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老太太顿时哑口无言。
“祖母,孙女累了。”
章老太太知道多说无益,交代一声好好养身子,便起身离开。
章幽兰并未躺下歇息,而是让靛蓝取来引枕放在身后,靠着引枕闭目静思。是谁故意误导二姊姊的?祖母,或者是那个懦弱由着继室摆布的父亲?祖母满腹心思都是章家,最计较的莫过于孙儿孙女们的亲事,为此不惜跟祖父争闹,可是冒险以她的性命算计亲事,祖母是绝对做不到的。
至于父亲,最怕祖父了,更不可能背着祖父搞鬼,但若非是他们,那会是谁?说到贪婪自私,想必没有几个人可以幸免,可是论野心,三叔父的心最大,不过他是个孝顺的,况且不久前才被调到益城,应该忙得没有心思将手伸到京城来……
无论是谁,只要祖父在的一日,章家就不会乱,而前世祖父在她成了皇后不久就死了,说是误食毒果意外身亡的,她心存怀疑,但是若说亲人下毒害死祖父,她也不愿意相信。
总之重来一世,既然决心不嫁太子,那她就可以防止祖父误食毒果的意外发生。
“三姊姊是不是醒了?”
章幽兰睁开眼睛,看着咚咚咚跑进来的大房唯一庶女章蕙兰,她的眼神瞬间变得柔情似水。前世,为了守护章家,她最后孤伶伶闭上双眼,她一生无愧于章家,唯独对七妹妹……为了巩固她这个姊姊的皇后之位,七妹妹背信舍爱入宫,当时她并不知情,还埋怨七妹妹得到皇上的宠爱,姊妹俩因此离心,直至魂魄在宫里游荡的时日,看着七妹妹一边埋怨一边为了失去她而痛哭流泪,方知七妹妹的委屈、怨恨。
今世,换她来守护这个只有十岁的妹妹,将来尽己所能成全她的幸福。
“三姊姊,你可吓坏我了,哪有人睡了三日的?”
章幽兰请靛蓝去妆奁取来她惯常用的梳篦,亲手将妹妹紊乱的头发打散,重新梳了一垂髫双鬟髻,打趣道:“我瞧你还是一样活蹦乱跳的,哪有被吓坏的样子?”
“三姊姊病得昏昏沉沉的,祖母怕我们打扰姊姊,不准我们上你这儿,见不到姊姊,我都蔫蔫的。”章蕙兰唱作俱佳的耷拉着脑袋瓜。
章幽兰见了噗哧一笑,“让你静静坐上一个时辰,你就蔫蔫的,这与我何干?”
“……三姊姊不知道,这几日府里闷死人了,就是大声喘口气都会挨白眼。”
“我只是染了风寒,没想到将大伙儿都吓坏了。”
“不想惊扰三姊姊,祖母暂时压着这事不处置,可是也发话了,那日在场的谁也别想置身事外,一个个等着领罚。”
“祖母故意吓唬你们,要不,你一气之下跑去打二姊姊,事情岂不闹大了?”
顿了一下,章蕙兰吐了吐舌头。当下,她确实很想冲去揍二姊姊一顿,二姊姊是脑子进水了吗?若皇后娘娘真的有意为太子求娶章家姑娘,又岂会随随便便哪个章家姑娘皆成?太子要娶妻,又不是要纳妾,她怎么会闹出这样的蠢事来?
“小姐,大夫来了。”石榴的声音传了进来。
章蕙兰连忙退到一旁,靛蓝立刻上前将幔帐放下,出声唤大夫进来诊脉。
章老太爷治家严谨,章家姑娘皆是明理守礼,姊妹之间吵嘴斗气,当然免不了,但是动歪心思陷害人的,却也不曾有过,可想而知,章妍兰真的吓坏了,万万没想到冲动的伸手一推,章幽兰就落水了,还病得昏迷不醒……若非祖父这几日随皇上去京城西郊的皇家别院,而祖母的心思全扑在三妹妹身上,她早被关进祠堂了。
紧闭的房门悄悄打开来,章伊兰娇小的身子钻进来,章妍兰立马从榻上跳起来,心急的问:“是不是醒了?”
章伊兰点点头,终于松口气了,“醒了,刚刚大夫来过,确定没事了。”虽然那日章家姑娘无一缺席,可惹事的是二姊姊,牵连最大当然是她这个唯一的嫡亲妹妹。
“我就说嘛,那是温泉池,又不是荷花池,怎可能一眨眼的功夫就要了她的命?什么昏迷不醒,我看啊,根本是她院子里的丫鬟大惊小怪,故意闹得大伙儿不安生。”章妍兰又生气又委屈,三妹妹有何了不起,凭什么大伙儿都得绕着她打转?
“章家上上下下都盯着清荷苑,这事还能假得了吗?”
“她没装病,只是娇贵了点,小小风寒就搞得要死不活的,当人家没生过病啊。”章妍兰没好气的冷哼一声。
“明知三姊姊娇贵,二姊姊何必惹她?”
“我就是不服气,同是章家姑娘,为何好事先落在她头上?说起来,父亲比大伯父有本事,而我琴棋书画样样在三妹妹之上,姿色也不逊于她,凭什么嫁给太子的人是她……”
章妍兰的嘴巴被章伊兰给捂住,她愤怒的瞪大眼睛。
“二姊姊知道祖母为何压着此事不发作吗?这只是传闻,并不确定是否属实,你为了真假不明之事就将三姊姊推进池子里,已经惹得祖母不满了,如今再大声嚷嚷,是要祖母将你关进祠堂一辈子吗?”
章妍兰瞬间蔫了。
二姊姊自觉各方面皆在三姊姊之上,可是从来不想,为何众人都认为她远远不及三姊姊呢?三姊姊不轻易在人前展现琴棋书画,功力如何,无法说清楚,但是若论气度、见识,别说是二姊姊了,京中还真没有几个贵女比得上三姊姊。
半晌,章伊兰松开手。“我觉得二姊姊着了人家的道。”
“什么?”
“这几日我私下打探过了,若非二姊姊闹事,无人知道皇后娘娘有意为太子求娶章家姑娘。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姊姊真的是无意间听见丫鬟们提起此事,还是,有人刻意为之?”
“刻意为之……这是为何?”章妍兰想一口否绝,可是又觉得有点不对劲。章家很重视规矩,丫鬟婆子一旦被逮着私下议论主子的事,直接送到庄子,而那日,她并非无意间窝在某个角落品茶赏景,而是一如往常从祖母那儿用过早膳返回水烟阁,丫鬟如何敢在她必经之路窃窃私语?当下得知皇后娘娘看上章家的姑娘,而祖父属意三妹妹,她满心愤怒、不甘、嫉妒,根本没有想到要查证是否属实。
“三姊姊不是说了,不愿意嫁给太子吗?”
“你相信?”章妍兰冷冷一笑。“我可不信,她就喜欢摆姿态。”
“三姊姊是祖父一手带大的,难免自恃甚高,可是她不会说违心之论。”
“她不说违心之论,是认为没必要。”
“三姊姊为何要违背心意宣称不嫁太子?难道不怕弄巧成拙吗?”
张着嘴巴,章妍兰懊恼的一瞪,“你究竟是谁的妹妹?”
“虽然二姊姊不爱听,但我还是要说,皇后娘娘看上的章家姑娘只会是三姊姊,今日三姊姊病了,或出了意外,太子妃也不可能落在其它姊妹身上。记得小时候,祖父曾经带三姊姊进宫,皇后娘娘赏了许多东西给三姊姊。”
“……我不信皇后娘娘还记得如此久远的事。”章妍兰倔强的扬起下巴。
“二姊姊想争就去争,可是莫教自个儿成了笑话,还拖累妹妹。”章伊兰恼了,脚一跺,轻盈的身子一转眼就窜至门边,钻出房门。
“这个臭丫头,竟敢说我是笑话……”她很不服气,更觉得委屈,人人抢破头的事,三妹妹总是不当一回事,还教人高看一等,这不呕人吗?这一次,她就是成了笑话也要争,非要逼得三妹妹现出原形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