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都已经把它放到旧荷包里了,竟然还会被人偷了去,太让人愁闷了。
原本是因为肚子饿上街找小吃,结果因为丢了宝贝的东西,她现在一点儿食欲都没有了。好一会后,她在床上翻了个身,两眼无神地直盯着青色的幔顶。
殊不知楼下的掌柜正战战兢兢地向两名青衣侍卫回话,“记录所有投宿客人的名簿就在这里了。”一名侍卫拿着名簿转身离开,另一名则留了下来。
很快地,名簿便出现在韩瑾瑞的手中,他迅速地翻阅名簿,最后目光停在一个名字上,再也不动。徐莹……徐?
“徐”字刺目地映入他的眼中,让他的瞳孔为之一缩,太久的期盼、太多的失望让他已经不太敢抱有希望,或许又是一次希望的破灭吧。
韩瑾瑞的眼中划过一抹深沉得化不开的阴郁,手指微微攥紧。再失望一次又怎么样呢?反正他都已经习惯了,不是吗?
不久,刘二被人像提破布一样提下了马车,然后随手扔到地上。
“王爷,到了。”
车外响起侍卫的声音,让韩瑾瑞收回了自己的思绪,他伸手挑开车帘,矮身下了马车。当他一脚迈进客栈大门的时候,正听到一个娇俏的声音从上面传来——
“师兄,我真的很不开心啊。”
韩瑾瑞循声看去,就见一个青衫布裙的少女边微嘟着嘴冲着一个蓝衣男子撒娇,边下楼。
那少女年约十七、八岁,肤若凝脂,眉若刀裁,高鼻梁,薄嘴唇,并不是倾国倾城之貌,却远胜小家碧玉,此时唇微嘟,面带懊恼失落,侧脸对她身边的那位蓝衣俊朗青年男子说话。
蓝衣男子宠溺地笑着弹了那少女额头一下,声音悦耳如流泉般,“你这是没吃到想吃的东西,肚子馋虫闹腾吧?”
徐琇莹伸手捂着额哼了一声,道:“才不是呢。”
“那是怎么回事?说来听听。”杨清逸好整以暇地笑问。
她皱皱鼻子,伸手在鬓边挠了挠,泄气地道:“丢了件东西。”
杨清逸失笑道:“哟,小师妹丢东西了啊,丢了什么宝贝?又是什么人能从小师妹的手里偷走东西呢?”她不依地跺脚,恼道:“师兄讨厌死了,人有失手,马有乱蹄,这有什么不可能的嘛,人家就是被人偷了东西,师兄想笑就笑吧。”
杨清逸真的很不客气地笑出声来。
韩瑾瑞嘴角也微微勾了勾,恍惚间似又见到了那个扎着双髻、振振有辞跟自己祖父争辩的小小女童。时光荏苒,女童已然褪去青涩,成长为青葱少女,芳华正茂,颜色正妍。
随着那蓝衣男子伸手又去弹少女额头的动作,韩瑾瑞的眉头不由得一蹙,他很不喜欢男子对少女的亲昵。
“姑娘,小的错了,小的错了,求姑娘救命。”
第1章(2)
突如其来的呼救声让仍在楼梯上言笑晏晏的一对师兄妹闻声侧目,然后就看到了客栈楼下凄惨狼狈的刘二。
“是你!”徐琇莹目露讶然,然后甩下一旁的师兄,“咚咚咚”地从楼梯上跑了下去,冲到刘二面前,“我的荷包呢?”
刘二尚不及答话,旁边已有人先开口——
“在这里。”
徐琇莹一抬头就撞进了一双黑沉若海、幽静如渊的眼眸中,令她有片刻的怔忡,最后忍不住眨了眨眼。那人唇角上扬,勾起一抹柔和的笑,冲她扬了扬拿在手中的那只起了毛边的旧荷包。“这是姑娘的吧。”那人,那笑,似旧梦重来,十年前的美少年变成了如今的美青年,而她却早已物是人非。
徐琇莹垂眸,垂在身侧的手忍不住攥紧,努力保持声音平稳,道:“嗯,是我的,谢谢公子。”然后她伸手去接自己的东西。
韩瑾瑞将荷包轻轻地放到她手中,“姑娘不看看里面的东西吗?”
徐琇莹笑了一下,低头从荷包内取出玉璧看了一眼又塞了回去,脆声回道:“嗯,东西没错。”
杨清逸从楼上缓步而下,冲着韩瑾瑞笑道:“多谢这位公子替我小师妹寻回失物。”心里暗忖,这男人一看就不是好相与的,他家小师妹单纯天真,可别不小心招惹对方不快。
韩瑾瑞嘴角扯平,冲他冷淡地一点头,“不客气。”
徐琇莹扭头对自家师兄笑道:“师兄,我东西找到了。”
杨清逸笑着摇头,“我看到了,还不过来。”
“嗯。”徐琇莹脚步轻快地跑回他身边,讨好地冲着他笑。
韩瑾瑞见状却紧皱眉,很是看不惯,觉得这画面有些刺眼睛。从前那个会对着他横眉冷目也时娇憨讨乖的女孩突然变成对别人这么做,这让他无法控制地从心底升起一股戾气。
杨清逸抬头又冲着韩瑾瑞拱手为礼,“相逢即是有缘,公子若不嫌弃,容在下请杯清茶。”
韩瑾瑞简单回个字,“好。”
徐琇莹眼睛瞄了瞄地上那状况凄惨的小偷,嘴唇动了动,到底没有帮无良小偷说话。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就算不是碰到自己这块铁板,总有一天也会踢到别的铁板,迟早而已。
她的神情却没有逃过韩瑾瑞的眼睛,他伸手一挥,就像挥赶一只苍蝇一般看着刘二道:“滚吧。”
刘二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逃出了客栈。
徐琇莹不由得朝韩瑾瑞看了一眼。
两人目光才撞上,她便犹如受惊的小鹿般立时收回了视线,老老实实地站在自家师兄身边做鹌鹑样。韩瑾瑞看了,微微扬眉。
杨清逸手往旁边一摆,道:“这位公子,请。”
韩瑾瑞抬脚便往他所指的桌子走过去。
三个人很快便分主客落了坐,伙计手脚麻利地上了茶。
韩瑾瑞摩挲着手里的茶碗却没有要喝的意思,他看着杨清逸直截了当地道:“这位兄台,在下有话想同令师妹单独说,不知可否?”
杨清逸看了自家小师妹一眼,然后对他道:“可以。”
徐琇莹看着师兄迳自起身离开,略有不满地撇了下嘴。师兄这么干脆地扔下小师妹,真的好吗?
“徐姑娘。”
“嗯?”她回头看向韩瑾瑞。他嘴角一勾,“徐莹?”
徐琇莹点头,“嗯。”
韩瑾瑞拿起茶盖撇了撇茶沫,似漫不经心地道:“有匪君子,充耳琇莹。我记得你的名字应该是琇莹才对,是不是,阿欢?”最后两个字,他唤得极轻,彷佛怕惊扰了什么似的。
徐琇莹唇抿成一条线,有一会儿没说话。阿欢是她的乳名,自从家逢巨变,再无人唤她这个名字,而她午夜梦回听到这两个字总是不禁泪湿枕畔。
韩瑾瑞很有耐心地等着。
好半晌徐琇莹才闷闷地道:“前尘往事,何必再提。”
韩瑾瑞哼了一声,道:“我以为你会否认。”
徐琇莹轻轻叹了口气,“徐家平反了。”她又为什么不敢承认自己的身分呢!
韩瑾瑞却不肯放过她,追问:“八年来,定远侯坟前缺了祭香,你就半点儿不心虚吗?”
徐琇莹霍然抬头,瞪了他一眼,道:“拜祭又不是非得到坟前才能拜祭,我还没有那么不孝。”
韩瑾瑞仍不满意,语气咄咄逼人地道:“八年前徐家便已平反,你为何一直不回来?”
徐琇莹眉宇间漫上了一层淡淡的哀戚,舌间泛着苦涩,反问似地道:“回来独自面对那座空宅吗?”那太悲哀了,她相信父母在天之灵也希望她能好好地活下去,无论生活在什么地方。
更何况起先是背负罪名在身,后来即使得知徐家已经平反,可她年纪幼小,师父不肯放她独自外出,今年还是搭着师兄来京访友的顺风车,才得以跟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