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安妃为圣皇又生了一位小皇子,这对膝下子嗣不旺的圣皇来说是极为安慰的一件事,紧接着,圣皇正式下旨册封圣怀璧为太子,然后圣朝和玉阳互相交换了国书,昭告天下两国再结“共生共荣”同盟。换句话说,这次的结盟力度之强,胜过以往,无论两国哪方有难,另一国必须无条件的全力相救。
而之前大张旗鼓开战的黑羽却显得异常安静,安静得让人猜不透它下一步的计昼又是什么。
圣怀璧自从被册封太子之后,除了雀灵苑和兵部之外,圣皇还将吏部一并交给他,明显是在一力培养他日后继承大统的能力。
礼部则被转给了二皇子圣怀玥,不过和册封太子相比,他接掌礼部的事并不是非常受人关注,关注他的只有两个人--圣怀璧和令狐问君。
此外,令狐问君辞官之事忽然变得无声无息,不但她自己没有再提,圣皇也没有提起。原本以为她辞官是为了和圣怀璧的婚事,然而太子大婚的事迟迟没有下文,朝臣们都是一头雾水。
其实不只是朝臣们,就是圣怀璧都觉得狐疑。
有一次他很认真地问她,“怎么没听你说辞官了?是不是想通了,不辞了?”
令狐问君淡淡回答,“眼下局势不明,二皇子还是你的肘腋之患,我辞了官对你没有半点好处,我不想让九泉之下的父亲失望。”
圣怀璧笑道。“你心中还是担心我的。不过你放心,我是不会让我的女人一天到晚活在担惊受怕中,这江山有我在,谁都休想抢走。”
“你有自信是好的,但是--”
“不要骄傲过了头,是吧?我知道你又要说这个。”他打断地说,“我现在是孤军作战,自然要步步小心。”
不只是步步小心,他现在明显要比以前忙很多,原来他只要在雀灵苑东游西荡,管管事情邹可,现在六部中最忙的两大部都交到他手上,即使他再天纵英才,职明绝顶,依然要耗费大量的精力和时间去处理大小事宜,因此和令狐问君见面的机会也比以前少很多了。
他习惯了一天到晚赖在令狐问君身边,几次忍不住和她抱怨自己现在的忙碌,她也只是柔声安慰。
而他同时发现,她好像背着自己不知在忙什么,似乎不只是忙着处理朝政,她面对他时总有些闪躲,这让他心里很是不安,就像猜不出黑羽在打什么算盘,他发现自己也猜不出令狐问君在想什么了。
于是,他想起一个人--徐谦。
徐谦自从上次被圣怀璧‘逼供’之后,对他就是敬而远之,平时办案都恨不得绕开雀灵苑走,得知圣怀璧又有事召见他时,徐谦心惊胆战,未敢立刻去见他,反而先跑去见了令狐问君。
“丞相,太子殿下突然传召属下,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事要问属下?”
“太子殿下找你?”她想了想,“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事,八成是吏部或兵部有什么案子要你帮忙协办吧。”
他担心地说。“属下实在是怕了太子殿下,丞相大人能不能帮属下先去问问,属下心中也好有个底?”
令狐问君笑道。“上次太子殿下到底是怎么逼问你我去张家的事了?你也不和我明说,他为人虽然有些顽劣,对敌人下手也有些极端,但对自己人总是客气的。更何况你为我办事,他就算是和你揭乱,也不会让你太难堪吧?”
徐谦涨红了脸,圣怀璧那荒唐的手段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见他居然这样惶恐,她只好答应先帮他询问一下圣怀璧,给他一个结果让他安心。最后徐谦千恩万谢,又惴惴不安地离开了。令狐问君将手边的公事做完,看了看天色不算太晚,便乘车去了皇宫。
因为圣怀璧现在要处理三个部门的事情,所以不便再像以前那样长驻雀灵范,他现在除了上午要游走于兵部和吏部之外,下午通常是在自己的玉宁宫处理事务。
本来封了太子之后应该是要住到太子府去,但医圣皇近来身体越来越差,他希望能在父皇身边侍奉,圣皇欣慰他的孝心,也就随他的意让他继续住在玉宁宫了。
令狐问君来到玉宁宫的时候,见几个绝色男子正从正殿出来,她认得这几人都是雀灵苑的人,便打了个招呼,问道。“太子殿下在宫内吧?”
“在,正在和二殿下说话。”
圣怀玥也在这里?自从上次设计了他之后,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心里有鬼,像是故意避开她似的,她也有些日子没看见他了,因此她犹豫了一下,没有立刻进去。
殿内的太监见到她,殷勤地笑脸迎人说。“丞相大人来了,怎么站在这里?太子殿下吩咐,无论何时丞相大人来了,都请您直接入殿。”
“听说太子殿下在见客,我还是先不打扰他了。”
“太子殿下见的是二殿下,两位殿下谈笑风生的,说的应该不是公事。”
“是私事就更不方便打扰了,我还是在这里等吧。”
那太监见状正准备引她到偏殿等候,这时圣怀璧和圣怀玥恰好边聊看天边并肩从正殿走出来。
圣怀玥见到她时,神色一变,依然显得尴尬,“丞相来了?怎么不进殿?”
“听说二殿下在和太子聊天,问君是个有分寸的人,已经无礼一回了,岂能再无礼一次,否则不就让人笑话不懂规矩了吗?”令狐问君语带挪榆的说。
他闻言窘迫,急忙和两人告辞离开。
圣怀璧笑着揽住她的肩膀,“你现在只要一现身,他就怕得不行,你再说几句话来吓唬他,他就落荒而逃了。”
“他可不是胆小怕事的人,你以为他是真的怕我吗?只不过是装出样子让我们松懈而已。”令狐问君跟看他往里面走,边说道。“今天倒有个怕你的人特意来找我,我真不知道你对人家做了什么,竟把一个人人敬畏的总捕头吓成那样。”
圣怀璧眼珠一转,“你是说徐谦,怎么?我不过叫他过来问几句话,他就跑去找你求救了。”
“你上次到底是怎么逼供人家的?不会是用了刑吧?”
“天地良心,我怎么可能私自用刑逼供,再怎么说他也是为你做事的,也算是自己人。”他诡笑着,趴在她耳边将自己当初整徐谦的招数告诉了她。
令狐问君听得杏眼圆睁,“这么缺德的招数亏你想得出来!人家好歹一个堂堂正正的大男人,又无断袖之癖,你这样整他,就不怕他记恨你?”
“不怕,这件事我又没有外传,他最多只是怕我而已,不会恨我。你和他说,我找他是有正事,不会再用上次那一招了,要他趁早乖乖来找我回话,否则,我有得是法子整他。”
“知道了。”她又问。“你到底有什么事要找他?是有什么难办的案子吗?”
圣怀璧怎么可能跟她说实话,便笑道。“这事儿现在只是有个影子,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不是我不告诉你,只是说了你又要瞎担心。我找他也不过是不想惊动太多人,悄无声息地把事情办完就好了。”
令狐问君狐疑地看着他,“我怎么觉得你背看我又在搞什么阴谋诡计了?”
“我背着你?你可真会恶人先告状。”他哼哼一笑,“也好,我没审你,你倒先来审我了。最近我才觉得你鬼鬼祟祟的,应该是有事情瞒我。不如咱们俩互换一个秘密,你告诉我你最近到底背着我在干什么,我再告诉你我为什么事找徐谦。”
她直视看他的眼,默然片刻,转头道。“你想太多了,我没有背看你做什么。”
圣怀璧将她箍在怀中,嘴唇贴看她的额头,“问君,是不是咱们的婚事迟迟没有下文,你心里不高兴了?”
“没有,你知道这件事我是不急的。”令狐问君低声说。“你也不要时时把这事拿出来说,让陛下不开心。上次陛下说的话你也听见了,在他心中我不是你正妃的人选,你好不容易当上了太子,若是拿我的事情来烦他,和大皇子逼宫有什么区别?”
“自然有区别!他是逼父皇退位,我是谈我们的终身大事。”见每次提及这件事,她言词之间都有躲闪之意,他反而不满,“你这样向着父皇说话,该不会是你根本就不想嫁我吧?”
她摸摸他纠结在一起的眉心,安抚他,“你知道我向来是以大局为重的。”
他的手臂紧了紧,将她更用力地抱看,声音沉郁,“问君,别忘了在玉阳你答应过我什么,你说过今生今世永不负我。”
“我不会负你,这句话到死我都记得。”
她柔柔的低声细语,让圣怀璧忍不住细细吻着她的唇舌,将她吻得脸红心跳,喘息不已。
见他又要拉着自己去内室,令狐问君忙阻止他,“这两天我不舒服,你也这么累,还是算了吧,我还要去东暖阁和陛下议事,去晚了就不好了。”
圣怀璧汕汕地松了手,问道。“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和父皇谈的?有事明天早上再说不行吗?”
“今日事,今日毕,你都是太子了,这么简单的道理还不知道。”她笑看拉开他的手,翩然转身离开玉宁宫。
东暖阁里,圣皇抬眼看着刚刚走进来的令狐问君,问道。“今天见过怀璧了吗?”
“微臣刚刚就是从玉宁宫来的。”她垂手肃立,恭恭敬敬地答复。
“怀璧知道你最近在忙什么吗?”
“他心中有所怀疑,但是微臣没有告诉他。”
“嗯,他聪明绝顶,早晚会知道的。其实这件事本来也不会瞒他太久,朕让你不要说,是不想横生枝节,怕他生事,你应该明白朕的苦心。”
“微臣明白。”
圣皇看着她,叹了口气,“问君,你是好孩子,以朕和怀的私交,娶你做儿媳难淆不是朕所乐见的?只是现在国家情势如此,朕必须为大局考虑,希望你能体谅。”
“陛下不用和微臣解释,微臣是圣朝之臣,一举一动皆为圣朝。”
他点点头,“你是个好孩子,朕对你放心得很。日后若怀璧知道了这件事,未必能体谅朕的苦心,只怕到时又要麻烦你去安抚。”
令狐问君沉静地微笑,“陛下放心,微臣一定会把太子殿下安抚好的。”
“这就最好了。其实就算是不能为后,以怀璧对你的宠爱,日后你若能诞下皇子,你的尊贵绝对不会亚于皇后这个虚名,到时候你便会知道,今日的小小牺牲实在算不得什么。”
她再一笑,“陛下说的对,微臣还要多谢陛下对微臣这么久以来的照顾,处处为微臣看想。微臣心中没有任何的怨慰,只愿四海升平,圣朝永固。”
“微臣今日来见陛下,是想告诉陛下,金城环边已经传回消息,说愿意送公主殿下赴圣朝,亲自商议与太子殿下的大婚之事。所以微臣想,在公主殿下抵达之前,此事是不是要先告知太子?到时候太子也好去迎接,以免失仪。”
圣皇点头同意,“怀璧是应该亲自去迎一迎人家,毕竟是他的婚事。这件事还要和怀玥打好招呼,让礼部处理好这件事,丝毫不能马虎。只要婚事定了,我们也就算是和金城结盟了,所以你若要和怀璧谈,一定要和他说清楚这其中的利害关系,让他不要一时任性坏了大事。”
“是,微臣明白。”
“那就辛苦你了。”
令狐问君走出东覆阁时,发现自己今天出门忘了穿件大衣,夜风冷厉,满地又落了一层薄薄的雪花,走起路来要特别小心。
寒风卷着雪花打在脸上,像刀割般的疼痛,她瑟缩了一下,将双手缩进柏子中才能勉强御寒。
站在中庭的空地上,她仰望着头上稀疏的几颗星子,恍惚中想着,自己这些天忙忙碌碌的,到底在忙些什么?
半个月前,圣皇将她找去,说是金城送来一份国书,因为涉及机密,所以其他人都没有看过,他开口就问。“当初你们是否答应了金城公主什么事?”
面对看圣皇那清砾的双眼,她才意识到那随口答应的亲事如今已经郑重其事地摆存了自己面前,原来金城倩已经等不及他们的答复,竟然亲自写密信来问圣皇。
她能怎样回答?只能据实享报,承认自己曾经替圣怀璧答应过这柱亲事。
圣皇想了半晌,问道。“你觉得若怀璧娶了金城倩,对圣朝是不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好事?”
这句话圣皇看似是在询问她的意见,其实已经在心中做出了决断。
站在丞相的立场上,她坦白承认,圣怀璧与金城倩若能联姻,两国的邦交会达到一个前所未有的紧密。在这动荡不安的局势下,借此拉拢金城,也是圣朝迫不及待要做的一件大事,与其一次次和对方进行拉锯的谈判,在尔寞我诈中摸索彼此的底线,不如联姻更来得快速直接而有利。
圣皇将这件事全权交给她去办,因为怕走漏风声让黑羽知道,所以她只是秘密准备筹划,再直接上报给圣皇,这便是圣怀璧觉得她近来似是在忙碌些什么事情,却又不得而知的缘故。
该怎样和圣怀璧说呢?以他的性子,岂能平静接受?
她缓步走在皇宫的青砖石板之上,那薄薄的雪花每踩一下,就好像碾过她的心。这世上岂有完美的事情?再干净纯洁的感情最终都是要被世俗庸扰践踏,谁能独善其身?只不过是在这诸多的不如意中,努力找寻一个可以让自己心安的理由罢了。
只是这样活着,真的和死了差不多,一天天地熬着日子,数着日子,计算着金城倩哪天会来,就像是计算着自己哪天将死。而她所有的烦恼和痛苦,不能和任何一个人分享倾吐,她内心的孤独郁结在那里,化不开,吐不出,就像是胸口的一块淤血,只有烂在五脏六腑之中,陪着自己的心一起慢慢腐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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