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带头的手臂一挥,大队人马立刻展开地毯式的搜索。
可奇怪的是,整个林子差不多都让他们搜遍了,就是找不到两人的踪迹。
难道他们还会飞天遁地不成?带头的蒙古人望望天,又看看地,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头儿,会不会是他们根本没有坠马啊?」手下有人提出。
「这里有血迹!」有人指着军马逃逸的方向大喊道。
「一定是故布疑阵,这些汉人最狡猾了!」带头的一拍大腿,终于想通了这一节,「大伙一起追啊!」
「是!」蒙古人轰然应道。
这两个狡猾的家伙激起了他们天性中狩猎的欲望,狂嚣声里,十几匹马疯狂的追了出去。
那一双双眼里充满嗜血的光芒--他们要那胆敢折了蒙古人威风的男人用血来偿还!
阵阵马蹄卷起了落叶、断枝,惊得树林里的鸟兽惊慌的乱叫乱窜,一团混乱中,似乎还有其他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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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的地底下。
「放……」开我啦!梅怜白在他怀里挣扎着,试图挣开那紧箍着自己的双臂。
「再等等。」赤烈被她撞到伤处,闷哼一声。
「人都走了,你还要等……」什么嘛?她急着要回去救小白,却受制于他紧箍的大手,根本无法动弹。
「嘘~~」她的话未完,就被赤烈捂住嘴巴。
「咦?好像真的没人。」
一个声音透过覆盖着的树枝传入地底下,然后是一阵逐渐远去的马蹄声,至此,这些蒙古兵才算是全都离开了。
如果刚才爬出去,只怕命就要葬送在这里了!地底下,梅怜白惊出一身冷汗。
「没事了。」赤烈又侧耳倾听一会儿才开口道。
刚才若不是他忽然想起此处有个自己挖好的陷阱,又及时掷出手里的钢刀,迫使那匹马吃痛狂奔,达到混淆敌人的目的,恐怕今天他们这两条命就要没了!
「可以出去了吗?」回想起刚才的惊险,梅怜白的声音仍是颤抖的。
「嗯。」他点点头。
他挖这个陷阱本是为了捕获大一点的猎物,因此才能容得两个人容身。在此之前,他还曾打算在陷阱里布置几支削尖的木桩,幸好还没来得及布置,否则他们这一滚下来不就成了烤肉串?
虽然他过去见惯了大风大浪,可是今日之险尤胜过他生平许多战役。
想到这,赤烈仍心有余悸。
这个陷阱有一人多高,上面巧妙的覆盖着用树枝和藤蔓密密编成的盖子,只有几缕阳光穿透枝叶。
也因此,那些蒙古人在搜索时全然没想到,碧绿的藤蔓下竟然有一个陷阱在。
不过既然是陷阱,就意味着里面的空间实在很有限,何况还有身材高大的赤烈容身其中。
他俩挤在狭窄的陷阱里,身体贴着身体,胳膊挤着胳膊、腿迭着腿……
唔~~不得了了,她根本就是坐在他的腿上嘛!意识到这点,梅怜白的小脸顿时整个涨红。
「怎么了?」察觉到她的不安,赤烈关心的问。
「没、没……」她支支吾吾的。
「哪里受伤了吗?」他伸手欲覆上她的额,她正好「啊」的跳起身。
赤烈冰冷的手指下期然的擦过她柔软的樱唇。
虽然只是一下下,赤烈却若有感悟:看不出她的人瘦瘦小小的,嘴唇却很丰满,尤其是下唇,就像是颗饱满的樱桃。
他忍不住探指在上面轻轻捻弄了几下。
「呃--」他的举动使得梅怜白的小脸全红了,脸上是被自己倾慕之人调戏后的那种既欢喜又羞怯的复杂表情。
习武之人的眼力和常人不同,只要有一丝光线就能看清自己所处的环境。她红通通的小脸、丰富的表情,以及手足无措的样子,让赤烈看得津津有味。
「怎么了,是我碰痛妳了吗?」他起了逗弄之心。
「才没有!」梅怜白「恶狠狠」的瞪他一眼,随即醒悟这陷阱里这么黑,自己怕是做俏眼给瞎子看了。
「真的没有?我明明好像碰到……」他故意又狠狠的揉了几下。
「唔……」她闷哼一声,可怜的下唇都被他的魔手躁躏得红肿了!虽然明知他看不见,她仍气不过的又狠狠瞪他一眼。
「真的有碰到!」不用说,她这番丰富有趣的表情,又一次尽收他眼底。
「你有完没完哪?该不会打算在这陷阱里过一辈子吧?!」她凑到想象中他耳朵的位置,「咬牙切齿」的道。
「和妳一起吗?」他正好转过脸来。
坚毅的厚唇取代了他耳朵的位置,与她红肿的樱唇做了一次最亲密的接触。
「唔~~」梅怜白脑中一片空白。
好想就这么深深的吻下去……赤烈心中有股强烈的冲动。
「你、你刚才碰到的只是我的耳朵而已!」在他将冲动付诸行动之前,梅怜白已先一步挪开她的唇。
「哦!」真是可惜!他的心中闪过一丝惋惜。
「是我的耳朵喔!你、你可别想歪了。」她强调的话语听在赤烈耳里只是更显示出她的心虚。
「想歪什么?」他忍不住出言揶揄。比起朝廷里复杂得让人厌恶的人事,她还真是单纯得让人心痛啊!
「呃……」天哪!这不是摆明着告诉他,她已经想歪了吗?她、她居然又出糗了!梅怜白尴尬得恨不得一头撞死算了。
「莫非妳想我们就这么窝一辈子?」蓦的,他带笑的声音传入她耳里。
「窝、窝一辈子?」她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我知道我的大腿是不错的椅子,但妳不觉得这里的气味差了点吗?」他笑吟吟的。
江南本就比北方地区潮湿,此时又正值江南的梅雨季节,因此陷阱里充满一种霉味。
「椅子?!」等弄明白所谓的椅子究竟是什么意思后,梅怜白立即跳离了「椅子」。
可她蜷曲许久的腿酸软得像豆腐一样,一个站立不稳,竟一头往泥墙上撞去。
「小心!」一只手掌抢过来垫在她的前额和泥墙之间,挽救了她撞墙的命运。
「呃……」她惊讶于他动作的迅速与精准,随即醒悟到--「你看得见?!」
「霉味好像越来越重了,是不是快下雨了?」赤烈顾左右而言他。
「不许转移话题!你这混蛋,居然吃我豆腐?!我、我要……」梅怜白怒气汹汹的吼道。
她想要揪住他的衣襟好好质问一番,可她却抓住了他的头发、摸过挺直的鼻子……甚至碰到他的袖子,就是没抓到自己想抓的。
几经挫败,好不容易揪住他的衣襟,她已没有质问他的力气了。
「抓好了。」他一手环住她纤细的腰肢,带着她跳出陷阱。
天色已暗,蒙蒙细雨落下,似乎老天爷也在婆娑落泪。
山村的方向,仍有几抹黑烟直冲云霄。
「小白!」梅怜白刚才还是嫣红的双颊,此时已是一片惨白。她撩起破烂的裙襬,拔腿往家的方向跑去。
「妳不能回去!」赤烈拦在她面前,强行箝制住她。
「放开我,小白还在家里,我要去救小白!」她奋力挣扎着。
「我们都知道小白已经死了!没有人能够在蒙古人的屠杀中逃生!」他摇晃着她瘦小的身体,想将她的理智唤回来,「而且那些蒙古人很可能还没有走,我救妳并不是为了让妳去送死的!」
刚才追击他们的蒙古兵不过是其中的一队,至少还有两队仍留在村里大肆杀戮。从这升起的浓烟看来,恐怕整个山村已经被烧得差不多了吧!
「你胡说!小白怎么会死?!他这么小、这么可爱,谁会舍得杀死他?」梅怜白拒绝相信他所说的。
「妳理智些,小白他已经死了……」
「住嘴!」
「啪」一声脆响,赤烈古铜色的脸颊慢慢的浮现指印。
他伸手摸摸被她打过的地方,与其说痛,还不如说是震惊。
他可是战功赫赫的大诺颜,平常别说敢动手打他耳光了,就连敢直视他的人都不多,可这个小女人居然动手打了他?!
「妳竟敢打我?」他的表情森冷。
「你、你不服气就打回来好了。」梅怜白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却仍壮着胆子顶撞道,「反正我不许任何人说小白死了!」
「打回来吗?」赤烈举起一只大掌,示威似的放到眼前端详。
看看他那蒲扇般的大手,她怀疑恐怕只要轻轻的一掌,自己就会被他打得颈骨折断!
「呃……」她不禁畏缩了下。
「怎么,害怕了?」他斜睨她一眼。
「才、才没有呢!」她反驳道,下意识挺起胸膛,「我们先说好,你可不能打死我,就算只是打晕也不行,我还要赶回去救小白。」
呵呵!这好比在两军交战中,其中一方说:喂,你不可以杀死我,就连俘虏我也不可以。赤烈不禁失笑。
不过,俘虏这个平胸的小丫头,似乎也是一件颇有意思的事!呵呵呵呵……
「你笑什么笑?」明明是那个一起生活了好几天的家伙,可为什么她却觉得他似乎有些不同了?
「梅怜白,妳很有幽默感呢!」他咧嘴露出一口白牙。
不知为何,她的心因为这笑容而怦怦乱跳,他那张脸竟有种让她移不开目光的魅力。
「妳的脸上沾着蜘蛛网了。」赤烈伸出一只大掌,想拭去沾在她脸上的污秽。
「别--」霎时,在陷阱里发生的事又浮现她的心头。她硬生生转开脸,结巴的道:「你、你再不打、打回来,我就、就要走了。」
「我怎么舍得打回来?」他的虎眸含笑。
「那好,我走了。」她害怕自己会被蛊惑,更害怕会忘记救小白的责任,当下扭身往来时路走去。
「妳以为我会让妳就这么走了?」身后传来他的声音。
她愕然回头,正好望见一只大手朝自己的颈子劈过来。
「呃~~」他是想打晕她吗?她傻愣愣的站着,一时竟没想到要躲避。
「咕咚」一声,一具人体仰天跌在泥地上。
「呃~~」这要被打晕的不是她吗?怎么倒下的却是他自己呢?事出突然,梅怜白完全傻住了。
「喂,你怎么了?」她蹲下身才发现,他的肩背上还插着一枝染血的箭!
这一跌,正好将露在外面的那一截也撞进了身体,沾满鲜血的箭头穿透了身体从另一边刺了出来。他的伤口顿时血流如注。
「……」赤烈苦笑,疼得说不出话来。
「赤烈哥哥,你、你可不能死啊!」她下意识用手按住他流血的伤口,却止不住如注鲜血,只沾得满掌的血腥。
赤烈最后的意识是--她喊他赤烈哥哥的声音还真是好听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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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么滴在他的脸上,冰冷的,一滴、两滴、三滴……赤烈挣扎着睁开眼,看见一双微微红肿的大眼。
「妳为我哭了吗?真好……」他努力抬起胳膊,抚上她瘦巴巴的小脸蛋。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为你哭了啊?」她没好气的拍开他不规矩的大手。
「呵呵!两只眼睛都看见了。」他无力的手被拍落到地上,还因此扯痛了伤口。可是,在看见她眼底来不及掩饰的后悔与懊丧后,赤烈的虎眸不禁含笑。
「我是看你嘴唇干裂,好心给你喂水。喂水,你懂不懂啊?」梅怜白举起手里的一块碎布,继续往他干裂的嘴巴里挤了一些水去。
「原来……」只是喂水啊!他心中有些失落。
还在大都的时候,铁穆耳那家伙就经常拿他自己的艳遇来刺激他,其中有一项就是美人用嘴巴哺喂美酒给他。记得当时他回敬一句「那多么不干净」,将铁穆耳那小狐狸气得捶胸顿足的直喊「你还是不是男人啊」!
可现在,盯着那片被他揉捏过后仍然红滟滟的樱桃小唇,想起它的触感,他就有种想狠狠「咬」上一口的冲动。
「喂,你可别想什么奇怪的事。」看见他的虎眸发出「绿光」,好像随时都会扑过来咬自己一口,梅怜白紧张的退了半步,伸手掩住依然红肿的嘴巴。
「奇怪的事?妳是说……」他发觉自己迷恋上逗弄她的滋味。
「不要明知故问!」「啪」的一声,她手里的碎布丢到了他脸上。
这布上也带着属于她的味道,没有脂粉味,却有着她身上清新的气息。颊上的触感告诉他,这布有些粗糙,不像他身上的精致布料,却又比一般的粗布更细滑些,难道说……
狡猾的虎眸透过碎布的间隙偷偷打量她,她的外衣没有破损的痕迹,这么说真是她的亵……
「喂,你背上的箭怎么办?」梅怜白蹭啊蹭的,又蹭回他身边。
「箭?」赤烈怔了怔,斜眼看去,箭头还露在外面呢!「那些黑糊糊的是……」
「我、我在上面涂了一些草药,可、可是我不知道怎么将箭弄出来。」她的明眸里满是担忧和害怕。
不知道她在上面敷了什么草药,不过流血好像已经止住了,同样的,这箭也有要长在他身上的趋势了。
该死,他可不想背着枝箭到处跑啊!
「就这么弄出来!」赤烈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拔出腰间的匕首,先削掉露在外面的一把羽毛,然后抓住箭头使劲拔出。
剎那间,鲜血又一次喷涌而出。
「啊啊啊啊啊……」耳边响起梅怜白的尖叫声。
「喊什么,我还没死咧!真是个傻孩子……」他伸长那只沾血的手,去抚她吓得苍白的小脸,还没抚到就软绵绵的落在地上。
他又一次昏死过去。
「不、不要……」看着他的脸色越来越白、眼神也越来越涣散,梅怜白害怕极了。
她拚命用手将那些药糊密覆住他的伤口,以阻止流血,再拿起搁在一旁的草药送进嘴里嚼烂,以做出更多的药糊。
「赤烈哥哥,你不要死啊!」她嘴里不住呢喃,药糊混合着眼泪糊满了他的伤口。
天色越来越暗,山洞里也越来越冷了。
梅怜白擦擦眼泪,起身去拣了些枝干枯柴,生起一堆小小的火。看看他嘴唇又有些焦裂,她又拿起碎布跑去山泉边浸湿了回来。
她在他身边蹲下,正要挤出布里的水,干柴正好爆裂,火焰猛的往上窜,照得山洞里一片光明。
「呃……」她漆黑的眼眸睁得老木--是她看错了吗?
她的小手飞快的解开他的衣襟,拨开那被脓血浸湿的内衫,这才发现他身上竟布满溃烂的痕迹。
不,不是像他自己说的那样--因为伤口迟迟没愈合的关系,而是疫病已经蔓延到他身上了!
「天哪!」梅怜白站立不稳,一屁股坐倒在他的身边。
她根本不知道,他竟是拖着这被疫病严重侵蚀的身子,每天跑出去给他们找吃的,更是用这伤痕累累的身体保护着她!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做呢?」她嘶声问道。
他们不过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而已,他根本不必为两个陌生人甘冒生命的危险。尤其,她还挟恩求报,因为自己的私心而将他这毫不相关的陌生人拖进疫区。
「赤烈哥哥,对不起啊!」悔恨的泪珠一颗颗滴落在他身上、脸上。
在火光的映照中,那泪珠就像绝世奇珍,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