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记得呀,去年五月的事嘛。”
茶儿惊喜交加地跳起来,激动地握住她的手。
“小姐,您恢复记忆了!”茶儿欢喜得连以往惯用的“小姐”称呼都脱口而出。
沐香凝见鬼地瞪她。“什么恢复记忆?你在说什么?”
“小姐本来不记得游香江的事,现在记得了。崔嬷嬷,小姐她真的恢复记忆了!”
游香江是小姐在失去记忆之前的事,原本不记得的小姐,现在却记得了,不是恢复记忆是什么?
崔嬷嬷也转忧为喜。“太好了!夫人,您总算想起来了——”突然想想不对,笑容一收,又紧张地问:“夫人,难道您不记得将军了?”
崔嬷嬷、茶儿紧盯着沐香凝,她们曾听人说过,失去记忆的人,一旦恢复记忆,有可能把失忆之时所发生的事,全忘记了,难不成夫人也是?
沐香凝先是看着崔嬷嬷和茶儿,再看向门口的男人。
她很清楚茶儿和崔嬷嬷的性子,她们是不会随便开这种玩笑的,而且她们紧张的表情不像是装的,这中间肯定发生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她的目光将那男人从头打量到脚,再从脚打量到头。
他是一个相貌堂堂的男子,脸容冷峻似雕刻,挺直的鼻梁,显示出此人的刚直,那一双鹰目炯炯有神,看人时似要把人的灵魂吸进去似的。
他光是站在那儿,劲稳如松柏,就有一股逼人的魄力,不似一般南方男子的儒雅,而是雄纠纠的强壮。
或许是她打量的眼神太过直接而大胆,令楚卿扬不由得拧眉。
平日胆小怯弱,只会可怜兮兮地望着他的女人,可不会如此毫无顾忌地打量他。
但他只是愣怔一下,便又恢复冷然,因为心中对她的厌烦,让他忽视了她与平日的不同,尽管听到了她们的谈话,他却只当成是这女人不知又用什么方法,在寻求他的注意。
她不烦,他都嫌烦了。
第1章(2)
“依爷看,你们家小姐精神挺好的,哪里受伤虚弱了?”
这语气……怎么听起来是讽刺的口吻?
沐香凝也回以厌恶的表情,转头质问茶儿和崔嬷嬷。“你们骗我,这种讲话带刺的男人,我怎么可能嫁给他?”
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不只茶儿和崔嬷嬷下巴掉下来,连楚卿扬也是一愕,继而沉下脸色。
“你说什么?”
“我说,任何人一见我头上的纱布,还有我这脸色,就知道我受伤了,而且很虚弱,我不信阁下看不到,我都没轻视你眼力不好,你倒先嫌弃我了?我跟你有仇吗?”
她问得理所当然,听在他耳中无异是一种挑衅。
“你敢跟爷这样说话?”这是实实在在的警告。
“我说的是事实。”她不慌不忙地回答,双臂很自然地交叉在胸前,这是她惯有的动作,但她不知道,在自己失去记忆时,这个动作从来没做过。
楚卿扬虽怒,却怒中带着诧异,因为眼前的女人变化太大了。
这态度、这口气,还有这表情,明明是同一个人,怎么突然像换个人似的,让他不得不重新打量她,难道她真的恢复记忆了?而且把他给忘了?
在娶她过门之前,他的确听说她曾受伤失忆,但因为不喜欢她,所以他从不在意她任何事。
崔嬷嬷赶紧打圆场。“夫人,您别乱说话,将军是您的丈夫呀!”
“我什么时候嫁给他的?我一点印象也没有!”
“夫人,您和将军是一年前成的亲。”茶儿忙向她解释。
“一年前?”沐香凝惊讶道。“我失忆一年了?”
茶儿很快把来龙去脉告诉她,原来,在沐香凝失忆的这段期间,她的爹娘将她嫁入将军府,成了将军夫人。
眼前这个看似桀骜不驯的男子,就是深受当今圣上重用的威远将军楚卿扬,战功赫赫,威震四方。
这人,正是她的丈夫。
听完茶儿的长话短说,沐香凝只感到晴天霹雳,她那爹娘,居然趁她失忆的时候,把她给卖了?!
她不晓得,事实上这主意不是她爹娘出的,而是她自己的坚持。
当初,在她尚未对楚卿扬一见倾心之前,她可是死活不想嫁人的,一心一意只想出门闯荡江湖,把她爹气个半死。在知道她爱上楚卿扬,发誓非对方不嫁后,身为皇上宠臣、官拜刑部尚书的沐老爷,立刻向皇上求来一道赐婚旨意,把她“出卖”得很高兴。
沐香凝心中的震撼无以形容,她已成了他人妇,这是事实,不是骗人,她没有在作梦……
在沐香凝尚未回神之际,崔嬷嬷赶忙向楚卿扬赔罪。
“将军,夫人是因为刚恢复了记忆,才会口不择言,还请将军原谅夫人。”
楚卿扬看了崔嬷嬷一眼,又看向沐香凝,见她脸色似乎更苍白了,也不以为意。在娶她时,他就知道她失去记忆了,现在恢复记忆又如何?也不会改变什么,她还是那个她,没有不同。
“照顾好你家小姐。”
楚卿扬的声音很冷漠,没有温情,没有安慰,语气陌生得像是不关他的事一般,说完便转身离去。
见将军依然对夫人如此冷淡,茶儿和崔嬷嬷大为失望。
夫人摔了一跤,她们好不容易说动将军前来探望,本希望他对夫人怜惜一些,谁知夫人恢复记忆,直言直语惹得将军更不高兴了。
将军走了,两人回头看看沐香凝,发现她仍陷在惊讶中,不约而同地叹息。
“夫人,喝药吧,茶儿端给您。”
沐香凝回过神来,一手拎着茶儿的衣领,一手抓着崔嬷嬷的手臂,咬牙切齿地问——
“平日我待你们也不薄,就算我失去记忆,但你们没有啊,你们怎么不阻止爹娘做这种糊涂事?”
茶儿缩着脖子,吐着舌头,领子被沐香凝这么一拎,差点勒死她,忙一边用着抓自己的领子多吸口气,一边没好气地说:“夫人,难不成您都忘记了?”
“废话,我若是记得,还问你们做啥?”
茶儿似是恍悟了什么,深深叹了口气后,才一字一字说清楚。
“当初是您一哭二闹三上吊,非要嫁给将军不可的呀。”
果不其然,沐香凝被茶儿这话惊到了,她不敢置信地改瞪向崔嬷嬷,崔嬷嬷也对她点头,两人一五一十把原委始末告诉她,在听完之后,沐香凝受到不小的打击——
原来,在她失忆时,有一回她和娘亲坐马车去灵严寺上香,途中正好撞见威远将军策马回城,那时有个小贩推着摊子闪避不及,眼看就要撞上了,说时迟那时快,威远将军策马一跃,直接从小贩头上跃过去。
那时他马上的英姿和高明的骑术,直教她芳心大乱,回去后茶不思饭不想,还向娘亲吵着要嫁给威远将军。
娘亲将这事告诉了爹爹,爹爹隔天上朝去求皇上,结果皇上一道旨意赐婚,她就成了将军夫人。
沐香凝万万没想到,居然是自己死皮赖脸要嫁给楚卿扬,据茶儿和崔嬷嬷的描述,她像花痴一样非君不嫁,爱楚卿扬爱得连脾气都没了,楚卿扬只要皱个眉头,她就患得患失、小心翼翼,他说一句左,她不敢往右。
简单来说,楚卿扬就是她的天,她的地,她的全部。
“……就是这么回事。”茶儿、崔嬷嬷两手一摊,说完了。
她们说得有多久,沐香凝的下巴掉得就有多久。像在听别人的故事似的,她简直不敢相信,她们口中的那个花痴会是自己,她都有揉太阳穴的冲动了,而事实上,她已经在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