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别的事忙了吗?非要管闲事?死老头!”古维瀚仍闭着眼,但口中逸出沙哑的声音。
“耶,醒啦?有力气骂人,还不错嘛。”
“我不要住院!”他用尽全力,无奈身子太虚弱,以至于声音听来一点威胁性也没有。
“你能说服徐小姐让你不住院,我就放人喽。不过我看,你这次遇到克星了,想出院?凭本事啦。”
“死老头,我不要住——院!你少管闲事。”
“臭小子,你以为我怕你啊。现在要死不活,连哼气都困难,病歪歪躺在床上的人可不是我。我说了,你有本事说服徐小姐让你出院,我二话不说立刻放人,不过我很怀疑啊,你会舍得让她伤心吗?她是个好女孩。”
古维瀚虚弱得始终没张开眼,沉默好半晌,才很轻很轻的叹了口气,“我知道她是好女孩,不想麻烦她太多。”
“唷!明天太阳会打西边出来吗?你居然担心麻烦别人?哈哈~”张医生笑得好不开心,笑够本后,他说:“我开始相信你这次会乖乖住院四天。”
“死老头!你能不能讲讲理?”
“我很讲理啊,要是不讲理,早不管你死活了。不讲理的人是你!你如果肯乖乖听话、按时吃药、按时进食、吃得清淡,我不必从温暖的被窝爬出来,三更半夜顶着寒风,赶到医院急诊室救你。”
“现在是夏天,哪来寒风?别唠叨了好吗?”
“总之,如果你肯乖乖听话,身体早好了。”“身体好有什么好处吗?谁关心。”他闷哼。
“我关心啊!显然徐小姐也关心,你父亲其实也关心。”
“他只关心公司营运绩效。”他冷冷回道。
张医生没打算反驳,他拍拍他,“不管怎么样,起码我是真的关心你。”
“老头……”古维瀚顿了顿,才又开口,“我妈死很多年了,你应该快点觉悟去找你的春天,免得一辈子没爱过别的女人,死不瞑目。”
“臭小子,要你管!”
“不想我管你,你也不要管我,我不想住院!”
“懒得理你!我要回去睡觉,等会儿护士会送你进观察室,掰!”
“死老头……我真的喜欢她,不想让她担心、不想麻烦她……拜托你,让我出院。”咦?这小子是在求他吗?低声下气的哩,好稀奇啊!
“你乖乖住院,赶快恢复健康,才是真的不让她担心。她说的话你没听见吗?你恢复健康,对她来说,就是最好的礼物,所以不想让她担心,就乖乖住院。”
“死老头……”古维瀚不知碎碎念了些什么。
“听不见啦,我要回家了,你自求多福。”四天啊?他真不想在医院待四天。
古维瀚迷迷糊糊地想,迷迷糊糊地又昏睡过去。
第7章(1)
天蒙蒙亮,已经转进单人病房的古维瀚睁开眼,感觉手被人握住,他偏头,看见徐瑀玲坐在椅子上,头趴在床边睡着了,握着他手的,是她纤小的手掌。他轻轻抽手想摸她,谁知还未完全抽出手,已惊醒趴睡的她。
她抬头,揉揉眼睛,松开握着他的手,尴尬微笑。
“我怕睡太沉,你醒过来我不知道,所以才握住你的手。你想喝水吗?还是想去洗手间?”
“都不想。对不起,麻烦你了,你可以回去睡,我一个人没关系。”他心疼地摸摸她额头上因趴睡而红成一片的印痕,这样睡,一定不舒服。
“我想陪你,我害你住院,当然有责任要照顾你。”
“你不要乱想,我本来就肠胃不好,跟你没关系。”
“你应该告诉我你不能吃辣,医生说你胃出血,我自责得要死。我保证,以后不会再做辣的食物了。”
“对不起,害你担心,你回去睡好不好?”
“不好。反正周末放假,不用上班,我要在这里照顾你。张医生说你最好住院四天,好好调养,就能恢复健康。”
“我知道他说什么,但我不想住院。”
“不行!拜托你听我一次好不好?”
他不想屈服,可是……她灿亮的眼眸里有请求,她说话的语气很……撒娇,他发现自己,压根没有能力拒绝她。
“瑀玲……”他想抗议,声音却很虚。
“拜托你,好不好?拜托……”她忽然站起来,弯身看他,接着低头,唇温吞吞地贴上他的,像小鹿般舔他、吻他,她的气息渡向他,麻昏他的神经,让他有片刻分不清东南西北、黑夜白天、身处何方。
她真甜……奸诈,居然在这种情况下,第一次主动吻他,让虚弱的他更无力。
“拜托你,听我的话……”
她的唇移动着,从他的唇一路吻至他耳窝,他敏感得想喘息。老天,他是病人,不该受这么火辣的刺激,可他好想……好想扑倒她。她轻声细语在他耳边恳求,这简直是最甜蜜又最磨人的惩罚。
“拜托你,维瀚,拜托……”
“好……我住。”他根本不敌她的温柔攻势,索性摇白旗投降。
“谢谢你。”徐瑀玲笑开脸,暖暖的小手覆上他脸颊,轻轻摩挲。
“我讨厌医院的药水味!”他忍不住抱怨。
“那简单,我会帮你准备美丽的鲜花、舒缓情绪的精油,为你赶走药水味。”她甜笑。
窗外天色更亮一些,两人不约而同朝蒙蒙亮的天空看去,回头相视而笑。古维瀚伸出没打点滴的左手,摸摸她脸颊,她气色不是很好,明显是因为没睡饱的关系。
“真的不回去睡吗?你看起来很累。”
她微笑,摇摇头关心问着,“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现在很好,别担心。”心头暖暖的,他很久没感受过这样的关心了,很久很久,久到他都快遗忘被关心的滋味有多温暖。
最早让他感受到关心暖意的,是张医生。
第二个关心他的人,是初恋女友,后来却选择嫁给经济条件比当时的他好太多的另一个男人。
他其实从不曾怪过她,只是偶尔午夜梦回会觉得遗憾,遗憾当时的他能力不足。
第三个对他付出关心的,是他的前未婚妻,他曾经以为他们能牵手一生一世,直到他无意间在同父异母哥哥的床上,撞见两人翻云覆雨。
前未婚妻跟他哥哥上床的原因,其实再简单不过,因为他同父异母的哥哥是集团第一顺位继承人……
那是伤他最重、最深的一次,伤得他有好些年痛恨女人,认为所有女人都拜金虚荣。
“你累不累?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我不累。你是这世上,第四个关心我的人。”他盯着她,突然说。
她排名第四啊?这么前面。他说出的数字,惹得徐瑀玲心头一阵酸,因为他又是这种寂寞的语气。
古维瀚三十岁,他活了三十个年头,真正关心他的人,竟不到五根手指头,她听了真的好难过。
“张医生说……”她想告诉他,张医生说了一些他的事,但古维瀚打断她。
“我知道张医生说了什么,你离开急诊室之前,我已经醒了。你想不想听我说,说一个完完整整的故事?”他也不晓得自己怎么了,就是想让她知道真正的自己,不是奇宇集团接班人的那个他,而是那个曾经吃不饱、穿不暖,饿到头昏眼花、肠胃出血的他。
“我想听,请你告诉我。”
她清亮的眼探进他深黑色的双瞳,暖了古维瀚冰凉许久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