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就可以故作早出晚归忙碌的模样,找到理由避免与哥哥见面。
听说工作能让人快乐,她希望在公司里心情能好起来,谁知竟感到周围的气氛有些怪异。
同事们看她的目光跟以前不同了,秘书小姐们也不再指使她做这做那,似乎客气了许多,但客气中却有一种敬而远之的意味,彷佛她是洪水猛兽。
施雪融百思不得其解,很想找个人问清楚,可惜她在这儿半个知心的朋友也没有,能去问谁?
正值中午,大家都去楼下用餐了,整个办公室里空空荡荡的,施雪融懒得出去用餐,便从抽屉里拿出早上吃剩的饼干,配着白开水,独自咀嚼。
上天像是存心与她作对,这包饼干本来就没剩多少,她正嫌它填不饱自己的肚子,却忽然手一滑,最后一块掉在地上。
她一怔,缓缓蹲下身子,愣愣地看着它。
什么时候她变得如此可怜,居然在乎一块饼干……忽然好想念哥哥,想念他做的菜。
从前不知道食物的可贵,他在厨房忙碌半晌,她却懒懒地拿起筷子,只吃一点点,挑三拣四的,这会儿才发觉当时的自己好恶劣。
他还会为她做饭做菜吗?如果,他娶了一个漂亮又能干的太太,那么,将来她就再也尝不到他的手艺了。
好怀念那些身在福中不知福的日子,如果上天能把那时候的他还给她,她愿意聆听他的唠叨,愿意每天被他痛骂无数遍,愿意吃光他做的所有食物变成一个大胖子。
可是,上天还愿意给她这样的机会吗?
施雪融忽然哭起来,就这样蹲着,对着那块掉落在地上的饼干哭泣。
「真没想到啊!」
忽然,她听到门外有说话的声音,几双高跟鞋踏了进来。
泪流满面的她顿时手足无措,不想让自己这副狼狈相曝光,幸好她蹲着,高高的桌子挡住娇小的身子,只要继续这样悄无声息地待着,只顾着谈笑风生的人不会看见她。
来者似乎是要去吃午餐却忘了拿钱包的同事,施雪融希望她们拿了要拿的东西,能尽快离开。
「这个消息妳确定吗?」她听见其中一人问。
「当然了,是沈姊亲眼看见的,还能有假?」另一个回答。
「真看不出来,那个施雪融居然是个千金小姐。」
咦?施雪融睁大眼睛。她们谈论的居然是她?!
「我起先以为她是总经理的情妇呢!」
「呵呵,为什么呀?」
「因为当初是总经理把她安插在我们这个部门的,没有通过面试就进公司,她是有史以来第一个!」
「对呀,我也觉得奇怪,明明她没有工作经验,却进得了我们这种有名的大公司。原来如此!那她跟总经理到底有没有关系呀?」
「后来我听说是她父亲托总经理帮忙,总经理才答应让她进公司的。」
「奇怪了,千金小姐又不缺钱花,干么]要千方百计当一个受罪的小助理?」
「她大概是想近水楼台先得月,追求我们总经理吧!」
「哈,她不怕有生命危险?我们总经理可是出了名的灾星呀!」
「总经理那么帅,追求他的人可不只施雪融一个,不过,从没有人像施雪融这样不要脸,居然追到公司来了,嘿嘿!」
「哼,我最讨厌这种富家小姐了,她为了玩玩出来找工作,却不知道害了别人。」
「对呀,我朋友一直想进我们公司,等这个工作机会等了好几年,好不容易看到报上的征人启事,谁知却让这个富家小姐轻轻松松给占去!」
「如果这个施雪融能干倒也罢了,偏偏笨手笨脚的!叫她买咖啡,她会买成奶茶;叫她影印两份文件,她总能少印一份,叫她打一份报告,她起码打错十个字,唉,同事们都好讨厌这个拖油瓶!」
「妳觉得她能追得到总经理吗?」
「嗯……有可能哦!总经理刚刚死了未婚妻,感情世界正空虚,那个施雪融又那么主动,妳没看见总经理从日本回来还特意带布娃娃给她吗?」
「沉秘书要吃醋喽!」
「咦?妳也看出来了?我一直觉得沉秘书暗恋总经理!」
「对呀、对呀,我也觉得耶!她一看到总经理的女朋友,眼神就不太对,好象充满仇恨似的。」
「不过她年纪太大,所以面对情敌也无能为力。说实话,沉秘书还真是一个美人,四十多岁了还像个少妇似的,我将来到了那个年纪能有她一半漂亮,就知足喽!」
两个女孩子叽叽喳喳说笑着,掩门离去。
施雪融从桌子后面站起身,面对窗子,看着玻璃上反射的自己,猛地发现,自己竟已泪涟涟。
她这个生活白痴,自从搬出家门之后,惟一值得骄傲的,就是找到一份还算象样的工作。
谁知道,现在却有人告诉她,连这份工作也是继父牵线帮忙的,难怪西门贤藏知道她是关董的女儿,难怪哥哥知道她的总经理是西门贤藏!大家都知道这件事吧?惟独瞒着她一个人,让她自鸣得意地狂欢,而他们一定在暗地里偷偷地笑她。
她们说得没错,她的确是个拖油瓶!
所谓的「独立」不过是自欺欺人,她仍是原来那个娇气的废物,一事无成。
她居然还希望大哥能喜欢她?纯属白日作梦!
好想放声大哭,可这里是办公室,稍微流露一点私人情绪,别人都会议论纷纷,何况流泪?
她不想变成公司的话题人物,于是一个人搭乘电梯,上了大厦的顶楼。
顶楼是那样宽阔,彷佛跟蓝天白云很接近,望着远方淡淡的轻岚,她觉得自己终于可以尽情的哭了。
发泄好一会儿之后,忽然,她想打电话给妈妈,可是妈妈这个时候肯定跟继父快乐的在一起,不愿被任何人烦扰;她也想打电话给苏宁,可是,苏宁最近似乎忙着什么神秘的事,已经很久没跟她联系了,她连一个可以说话的人都没有,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寂寞。
而关慕,从前她一有烦恼就第一个想到的人,现在却离她最远。
「不要哭啦!」
突地,她怀疑自己的耳朵是否有问题,居然听到一道温和的声音。
那像是在安慰她,并且,有一只温暖的手,搭在她抽动的肩上。
是谁?施雪融猛然回头,看到一个她无论如何也意想不到的人--西门贤藏!
「快擦擦眼泪吧!」他递了一条手帕给她,证明这不是她的幻觉。
「总经理……你怎么在这儿?」她结结巴巴,惊惶失措地用手背胡乱抹着满是泪痕的脸颊。
「当着我的面哭很不好意思是吗?」西门贤藏微微笑着,「妳从办公室出来,我就看到了,一直跟着妳上了顶楼,怕妳出什么事。」
「我只是上来透透气,没什么事。」她不知该如何解释自己的眼泪。
「放心,如果妳实在不想说,我不会强迫妳,」他一副体贴入微的模样,「不过,烦恼憋在心中,只会让妳更烦恼。需不需要我充当妳的临时心理医生?」
「我的心理没有问题!」她侧过头去。
「看心理医生的人,并非都有毛病,他们只是需要一个倾诉对象;而心理医生也并非有什么高明手段,他们只要认真聆听就可以了。」他微微弯下腰,对视她的眼,「小姐,我这个人记性不太好,很多事听过就忘,所以,妳有什么烦恼,可以尽情地说出来,就当站在妳身边的是一阵风。」
「呵……」施雪融不禁笑了,一笑,泪又流了出来。
「让我来猜一猜,」他饶富兴味地看着她的晶莹泪珠,「女孩子通常只会为了一个人哭,她的心上人!」
果然聪明,一猜即中。虽然,她伤心的原因还有别的,但追根究底还是源于关慕。
「他怎么可以让一个准妈妈伤心呢?」西门贤藏疼惜地看看她的小腹,「难道他不爱你们的孩子吗?」
「孩子?」她呆愣半晌,才想起那个谎言,脸颊顿时红了,「呃……其实没有孩子,那天他是骗你的。」
「因为把我当成情敌,想赶我走?」他并不生气,反倒莞尔一笑,「既然他这么紧张妳,妳可以放心了,他是爱妳的。」
「他不爱我!」不知为何,她竟对一个陌生人说出心里的话,或许是因为太寂寞了。
「哦?何以见得?」
「他亲口说的,他说他要娶一个能干的女子,而不是像我这样的……废物。」
「或许他的逃避有别的原因,这并非真正的理由。」西门贤藏摇头,「既然他骗了我,也可以骗妳。」
一天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她嘟着嘴,小脚直跺,「哼,反正我再也不理他了。」
「妳甘心吗?」他一针见血的问。
「不甘心也没有办法呀」她的脸垮了下来。
「融融,」忽然,西门贤藏轻轻唤她的名字,「我可以这么叫妳吗?自从那天在电梯里,妳帮了我,我就一直想报答妳。」
「那是小事,不用报答啦!」她连忙摆手,不知他为何忽然提起此事。
「现在是我报答妳的最好时机,嫁给我吧!」
「啊?」施雪融脑子空白了三秒,「你说什么?要我嫁给你?可是……我们只见过几次面而已。」
「那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是真的要娶妳!我只是想帮妳。」他意有所指地眨眨眼,「有些男人看不清自己的心,必须好好刺激他们一下。」
「你是说要帮我气我哥?」她毕竟不笨,很快的对这个妙计心领神会。
「呵呵,当然了,就算妳真的想嫁给我,我也不会答应,因为我不想害了妳。」他的神色透着淡淡的伤感,想起了那些早逝的未婚妻。
这倒真的是值得考虑的提议,不过,施雪融担心自己是否该欠下如此重大的人情!
而且如果这样做了,关慕仍没醒悟,她该怎么办?
「放心,如果到时候他还是无动于衷,我也不会真的逼妳结婚的。」西门贤藏似乎懂得读心术。
「呃……我想再考虑一下。」
「无论妳考虑多久都可以,我随时恭候。」他绅士的欠了欠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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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房子的租约还没到期,为什么急着搬家?」修澈放下沉重的箱子,肥胖的身体微微颤动,汗水染湿一大片衣服,他不满地瞪了身边的人一眼。
「在外面住太累,还是回家当太少爷的好。」关慕口是心非地答。
「哼,我好不容易休假一天,却被你抓来当苦工。」看着满屋子要搬的东西,修澈长长地叹一口气。
「老友,反正你闲着没事可做,倒不如助人为乐。」占了便宜的关慕呵呵笑。
「谁说我没事可做?」他似乎很不喜欢听到这句话。
「哦?你又没有女朋友,一个人待在家里干什么,难道看A片解闷?那样很伤身的。」
「谁说我没有女朋友!」修澈恼羞成怒。
「哦?她是谁呀?我怎么不知道?」他故意装出大吃一惊的模样。
「哼,姓关的,你少装蒜!」
「是苏宁吗?」关慕认真思索,「不对呀,你不是一直觉得配不上她,所以摆着臭架子,不让她亲近吗?什么时候两人的关系突飞猛进了?」
「虽然没有说出口,可我早就把她当成我的……女朋友了。」身为当红警员,修澈也有脸红害羞的时候。
「你不是说她最近很奇怪,不像从前那样缠着你了吗?说不定人家已经移情别恋了。」
像是戳中了修澈最敏感的地方,引得他跳起来,「胡说八道!」
「哈哈,谁叫你迟迟不向人家表白,你以为人家会等你一辈子吗?」关慕得意扬扬地手扠起腰。
「姓关的,你少在那边幸灾乐祸!哼,我知道你为什么忽然要搬回家!」修澈终于忍不住反击。
「你知道?」得意扬扬的人不禁吃了一惊。
「因为你怕见到雪融。」
「我怕见她?」俊颜顿时像被火灼了一下,「谁会怕一个小丫头?我搬回家只是因为想念家里的饭菜罢了。」
「嘿嘿,我看是因为你欲火焚身吧?」轮到修澈露出笑容了。
「胡言乱语!」被击中要害的关慕也跳了起来,「我又不是色情狂。」
「如果我住在心上人隔壁,晚上也会睡不着觉的。老友,此乃人之常情,有什么好不好意思承认的呢?」
对呀,为什么他不肯承认?自从那夜以后,他总是不经意便想起她,虽然不至于欲火焚身,却往往彻夜难眠。
有个女人曾说,如果想克制自己败家,最好的方法就是远离商店。这个女人,他曾采访过,当时他们聊了什么,事后他全忘了,惟独这句话记忆深刻,因为这句话对很多事都很贴切。
比如现在。
他之所以要搬回家,跟女人克制自己逛街的原因是一样的吧?并非因为不爱,而是因为太爱。
从前没有见过她性感妖娆的模样倒也罢了,可自从那夜她娇媚地躺在他身下,目光如水,红唇轻启,双颊似花……还有那曼妙的曲线、软白的肌肤,都引得他难以自持,夜夜想念。
在他没有留意的时候,这个小妹妹忽然长大了,摇身变成勾魂摄魄的女神。
他不确定自己对她的感情只是一时冲动,还是可以天长地久。
他不希望自己像女人那样,逛街血拚时很疯狂,回到家里看着自己的战利品却往往后悔不已。
毕竟这份感情来得太突然,身为一个负责任的男人,他必须花些时间想清楚。
所以,他得逃离她的身边,避免自己真如修澈所说,夜里欲火焚身,做出越矩的举动。
「你敢说自己不喜欢雪融?」他在沉思,修澈却在一旁使劲起哄。
「敢!为什么不敢?!」终于不耐烦,拒绝透露心事的关慕大吼,「我就是不喜欢她,你敢把我怎么样?」
「呵呵……」不料,修澈却忽然止住笑容,彷佛做错事的小孩,吐吐舌头悄声说:「那你就要倒霉了。」
关慕诧异地看着好友的表情,猛地一回眸,看到门口站着一个人。
那人似乎受了很大的打击,满脸震惊的呆站着,泪水在眼里打转。
而关慕更加震惊,因为那是施雪融!
她什么时候来的?那样无声无息地站在门口,大概把他说的话全听进耳朵里了。
天啊,他这张嘴巴胡说了什么?生平第一次,关慕想把自己打成猪头。
「你要搬家?」半晌,他听见施雪融冷冷地问。
长这么大,她的目光从没如此冰凉过,不带任何表情扫视一眼他的屋子,然后落在他的脸上。
「对呀,妳大哥要回家当他的大少爷喽!」修澈难堪地笑着。
又是一阵沉默,当关慕感到快要窒息时,施雪融又忽然开口,不过,那话是对他的好友说的。「修大哥,你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
「不要客气,尽管说。」修澈连连点头。
「你跟我来。」她转身就走,顺手拿起他工具箱里一把沉重的锤子。
这位大小姐到底想干什么?以往这种时候,她早就大发脾气了,可这会儿却出奇的沉静,关慕好担心。
不由自主的,他迈开脚快步跟着她,只见她走到自己住处前,先是低着头,微微阖上眼睛,然后猛地举起锤子,朝大门砸去……
当!
巨大的声音把两个大男人吓了一跳。
不知她哪来这么大的力气,把门上的锁给敲坏,突地锤子落地,她浑身发软地贴着墙。
「修大哥,等一会儿我要出去,麻烦你帮我换一副新锁,新的钥匙你就交给房东太太吧,回来后我到她那儿去取,记住,新的钥匙只能有一把!」
意思再清楚不过,她不再允许任何人进入她的住处。
从前的钥匙,关慕也有一把,所以她把门锁弄坏,彷佛要与他决裂。
施雪融抹着泪水奔下楼,不看身后那个愣怔的人。
他怎么可以这样恶劣?她没有搬家,他反倒逃避,好似她会吃了他一样。
先前没有答应西门贤藏的提议,是因为她对他还怀着一丝希望,可是刚刚看到那样的情景,听到他背着她说的话之后,她彻底绝望了。
这样的人,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不如趁早结束,免得徒增烦恼。
外头秋光明媚,她却无心欣赏,只是抽泣着拿出手机,拨了她从没拨过的号码。
「喂,是我。」酸楚的声音传入西门贤藏的耳朵里,「总经理,你今天早上的那个提议还算数吗?」
「当然了!」他笑着回答。
「好,那么请你帮帮我……」她不知道自己的话语是否还清晰,因为眼泪滴滴落下,她的视线已经全然模糊了。
「我说过随时恭候的。」
「但我有一个请求。」
「尽管说吧!」
「我希望……你不要假装我的男朋友,如果真的想帮我,就真的跟我交往吧。」
「呃?」此语一出,连西门贤藏都愣住了。
对,这就是她的决定。既然已经对那个人绝望,不如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吧。
她要幸福,真的幸福,让那个拋弃她的人后悔他失去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