他苦苦寻找的人来了。
“算了,不提也罢。”告诉自己今天是要痛快地享受大好春光,不能让烦心事扰乱了心神。
“也好——”穆冬时举起酒杯敬他,“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朝,你可就要为寻人的事情忙碌奔波了。”
“谢谢,我当你是在祝福还是贬损?”冷傲凡大笑着,手抚上芊芊的粉颊用力地捏一捏,“美酒佳人为伴,就算是天塌下来我也不管了。”
“爷——”芊芊不依地靠在冷傲凡的肩头上撒娇,却发现他的身躯忽然僵硬,她疑惑地抬起头,见他的目光穿过画舫的窗棱,定定地望着对面。
河岸边,有一艘始终静静地停泊的小舟,船篷上帘幕低垂,里面的情形不得而知。
盘膝坐在船头的女孩子,圆圆的脸蛋,大大的眼睛,一脸的古灵精怪。她斜挎着一个布包,手搭在眼上,四处张望。
“不了,不用再看了,我早就告诉过你,他是不会来的。”半晌,布帘后有女子悦耳的声音传出。
嘴唇微微噘起,不甘心自己的心思被人看穿,顾不了拍拍膝盖,单手支在腿上,掌心托腮,气闷地回嘴道:“谁说我在看花二哥了?”
“我说了你在看谁了吗?”调侃的意味越加浓厚。
“不就是看——”迟钝地意识到自己被摆了一道,顾不了涨红了的脸蛋,转头冲布帘后怒喊一声:“花醉雨——”
布帘被一支晶莹透亮的碧绿色玉笛轻轻掀起,接着是纤纤玉手,一直隐身帘后的人终于露面。
她一身白衣,高雅脱俗;美而不艳,媚而不娇;肌肤似雪,黑发如云;眉若远山,眼梢含情;明眸皓齿,巧鼻樱唇。两侧的长发各取一缕,纠结成辫披散于脑后,在发辫中央点缀了星星点点的桃花瓣,其余的秀发,则任它们散开,垂落肩头,形成最亮丽的风景。
这样的仙姿玉容,说是绝色实在是不足为过。
“不了啊,不了,要想得到我二哥的心,实在是很辛苦的事……”把玩着手中的绿玉笛,花醉雨若有似无地说。
懊恼地垂下肩膀,顾不了一脸沮丧,“我就真的这么不入他的眼吗?”用力地抹抹自己的脸,抽抽鼻子,“可是我真的很喜欢他,他为什么不喜欢我。醉雨,你说究竟是为什么?”
哎,说过来,说过去,还不是自己长得不漂亮。瞧瞧人家醉雨,如果她顾不了也有这样的美貌,还怕搞不定花莫愁吗?
“别用这样的眼神看我。”花醉雨不理会她的哀怨神色,用笛子轻轻将她的脸移向一旁。“先把你的小心思放在一边,别忘记了我们是来干什么的。”
小心地捏住笛子的尖端,慢慢地把它从自己的脸蛋上移开,顾不了有些气闷地拿手扇风,“醉雨,我真是搞不明白,这秦淮河,既没有你巫山万花阁神奇飘渺,也没有我洞庭药王庄自然秀丽,就为了楼外楼,也值得你跑到这来?”
实在不太喜欢这里的气氛,看看旁边画舫上那些公子哥儿,左搂右抱,一派风流,啧啧,真是有碍视听呐。
左顾右盼之间,忽然觉得周身一阵发冷,那种感觉,就像是被人一直盯着一样不舒服。双手环抱自己,顾不了揉搓衣袖下手臂上起的鸡皮疙瘩,“我说醉雨,你觉不觉得有人一直在监视我们?”
红唇轻笑,皓腕微转,不回答顾不了的问题,花醉雨将笛置于唇间。悠扬的笛声顺着她的动作沿水面荡漾开去,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醉雨——”不满她以这样的态度敷衍自己,顾不了不依地在她旁边跳脚。
若有若无地,湖面上传来翩翩的乐声,接着可以看见远处有一艘华美的画舫缓缓驶来,三层楼船,垂八角宫灯,紫纱紫幔,随风飘动。船头异常宽敞,一群体态轻盈的女子,水袖流云,和着音乐,轻歌曼舞——
“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薰风吹得游人醉,直把杭州当汴州……”
周遭忽然一阵喧哗,本在画舫中寻欢作乐的人们忽然间全部争先恐后地出了画舫,不住地向那一方打量,接着是惊呼声此起彼落——
“天啊,楼外楼——”
“他们不是在杭州吗?怎么跑到南京城来了?”
“让开些,别挡着我啊——”
“慕容姑娘来了吗?”
“哎哟,我的脚——”
……
“好大的排场啊。”顾不了悄悄地吐吐舌头。
纤指稍顿,笛声乍止。花醉雨绝色面容上的一双明眸闪亮,身形一动,白色的衣裙随着她的动作划了一道优美的弧线,整个人踩上了波光粼粼的水面,足尖微点,犹如踏着无形的浮木,飘飘然地飞驰在湖面之上。
看热闹的人群只觉得眼前人影一晃,一抹白色的身影便已立于众人面前。
脸不红,气不喘,白衣滴水未沾,花醉雨立于画舫船头,盯着面前紧闭的舱门,轻启红唇:“楼外楼楼主可在?”
“别怕,别怕,我们来找你们楼主,没事的。”随后赶来的顾不了扯着笑脸,打着哈哈,安抚着惊呆的若干歌姬。
“我道又是何方来的登徒子,没想到却是一位娇滴滴的美人啊。”音乐嘎然而止,银铃般的笑声从门后飘出。
顾不了皱起了眉头,有些受不了地开始揉搓自己的皮肤——老天爷,真的有女人这样笑吗?软酥酥的,连她都觉得麻到骨子里去了。
“你,可是楼外楼的楼主?”莲步轻移,已近舱门。
“是与不是,与你又有何相干?”笑声渐歇,里面的女声问她。
“你若是,我自然说与你听;若不是,我也没有在这里逗留的必要了。”手搭上了舱门的把手,门没锁,只需轻轻一推,便可直接进去。
“很久都没有遇见你这样有趣的人了。”声音化为娇媚,女声微微叹息,“你——就进来吧。”
——很美的女人。
这是花醉雨看见她的第一感觉。
鹅蛋脸,丹凤眼,娥眉淡扫,眼波流转,松松的发髻盘在一侧,平添几分慵懒。特别裁剪的紫色长裙微露香肩,包裹着她凹凸有致的身材,让人产生无限的遐想。
她的人,侧躺在一张贵妃椅上,怀中犹抱着一把白玉琵琶,想必就是她方才演奏的乐器。
看花醉雨进来,女子的视线扫过她的容颜,眼中略有赞赏之意,接着示意身边的小婢引她入座。
“妾身楼外楼执事慕容倩影,不知姑娘莅临,有何贵干?”对她点点头,女子坐正了身子,微笑着问她。
“你不是楼主。”听她如是说,花醉雨当下明白她并不是她要找的人。
“我从来就没有说过我是啊。”无辜地眨眨双眼,慕容倩影粉面低垂,水袖遮住了自己的容颜。
“既然你不是,那么楼主呢?”既然她不是,那么废话也不必再说了。
哎呀呀,好直接、好狂妄的语气啊。就算大家都是女人,没什么相互吸引的条件,也不至于到惜言如金的地步吧?更何况,她好歹也是楼外楼的执事,身份地位也仅在楼主之下,平时王公贵族谁不是笑脸相迎,没理由到了这里就吃不开吧?
“楼主,并没有随我们来啊。”纵使自尊心被小小地刺了一下,慕容倩影还是满面笑容。
“没有?”花醉雨眉头微蹙,有些讶然,“那就是说你们楼主还在杭州?”
“在与不在,又有什么关系呢?”拂了拂水袖,慕容倩影似是而非地说。
“如此说来,你是不愿意告诉我楼主的下落了?”
“楼外楼自创立以来,想要拜访楼主的人不计其数。如果楼主都要见的话,姑娘你就算是预约,恐怕也要等上个三年五载。”
“我从来都不预约。”看向慕容倩影的凤眼,花醉雨想要从中寻出些蛛丝马迹。
“不要看我的眼睛。”觉察到她的意图,慕容倩影又发出那种蚀骨的柔媚笑声,“我的眼睛,一向是说谎的。”
情况有些出于自己的意料之外。慕容倩影——楼外楼的执事,不是她所想的一般人物啊。眼角忽然瞥到不远处有人在争执,接着有人被推下河。
心下一惊,捏紧了手中的玉笛,差一点儿,就在慕容倩影的面前失了分寸。
“大哥——”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一道人影如急电驰来,瞬间已将落水之人救起。
好快的身手——在心中暗自赞叹,同时松了一口气,不期然却看见慕容倩影的眼中闪过一丝错愕。
——消失得极快,却也表现得极明显。
“我终于知道楼主为什么要选你来当执事了。”压下心中的惊异,花醉雨素手搭上椅背,款款站起。
“姑娘要走了?”看着她的举动,慕容倩影收回心神,巧笑倩兮。
“明知不可为之而为,太过于愚蠢。但是我一定要见楼主,今日不成,我会等明日。”花醉雨浅浅地一笑,明眸对上了慕容倩影,“慕容倩影,我记住你了。”
“那是倩影的荣幸。”慕容倩影盈盈施礼,微笑着看她步出舱门,随后踏凌波离去。
平常肃穆的穆王府,今日却混乱异常。离秋苑仆役丫鬟来回往复,神情惊慌。
红枫楼主屋内,立着一干仆人。红木大床上,躺着一个人,锦被覆身,面容苍白,形容枯槁,气息若有若无。
侧坐在床沿的穆王妃紧紧握住他的手,眼睛发红,垂泪不已。
诊脉半晌的王大夫刚一起身,一旁的穆王爷立刻上前,“王大夫,小儿如何?”
王大夫坐在圆桌前,执笔写下药方,“王爷请放心,小王爷受了惊吓,染上风寒。老夫给他开些压惊去寒的药,想来没有什么大碍。”
听他这样说,穆王爷总算松了口气:“多谢。”
“不过——”王大夫摸摸花白胡须,“小王爷先天体弱,瘴毒在身,实在是要好生看护,不可再出意外。否则,就是神仙也难救啊……”
“本王明白——来人啊!”不愿意听见余下的话,穆王爷唤人。
“王爷——”一旁的总管肖能立刻上前。
“送王大夫出府,好好打赏,另外立刻为小王爷抓药,不可延误。”
“是!”肖能领命,帮王大夫背起药箱,“王大夫,这边请——”
待王大夫离去,穆王爷猛一拍圆桌,周遭的人齐齐跪下。
“说,究竟是怎么回事?小王爷是怎么出府的?”眼见爱儿受苦,穆王爷怒极攻心,指着面前的一干人等发起了火。
“禀——禀告王爷,奴婢不知——”跪在前方的小丫鬟首当其冲,战战兢兢地回话。
“不知,你不知?”一脚将她踢翻在地,“那本王要你何用?来人啊,拖出去,给我砍了!”
“王爷,王爷,饶命啊!”小丫鬟吓得肝胆俱裂,跪在地上不断地磕头。
“爹——”一直静默地站在一旁的穆冬时开口道,“大哥偷跑出府,下人们都不知晓。这次的事情,纯属意外,就请父王饶恕他们吧。”
“哼,你说是意外?”怒气冲天的穆王爷收回脚,严厉的目光缩定他,“本王还没有治你的罪!”
“孩儿知错。”穆冬时低下头,掩饰自己眼中因穆王爷的话而呈现的伤痛。
“知错就好。本王要你好好照料秋时,你倒好,不但没有看护好他,还让他偷偷出府,又弄成这个样子回来——你辜负了本王的信任!”说完,扬起手给了穆冬时一巴掌。
火辣辣的疼痛在他的脸上泛滥开来,穆冬时咬住下唇,不言不语。
“爹——”虚弱的叫声从床上传来,昏迷的人终于睁开了眼睛,“不要责罚冬弟,是我,是我自己跑出去的。”
“秋儿,你醒了?”看穆秋时苏醒,穆王妃惊喜交加,牢牢握住他的手。
“秋儿——”穆王爷着急地快走两步,要上前探望,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回头厌恶地对穆冬时命令道:“你下去吧,本王不想看见你!”视线瞟到一直站在门边抖得像风中落叶的女子,“还有你,好好管教你的儿子!”
穆冬时捂住自己发红的脸颊,嘴角露出一丝苦笑,慢慢地退到门边,扶住惊恐的女子,轻轻地说:“娘,我们走吧。”
“秋儿,你感觉怎么样?”穆王妃摸着穆秋时的面庞,心疼地问。
“我没事,真的没事,咳咳——”穆秋时极力想要表现自己没有关系,不料突如其来的咳嗽声却泄了底。
“哼,我就应该好好地责罚冬时。”穆王爷也坐到床榻上,余怒未消,“居然罔顾你的性命,带你出府。”
“爹——”捂住自己的胸口,努力压下想要呕吐的感觉,“真的不怪冬弟,是我自己,咳咳——想要出去看看。”
“秋儿,你的身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怎么可以随便出去呢?”穆王妃难受地替他掖好被角。秋时从小体弱多病,每个大夫都断言他活不过二十五岁,眼看大限将至,他的身体也越来越虚弱,她的心,也悬得越来越紧。
“我只是想出去看看,看看外面——”真的不想啊,就这样在离秋苑中了结此生,就算,就算是上天要他死去,他也要到外面去看看,去走走。
“不许!”穆王爷甩甩衣袖,“你是我穆王府的继承人,怎可不顾自己的身子?”
“爹——我的身体实在是不适合,依我看,还是让冬弟——”不是不知道自己身子的情况,这样羸弱,怎么能担当继承穆王府的大任?
“他根本就不配!”穆王爷站起身子,“秋儿,你才是我穆王府的嫡亲长子,爵位自当由你继承。”
“爹——”挣扎着,想要再说什么。
“这件事,就此不提。”打断他的话,穆王爷转向穆王妃,“我还有些事要处理,秋儿这边,就烦你好好照顾了。”
“王爷——”穆王妃轻声唤他,“不要太过难为云娘,他们母子,也不容易。”同是女人,她能够明白云娘的心情。平心而论,冬时,实在是个难得的好孩子。
“既然是你为他们求情,这次我就不怪罪他们,不过下不为例。”穆王爷拍拍穆秋时的手,“秋儿,其他的事,不要再想,好好修养身体。”
“娘——”看着父亲远去,穆秋时无奈地唤着穆王妃。
“秋儿,你就不要再忤逆你爹了,他也是为你好啊。”慈爱地以面颊碰触他的额头,穆王妃对他说。
“我知道。”闭上眼睛,调整自己的呼吸,穆秋时在心中苦笑。
这样的局面,他还能说什么呢?
“秋儿,你睡了吗?为娘的,还有一件事情要与你商量。”见他好像有睡意,穆王妃试探性地问。
“您说吧。”虽然有些疲乏,困意袭来,眼皮也在上下打架,不过穆秋时还是勉强打起精神。
“我和你爹商量过了,想要为你举办亲事——”穆王妃小心翼翼地开口,提起一直重压在她心中的事。
“不可!”瞌睡虫被穆王妃的话震到了九天之外,穆秋时突然支起身子,有些气喘。
“为什么?”
“娘,你不是不知道我的情况,这样羸弱,别说是娶妃,就连多走一段路都成问题。你要我成亲,不是明摆着要人家姑娘守活寡吗?”穆秋时用力地摇头,不赞成母亲的提议。
“我不管,秋儿,几年前我们要为你操办亲事,你反对,现在你还是用相同的理由来搪塞。不管怎么样,你是穆王府的小王爷,成家立业是天经地义的事。”说是娶亲也罢,冲喜也罢,与其眼睁睁地看着秋儿死去,她宁愿在他死之前为他娶妻。
就算,就算是她这个娘自私吧。
“娘——”看着穆王妃成串掉落的眼泪,穆秋时心中一阵酸楚。
罢罢罢,如果这真是爹娘的心愿,他顺应他们又有何妨?反正依他的身体的状况,也是无法人道。至于他们为他娶的妻子,他会妥善安排好的。
心中作好了决定,穆秋时抓住了穆王妃的手,闭上眼睛,“娘,一切——就照您的意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