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和他一起生活了两年的地方,从此不再有任何关联,不再有任何交结。那一天,天气阴沉,犹如她的心境。
原来打人耳光也是可以传染的。
如果她是传染源,那么反倒被传染到好像有点讽刺。如果要问那个传染的媒介是什么?据她估计,答案只有三个字:龙、觐、行。
八月末的某一周末上午,暴雨成灾,没有停的趋势,一道幕布似的天上之水冲刷着这座城市。他和她都困在了公寓里。
十点三十二分,她睡够了本才从床上爬起来,穿着合身的白色短袖T恤加牛仔裤,光着脚丫子搔着一头乱发在公寓里晃荡。
“甍甍,把餐桌上的牛奶喝掉。”刚刚单脚盘腿坐在沙发上按着遥控器,龙老大的声音从书房传了出来,还夹杂着翻动书页的声音。
她撇撇嘴角,踩着重重的步伐往饭厅里走。
龙觐行,她最近麻烦的根源。她猜得没错,助理里的那群八卦集团,果然在他接她下班的第三天早上,给了她十分“热情的款待。”
那天夜里的崩溃给了她一双肿桃眼,她不敢出去见人,于是罢工一天。等到第三天上班的时候,一群八卦女正摆好满清十大酷刑的用具等着她。
抄起餐桌上的一杯牛奶,她皱着眉捏着鼻子一口气灌了下去。
是谁发现了这种东西?她暗忖。搁下杯子,她走回客厅,维持原样按着遥控器。
“城区的万胜路居民区于昨日发现一具烧黑女尸,经警方调——”凶杀,血腥暴力。看来该被雨冲走的还留在这里。她面无表情地按!
“小燕子,你不可以——”呵呵,她表情僵硬地傻笑两声。《还珠格格》,放都放烂了。跳!
“最近气温连续下降,江南地区受台风影响将有一眼饭厅那头的窗外,有那么一秒的闪神。叹口气,她还是换台。
漫无目的地按了一通,她颓废地关掉电视机,把遥控器抛在一边。
最近好像什么事情都不了了之了。包括她要搬出去的想法、他们没结论的争执、她大哭一场的后果是……他当它们从来没发生过。
怎么可能去当它们从来都没发生过?他们之间已经变得不同了,因为她对他的依恋在一分一分地加深,但依旧不愿放弃离开的想法。只是,到了那个时候,她该如何迈步走出这间充斥着回忆的公寓?
感叹刚刚进入状态,门铃在这个时刻突然响起。她同上时间皱眉,并看向书房,等着他去开门。
同住在这间公寓里,访客的目标是她的几率几乎为零,因为两年来没有一个人进这间屋子的目的是她。但是那间书房里的那位龙姓老大就不同了。
“甍甍,你先去开门。”老大鼻尖都还没从书本里抬起来地发言。
她懒散地从软软的沙发上站起来,还是光着脚丫走到门边。习惯性地没从猫眼里看是谁。
门边的对讲机也凑个热闹地响起来。她左手接话筒,右手开门。
清脆的掌声在客厅里响起。一时间她有点闪神,只是无表情地盯向来人。
“喂,龙太太吗?刚才有位小姐强行闯入——”她挂上。
发出这种响声无疑是手掌和手掌的接触。一个手掌的主人来自“强行闯入的小姐”,另一个手掌——很不幸地,她的右脸颊代替了手掌的命运。
没错,她被打了。在事隔四年以后被同一个人打。
“有事?”她缓缓转过被打偏的螓首,冷光在她眼底射出。
听到响声发觉不对劲的龙老大快步走出来,拦腰把她带离门边,并抬起她下颔,低头审视她的右脸颊,发现她的脸颊开始浮肿,可见吕芊芊的力道之大。
“你来这里干什么?”他慵慵地看着门边的人,问得轻柔,但眼神却让人不寒而栗。但没有人去注意陡然降低的温度,只有入侵者的神游。
“原来都是真的。”吕芊芊喃喃自语地吐出这几个字,仿佛她的气势都集中在刚才的那一个耳光里。原来他们两人一直没有分手,还在同居中的传言是真的。
她神情痴呆地看着他们相拥的画面,却再也无法多说出一个字。他可以忍受他同时有几个女伴,但却不能忍受他和别人光明正大地住在一起,对象还是几个月前假惺惺的娄妤甍。她以为她总有一天会让他留在她身边的,她在努力啊。
这算是女人的悲哀?娄妤甍冷笑,眼睛里的冰冷降到了极点。她以速雷不及掩耳之势,挣脱龙觐行的臂膀上前,一记响亮的锅贴同样甩在了吕芊芊脸上。
龙觐行的眼中闪过一丝微乎其微的东西。他不加阻止,选择默不作声。
“我总得回敬你一次才符合礼尚往来的道理。”她冷冷地对头偏离九十度的吕芊芊说。拜上次的经验所赐,这次打下去的感觉好多了。
“你!你这个贱人!表面上装得多清高,暗地里却干着见不得人的勾当!”或许是那一巴掌把吕芊芊打回了神,她狠狠地瞪着娄妤甍,开始讥骂着。
“或许,我确实是蛮贱的。”她双手环胸,嘴角有冷冷的笑意。眼睛轻蔑地扫过眼前两个人。这种烂戏码发生在她的身上时,她却全然没有嘲笑的兴致。对于她,龙觐行,她开始绝望了。而她自己,正在崩溃中。
“我贱在挨了你两巴掌才懂得还手。”她看着吕芊芊,像说给自己听。尔后,转移目标——“而你,龙觐行,”她对上那双耀眼的眸子,发觉一道光亮从他的眼里倏忽而过,“你让我感觉我贱得自己折磨自己!”
话音落,她转身,快速地走向自己的书房。他的始终沉默,吕芊芊的歇斯底里,都被她一一关在了书房外。她无心去争吵。
一直折磨自己。这句话说得真好,原来她一直想表达的就是这个意思。她守着自己的心,害怕它一寸一寸地陷落;反观吕芊芊,她却爱得理直气壮。她是贱啊,居然在这种情形里举棋不定,摇摆不定。
她背贴着门缓缓坐下,环抱着膝盖,发现右脸颊有种火辣辣的感觉。除此之外没有了其他的感受。她,是不是已经开始麻木了呢?这样,也好……
*****
秋天来了,整个北半球也开始在名正言顺地落叶。就在这个季节,头顶上的那片天突然变得很高很蓝。澄蓝的天没有一丝云飘过。心无杂念。世界仿佛就该如此。
可是她过得不好,非常不好。为什么?她要的不就是这样吗?计划了一年的东西,不就是该这样吗?他说,我知道你要离开。我相信这是你考虑了很久的结果。那么,你离开吧。
眼神闪烁。她点头,无言地转身。只是在那一刻,出现了一秒的犹豫。
于是在吕芊芊事件后的一个星期,她搬离公寓,离开和他一起生活了两年的地方。从此不再有任何关联,不再有任何交结。
那一天,天气阴沉。犹如她的心境。
“丫头,在想什么?”淡淡的薰衣草因子从后方游离到鼻翼里,很快在她的四周扩散。突然觉得这种味道十分熟悉,却又一时无法想起。
“没什么。”她暂时舒展开紧皱的眉,握紧手中的白色纸杯。
“在想——使你突然间寄宿到我这里的人?”戚咏笙走到她面前,跟她一起俯视着下面来来往往如玩具般大小的车辆。
嘴角扯出一个勉强算得上是微笑的弧度,她又抬头看天上。看来,最近她多愁善感的潜力已经大力发掘出来了。
“别这么飘飘忽忽的,让人感觉像女鬼似的。”笑着拍了她一掌,戚咏笙打趣道,“唉,我要是再年轻十年,也会为这些情情爱爱的事情烦恼。这才叫青春嘛。”
“戚姐,别说得自己像是七老八十没人爱的老太太似的。”笑着摇摇头,她从落地窗边走回办公桌,“我没为你说的那些事情烦恼,实际上我觉得我并没有去爱。”爱?爱不该是大起大落、患得患失、又酸又甜的东西吗?可他和她像一对没有了激情的老夫妻那样平平淡淡。她安静地看着她在几个女人中来去自如。她陪他一起从他的视野里儆视这世界,就是这样而已。她的在乎,只是徒惹心伤。但,当她离开的时候她才蓦然发觉,原来他在她心目中所占的分量,比她想像的还要多。
“我把我的休息室友情提供给你,你不要想一辈子都老姑婆似的赖在那里。免得以后像我一样当没人爱的老女人。”戚咏笙转身看她,斜倚在落在窗边,说得跟真的一样。
“扑哧”一声笑开,娄妤甍把玩着纸杯,敛眉看她,“我记得昨天好像有个XX集团的老总,被某个自称没人爱的‘老女人’闲闲地晾在办公室外一下午。”
戚咏笙翻了一个和她气质不合的白眼。“你这个丫头什么时候也开始八卦起来了。”
“入乡随俗,助理室里有良好的环境。”她随意地耸耸肩。
“我发薪水是给你们八卦的?”戚咏笙咬牙切齿,现在的她正盘算着要不要把那个XX集团的老总给打一顿什么的。作为一个老板,只要给职员们一八卦,威严就开始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了。她是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多余时间的打发方式。”
“我还以为作为同样被八卦的被害者之一,你不会跑来凑一脚。”姜毕竟是老的辣。即使被人小小地抓了一个把柄,老姜还是会想尽办法回击。
淡淡地笑笑,突然感觉话题中的八卦事件已经离她很远了。
“我让你上班时间上来,可不是给你时间来多愁善感的。”发觉到眼前这个丫头的飘忽,戚咏笙不得不打断她的冥思。现在看起来,这丫头的反应明明就是为情所困,却还装作没有这回事。
敛过思绪,发现自己在老板面前摸鱼似乎是嚣张了点,抬起眉眼,她缓缓笑开,“敢问女大王有何吩咐?”
“有,放你两天假。”戚咏笙也端出架势,答得义薄云天。
“这么慷慨的老板还真少见。”有一秒的停顿,随即她扬扬眉角,“为什么?”
“因为你的脸上清清楚楚写着‘我精神欠佳,没有工作的情绪。’”伸出纤纤玉手,戚咏笙的青葱玉指不客气地点在她的脸上。
没有异议地挑挑眉,只是怀疑自己有没有表现得这么明显。
“我不想我的员工会因为整理或打理文件时出纰漏,而被告上公堂。”
点点头,她承认自己最近是精神不好,因为没了那个熟悉的胸膛和心跳。每次他出差的时候,她知道他总有回来的一天,所以她可以积存所有的睡意在他回来的那天安然入睡。可是现在,他将永远不再提供让她睡得安心的地方。她失眠,同时也失落。原来这些依赖都渐渐成为了牵引她脆弱的绳索了。
“所以你该找个朋友聊聊什么的,总之给你两天时间放松或者整理一下自己的心绪。”戚咏笙软绵绵的手掌拍拍她的肩膀,试图打回她最近常常不留神就跑的思绪。
沉默了半晌,她把视线胶着在戚咏笙的脸上,认真地看着她。
“干什么?”被盯得莫名其妙,戚咏笙在她眼前挥挥手掌。
挫败地低呼一声,她垮下肩。“我从你的眼睛里看到自己,发现自己的情况真的很糟。”
附和地点点头,戚咏笙快手快脚地把她往外面推,嘴里唠叨:“好啦好啦,我从现在起就放你假。你爱调理多久就调理多久,不过回来前要给我打电话。”
“你这种放纵员工自由散漫的老板,难得一见哦。”被推得措手不及,她的嘴巴还是没有闲着。
复杂的神色在戚咏笙眼里闪过,快得让人不易察觉。“我是有私心的。”匆忙间,她说。
“那我还真得感谢你的‘私心’。”娄妤甍开玩笑地答,对戚咏笙一时间吐出来的回答没有多回留心。
“所以,你回来的时候用力工作就好了。”成功地把娄妤甍轰出门外,她吁出口气。
两个人的“缠斗”终于停止,突如其来的释然如层层轻丝般紧紧缠上了戚咏笙的心脏。
短暂的沉默,恍惚间发现面前那个女人的陌生。“谢谢你,戚姐。”站在办公室门外,娄妤甍认真地说。
微笑地摇摇头,戚咏笙反手关上门,把门外的那张容颜从视线中消除。她是有私心的、真的是有私心的。为了谁呢?是……是他吧?
信步走到落地窗边,她无力地抬头,那是一片望眼欲穿的云,那是一片并不属于她的蓝色,例如那灰蒙蒙的云烟之后的。
而他……终究也不是她的。
*****
“然后?”
“没然后了。”耸耸肩,被问的人把玩着手心里的酒杯,摇晃着琥珀色的液体。
舒璃叹口气,看了一眼空无一人的舞池,台架上的灯光师正摆弄着灯光,面前的调酒师也很尽责地站在吧台,她亲爱的男朋友不在,所以这个时候应该没有人理会她的尖叫。
“你完了。”深吸了几口气,止住了尖叫的冲动,她一本正经地说。
“我什么完了?”闪着眼睛,她也配合地问。
“其实就是这样而已。”舒璃摊开掌心,“这种情况是你原来就应该想到的。”
“我没说其他的什么吧。”娄妤甍也表情颇无辜地跟着耸肩。其实对于今天她自己跑来把她和龙觐行之间的事全盘告诉舒璃,都觉得有点不自在。怎么可能还去讲感受啊其他之类的?
“那好,你开始新的生活吧。虽然放你一个人住挺让人担心的。”舒璃是指她的生活自理方面,“不过——”拖长尾音,她伸长脖子看向PUB的大门,眼睛里那种希冀的目光绝对不是冲着坐她对面的娄妤甍发出来的。
顺着她的目光望出去,虽然在看之前就已经告诉自己一定不会是什么没好事。但在看到逆光而来的高大人影时,她还是有点惊讶。
这算什么?这两个人什么时候背着她关系变得如此密切了?微抬眉眼,她看向舒璃所在的方向,无声地询问。
“我跟我们的石澈学弟一见如故。“打着哈哈,聪明如她,怎么可能笨得去自投罗网。
弯弯嘴角,不置一词。这么明显的串通,难道她会看不出来?
感觉一道热切的目光不加修饰地粘在她的脸上,她嫌恶地皱皱眉头。
“啊,石澈,你来得正好,我正要去做事,你来陪陪妤甍。”始作俑者精明地找借口闪开,相对与两个表情各异的人,倒有点唱独角戏的味道。
类似的另一情景突然间跳上娄妤甍的脑海。例如那种门口挂“丽春院”或“怡红院”的大宅子里,脸上有厚如城墙胭脂水粉的老鸨,一个别扭的妓女和一个别扭的嫖客。
她斜倚在吧台上好整以暇地看着那两道灼热视线的主人。别扭的妓女?她是吗?
快意地转动着酒杯细长的杯脚,她敛回目光,神情淡然,修长的睫毛遮住了眼里流动的所有内容。是,她是那种最下贱的妓女,在自甘坠落的同时,还自欺欺人、自恃清高。
自命清高呵……她轻轻扯起嘴角。然而在下一秒,排山倒海似的笑意突然间涌上她的喉头,不可遏止地涌出口腔,而音量也在逐渐地增大中,颤动的喉头以及嚣张的笑声顿时倾泻,不意外地引起周围人的侧目。
“妤甍?”还未抽开身的舒璃,被突如其来的笑声惊得不得不往回走,她有些不解地看着笑得不能自已的她。那种笑,绝对不会是愉快的。
她迟疑了一下,随即伸出了——
“你在笑什么?”她的速度慢了。一直站在娄妤甍身边的石澈,他一个箭步冲上去,两只手抓住笑个不停的人。
“我让你觉得好笑?”阴暗的室内光线描绘不出他此时的五官,熠熠的光辉从他的双眸里射出来,其中居然有种嗜血的因子闪过。
“你摇得我头昏。”渐渐地平息了来得仓促的笑意,她余笑未了地提醒,神态轻松自若。而手中琥珀色液体因为石澈的摇动而飞溅出来,点洒在她白色的棉布裙子上,那谜一般的水光马上吸入了面料里,消失不见。
“妤甍……”舒璃再向前迈进一步,此时两人的状态让她有点不知所措。依然懒散的娄妤甍和几乎快要抓狂的石澈,他应该担心谁才对?
她眼光迷离地再次轻笑出来,小巧的下颔点了点舒璃站的方位,“你该跟你的学姐打个招呼,平常她是和‘鸡婆’这两个字连边儿都沾不上的。”
两只铁样的臂膀没有丝毫的松懈迹象,石澈带着血丝的眼睛也就这样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她自在地摇晃酒杯,仰头,琥珀色的液体进入口腔,随后通过咽喉。
她还是谈笑自若,面对他她总是游刃有余的。因为……她知道,他永远都进不了她的心。那么此刻令她伤神的男子呢?
“妤甍……”他喃喃地念着,少了先前的激动,只能挫败地低吟,两个字缠绕在他的舌尖,画出了一道让他今生都无法破解的咒语,“我该拿你怎么办?”
“或许我们根本就不用‘怎么办’。”冷冷地口音出自她的唇间,她正色地打量她,视线有一秒的恍惚。她也不要谁的“怎么办”,她从来都不需要。她可以靠自己,可以忘掉以前的依靠,不用谁的依附,因为她会痛苦。一种插入到心脏中的紧缩和疼痛,没有人能明白,她不要谁来明白。
“你看看我!认真地看着我!”像一只被突然踩到尾巴的猫,他由挫败的低迷陡然激昂起来,开始粗鲁地摇动她的手臂,“我叫石澈,我很爱你,我只要你!”
标准的石澈,一个单细胞、幼稚得可笑的孩子。“哧!”鼻息里的杂音依然被她很不成功地抖动出来,她目光偏移,放在站离他们一米以外的舒璃身上。
“舒学姐,你有何感想?”她吊儿郎当地问。
“你只喝了两杯ScotchWhisky。”舒璃意有所指地答。这样的娄妤甍是她从未见到过的,至少以前是没有。
“是吗?”她嘴角勾起一抹浅笑,看了一眼左手握住的酒杯,而那双钳住她双臂的手,她视而不见。淡淡地拨开他的手臂,她仰首吞下最后一滴琥珀色的水光。整个PUB里静得连掉下一根针都听得见,在沉默约一分钟左右,清脆的破裂声担当起了打破寂静的任务。
“手滑了。”娄妤甍神色自然地解释。然而任这里的人怎么闪眼,也绝不会看错前一秒钟她恶意摔破酒杯的画面。晶莹剔透的玻璃碎片无力地躺在她的脚边。一片片地飞溅开,模糊了之前完好的模样。
“或许你该学会失去你所要的,因为这个世界上没有想要便要的道理。”转身抓起吧台上的另一只透明的酒杯,她在酒保的“不敢干预”下怡然自得地把玩起来,只是嘴里的话仿佛说给自己听。
缓缓地后退几步,石澈目光黯淡地垂下双手,依旧不舍地看着她。
“你找错人了,我不想有心,也丧失了爱人的能力。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不知道,因为没有人告诉我,或者你愿意找个人告诉我?”没有告诉她为什么啊,她只是觉得抽空的身体快要没有了灵魂,还是在她的身体里早以被另一种东西侵占,再也容不下其他?
“石澈,你能告诉我什么是爱吗?在一起?可以名正言顺地亲热?名正言顺地霸占对方?是不是这样内心就不会空虚?然后呢?这些全部都拥有以后呢?如果是这样,如果你要我和你亲热,我给你。这样你就不会以为我有多清高,你会知道我很贱,你以为什么都可以,但是不要跟我提爱,我不要这个。”
倒抽气的声音,在她没感情的说话声和一记清脆的耳光声后响起。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舒璃放下扬起的右手,胸口因为怒气而剧烈地起伏,她眉心的纠结、气红的脸庞以及温热的右手心都明显地说明她绝对和那一巴掌有关。
转过头,冰凉的指尖划过微微红肿的左脸颊,突然间她又有了笑的兴致。
“近期间大家居然都有扇人耳光的嗜好。看来上帝那理论不错,我就是那个给人扇了一边、又跑上来送另一边补对称的人。”
“娄妤甍,对于这一耳光,我不会跟你道歉。”双手环胸,舒璃的目光逡巡在她的脸上,“你知道你现在的行为像什么吗?”
挑挑眉,面对以“面如土色”来形容的石澈,没有问“为什么”的意思,因为她不是那种好奇心强的人,说与不说在于有兴致把话题勒住的人身上,所以问不问并没有多大意义。
“像一个失去了最爱的疯女人,通俗点就是失恋。”一针见血,也可以叫命中要害。她那张仿若什么都无所谓的脸因此出现了一丝扭曲。
“你是吗?”舒璃满意自己的效果,继而居高临下地逼问,张扬跋扈的目光扫过一起进入视线里的酒保,后者逃之夭夭。“一个女人,男人可以不爱她,但如果有人想尽办法地要她去爱她不爱的男人,她就会歇斯底里,而你表现得已经差不远了。”
“那……你是在拿他做实验吗?”懒懒地瘫在高脚椅上,她指向瞬间面色苍白的石澈。
“我是没有想到你会如此无可救药。”
“石澈,”她置若罔闻,黑亮的瞳孔闪烁,悠悠地把手伸向站立在她面前面色苍白的男人,“你可以吻我吗?”
一点零星的火光出现在那一双死气沉沉的眸子里,他喉头蠕动了一下。
“娄妤甍!你到底要干什么?!”像一锅煮沸了的油一样沸腾,舒璃怒不可遏地咆哮,至少她并不觉得这样的提议有多真诚。
被吼的人仿佛灵魂不在似地起身,靠近眼神渐渐转为惊异的石澈,直到两具躯体紧密地契合。她优雅地踮起脚尖,送上红唇、贴上他的。
巨大的震撼正刺激他的理智,紧急收缩的心脏、干涩的咽喉,以及放大了再缩小的瞳孔。他爱的她啊,就在他咫尺之间,一个伸手可及的距离。可是他不再强求了,当她的唇主动贴上他的时,他就该放弃了。
“你的吻是冷的。”他说,压抑着体内翻江倒海的情感。
“是啊。”她目光闪烁地说。
“你爱不了我,因为你的体内正占据着另外一个人。”他贴着她,想记住她的味道、记住她的体温。
“我想记住你的轮廓、你的眉眼,把它们都刻在心脏里。”他仔细地看着她,最后拉过她的肩膀,再次拥她入怀,用耳语的音量缓缓说出,“我爱你,永远爱你。”
晶莹的液体无声地滴落到她的脸颊,还留有余温,滴在她红肿的五指印上。这滴剔透的液体已经拒绝产生在她的体内了。
用尽全力地了最后的一次拥抱,他缓缓放开她,深深的看她一眼后,离开。
“他不会回来了。”看着他离去的身影,她平静地说。骄傲如他,终究还是败在了所谓的爱情里。他不得不认命,不得不惋惜,不得不放手。因为这世上没有绝对的拥有。
“所以你也错过了幸福。”但却也叫她看了一场好戏。摇着头,她是没想到这个叫石澈的小子居然会对娄妤甍这个女人用心如此良苦。
她闻言闪了神,良久才从左脸颊上拭下那滴晶莹,沾上舌尖。“是咸的。”她宣布着调查结果。所含的pH值低于了7,呈酸性,发酵于泪腺的一种东西。这种东西,通常称为眼泪。也可以叫泪水。
*****
“嘟——嘟——嘟,啪嗒。喂,我不在,有事留言。”
(喂,娄学姐,你好,我是静音。可以请你出来喝咖啡吗……)
隔绝了所有光线的小屋子里,她双手抱膝地倚墙靠在角落里。视线涣散,没有焦距可言。
这么坐着已经多久了呢?她不知道。或许从昨天晚上就开始,也或许是从今天早上。
“嘟——嘟——嘟,啪嗒。喂,我不在,有事留言。”
(您好,请问贵舍需要社区服务吗?如果需要……)
感觉到小腿的酸疼,她放下曲膝的双腿,视线放在那个响个不停的怪东西上。噢。对,那不是怪东西,那是她的电话。通过这个,才让她知道自己的存在,同时也知道别人的存在。
(喂,妤甍吗?我是舒璃,你在搞什么?玩失踪啊……)
呵呵!今天的第三通电话。浅浅的笑纹浮现在她嘴角。下意识地伸手触摸左脸颊,没有经过的处理脸庞应该还有些红印吧。已经两天了,而她也正大光明地把原来两天的假期改为了三天,甚至会更长呢。
她虚弱地伸展躯体,最后躺在了冰凉的地板上。思绪混乱却又前所未有地清醒。
原来她爱他,而且爱很多很多,所以她很傻很傻。明明知道他是没有心的,可是她却不由自主。她爱他,所以卑微地守着他;她爱他,所以给他他要的自由,不去牵绊他;她爱他,可是她又是矛盾的,因为他和她是同样的人啊,害怕牵绊,害怕被人占领,守着自己的自私。
那么,既然如此,就放了他吧。
想出了最后的解决方法,她浅笑着摇摇头,一阵眩晕夺去了她的意识,朦胧间有电话进来……
(喂,妤甍,我是爸爸。你在吗)
“爸,我……”
(妤甍,凝凝她自杀了……)
“死了吗?”
(没有。但是——)
“没有那就……那就过来救我,因……因为我很可能就是……那个快要……”
(妤甍,妤甍,你、你别吓爸爸,妤甍……)
“我……没吓您。”用最后的力气吐出一个音节,她保持着很好的心情晕过去。从此以后,这段记忆就这么抹去吧,当做她失恋的凭据。
再见……龙觐行,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