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年轻上任,难以服众,所以在穿着上加倍用心,绝不允许落人话柄。
“再有,你说我自卑,我不知道我算不算,我只知道,只要别人知道我是凤家人,又是当家五姑娘,要不敬我、怕我,要不就是讨厌我,我的客户也是如此。所以,我一直希望我做得更好、再好一些、再完美一些。除了八宝,我没有朋友,就连我的亲人也不能像看待普通人般看待我,王远虑,难道你就不怕我?或是不讨厌我?”她单打独斗,格外孤独,无论做好做坏,都未必能得到认同。
而仔细一想,王远虑似乎才是那个最该怕她或讨厌她的人,他既和她共享了她荒谬的见鬼初体验,也见识过她屋宅的墙后秘密;他看透她的虚张声势,却也误打误撞体会到她的特殊灵能家传。
可是,他的态度就和之前对她一样相差无几,同样想到就酸她一下,他是真的对她心无芥蒂,还是太会演戏?
不过王远虑倒是回答得很坦白。
“我为何要怕你?无论你看见什么,我都看不见,我只是一个看不见鬼的商人而已,何必怕你?至于,讨厌你?在今天之前,你都还没有在我心里重要到能令我有‘讨厌’的情绪,最多就是不喜欢,不想有交集。”而在察觉了她的体贴、正直与自卑的今天之后,更是无论如何都讨厌不起来,可碍于某种莫名的自尊,王远虑毫不犹豫省略了后句。
“凤筝,人们都对未知的、与自己不同的、无法掌控的事物感到害怕,你之所以被恐惧、被忌惮,那是因为你不是个庸人。”其实,王远虑觉得他没有必要向凤筝解释这么多,可是,他就是不忍见她颓丧。
就某方面而言,他觉得凤筝和他很像,有责任感、爱逞强、易心软,还有……同样很孤单;他们同样背负家族中某些人的期盼与恐惧,接掌家族事业,无从逃避。
他举起手,蓦然有股冲动,很想拍拍凤筝的肩,或是摸摸她的头,可是,一念及他的碰触会令她见鬼,只好又默默将双手负于身后,走至看不见她神情的稍远处,不经意地背对她,以忽略内心的蠢蠢欲动。
短短两日,他对凤筝的心情,由最初的不理解、看好戏,到共患难、好奇、被逗乐,及至现在的同理、心怜,连他自己都感到太过戏剧化,可却不得不承认。
凤筝完全没预料到王远虑会如此说,她盯着他有着宽闇肩膀的挺拔背影,沉静良久,反覆琢磨思忖他的话,心头有些暖暖的。
王远虑确实如她所想,是她唯一的盟友,和她同样身历其境,能懂她的心境。而此时压于胸臆间的沉重虽不到豁然开朗,但已渐露曙光。
她走到王远虑面前,仰颜看他,悠然转柔的眸底满是星光,蕴含笑意的两片红唇吐出的却是:“原来你就是都这么想,所以才可以这么自大狂妄又骄傲自恋吗?”
王远虑眯起眼看她,不知该不该高兴她恢复生气。
“怎?你爱上我了吗?”微现的酒窝无法骗人,轻易透露出他的心情很好。
事不过三,这下他毫不怀疑,他确实喜爱凤筝嚣张跋扈、嘴上不饶人的模样比她的哀愁神情多出许多。
“真是够了,少臭美了你!”凤筝瞬间大笑了起来。
可她不得不承认,王远虑的安慰与自恋令她一扫阴霾,心情大好。
她从未开口向人诉说过这些,没想到竟能得到如此正面的回馈,而且,居然还是从一个能令她见鬼的坏嘴男人身上,这真是见鬼了。
“王远虑,谢谢你。”凤筝从未想过,她有朝一日会向王远虑道谢得如此真心诚意。
“谢什么?”
“谢你……干么?”凤筝话说到一半,猛然收口,因为这次换王远虑一脸狐疑地打量她了。
“没想到,原来你也会向人道谢。”照样造句,王远虑将她稍早时说的话还给她。
“咕。”他们两人同时笑了,凤筝与他视线相凝,感觉有某种热流缓缓淌过胸口,令她胸腔震颤,双颊红嫣。
一定是有什么地方搞错了,她竟觉得王远虑比之前更加英俊焕发,他目光澄澈清明、神情沉稳自信;他的唇瓣丰实、颊畔酒窝腻人……令她不由得想起曾与他交缠过的手指,和他掌心的触感。她得说些什么,才能掩饰她过快的心跳。
“对了,怎么没看见八宝?八宝去哪儿了?怎么去那么久还没回来?”她猜八宝一定在她身侧不远处,只是不知在忙些什么,尚未兜转回来,所以初醒时才没探问。
“他看你睡得熟,说要回家煮点甜汤带来给你喝,还说你怕脏,醒来可能会想马上换衣服,要顺便帮你带件新衣服来。”还有书僮比八宝更称职的吗?王远虑都感叹他向来无微不至的助理输了。
“呿,这样啊……慢着!什么?!八宝自己开车回去了?”消化完王远虑说的话,凤筝陡然惊慌失措了起来。
“是。”王远虑不解她为何要如此紧张。
“不能让八宝单独开车,我打电话问他在哪儿。”凤筝急急忙忙地寻到她的随身包包,匆忙伸手在包包里捞手机。
“他开车技术很差?”王远虑挑眉。能让人担心成这样,究竟是有多靠不住?
第5章(2)
“不是,他——”凤筝找到电话,都还没按下快速拨号键,手中的电话便响了。
“喂?!”凤筝一秒钟不到便接起。
“凤五,八宝出车祸了。”说话的人是凤筝的弟弟凤笙。
电话那端的音量清晰沉稳,就连王远虑都听得无比清楚。
凤筝神情一愕,拿着手机的手指瞬间僵硬,脸色惊白。
她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右腿骨折、脑部轻微水肿,凤筝到达医院时,八宝虽已完成骨折手术,可仍需留院观察。
“你先回去吧,八宝让我来照顾就好,凤家需要你。”早就在医院里的凤笙,指着病房内唯一一张陪客床自告奋勇。
“不用,我可以留下来照顾八宝,反正客人都很习惯我临时公休十天半个月。”这可不是客套话,她向来很大牌。不过凤筝虽然应得干脆,挂心八宝伤势的神情却显得担忧。
“你连自己都照顾不好,要怎么照顾八宝?”凤笙淡淡扬睫,和凤筝高度相似的五官脸庞与及肩的褐色头发,使他看来十分阴柔。
撇去男性化的宽肩和伟岸身形,凤笙和凤筝这对姐弟看起来简直像是双胞胎,刚载凤筝赶到医院,此时正立于一旁的王远虑心想。
“你又知道我不会照顾自己?”她只是不愿,并不是不会,凤筝不服气地回嘴。
“你若会照顾自己,怎会中暑昏倒?又怎会让八宝独自开车?”得知天空塔事件始未的凤笙话音极淡,指责意味却无庸置疑。
“……”凤筝被堵得无话可回,她确实觉得她有所疏失,真心对八宝感到十分内疚。
殊不知为凤笙这句话感到内疚的人还有王远虑,若不是他将凤筝卷进来,凤筝怎会中暑?八宝又怎会出事?
王远虑虽觉凤笙话说得太过,可他毕竟是个外人,不便打扰姐弟对谈,抿唇未语的眉目间隐含自责心事。
“你回去吧,八宝看见你在这里不会安心的,难道你还不明白,为何八宝出事的第一时间是按了我的速拨键而不是你的?”凤笙又发话了。
“……”凤筝再度被弟弟堵得哑口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