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给余敏说话的机会,转身离去。
“……这也嫌、那也挑,好像咱们府里的东西都入不了她的眼,嫌胰子臭,嫌布巾不吸水,嫌衣服粗糙……没弄明白的话,还以为爷救了个公主回来呢。
“爷说她受伤,哪来的伤啊?全身上下连一块破皮都没见着,怕是糊弄主子爷,想求得爷怜惜……”
巧儿的抱怨满坑满谷,听得吕襄译抿唇憋笑。
璟睿还嫌守静园的下人没规矩,这里的下人规矩又好到哪里去?
璟睿知道自己被取笑了,不过巧儿确实没规矩,在国公府里有母亲盯着,她还不至于这样大胆,出府后,她仗着侍奉自己多年,再加上有王信这个叔父当靠山,谁都不放在眼里。
去年祖父离世,匆促间买下睿园后,他离家打仗,战事结束,又被派至京畿大营驻守。每次来回,在府里待的时间加在一起凑不到二十天,哪有那个心思调理下人。
李忠、王信对外头的事还算有能耐,但管理后院就差了点,以至于到现在,睿园外头看着还好,里面却乱成一团。
“巧儿的意思是,余敏目空一切,把你们当成下人,指使得团团转?”吕襄译似笑非笑地问。
指使吗?巧儿一顿,答不出话,只好转头向鸯儿求助。
鸯儿屈膝道:“回平王世子,余姑娘没有指使得我们团团转,只是多问上几声。”
比起巧儿,鸯儿的回话厉害得多。
这种说法容易造成误解,“多问几声”与“指使”之间的差别,在于下人是否心宽,而非余敏好不好伺候,重点是,余敏确实是嫌弃挑剔了。
一个粗使丫头诸多挑剔?那叫作不识抬举,当真以为主子宽厚,她便飞上枝头当了金凤凰?倘若主子存了这个想法,能不憎厌余敏?
可惜她们的小心计非但派不上用场,还让璟睿看得更加清楚,睿园需要找个人好好掌理,免得尊不尊、卑不卑,上下乱套。
“余姑娘呢?还没打理好?”吕襄译又问。
鸳儿面上刻意表现出些许犹豫。“余姑娘打理好了,但她还没准备好见爷。”
她偷偷瞧璟睿一眼,只见他眉头紧蹙,面色不豫。
生气了吗?鸯儿自觉计策得逞,心头更欢。
还没准备好见爷——言下之意是让爷等着,皇后娘娘才有这等架子吧!鸯儿、巧儿互视一眼,抿嘴浅笑。
她们再度估计错误,璟睿并非恼怒,而是担心……那丫头确实藏有秘密?
“襄译,饿吗?”璟睿问。
“赶路赶得急了,有点。”吕襄译顺势回应,他知道璟睿想支开两人。
“你们去做些拿手好菜送过来。”
心机不深的巧儿连忙接话,“做虾泥肉羹好吗?是爷最喜欢的。”
璟睿懒得应付,吕襄译道:“对,用点心思,本世子别的不多,银子不少,吃得高兴了给你们大赏。”
“是。”巧儿乐滋滋地回答。
鸯儿却皱眉微诧,不是该怒责余敏没规矩的吗?不是该命人把余敏给抓过来吗?怎么会话题一转说……饿了?
发展不在预料中,但她还是忍气屈膝道:“奴婢遵命。”
第二章又是个穿越的?!(2)
鸯儿的表情落在两人眼里,心思也猜到了几分,女人凑在一块儿就是麻烦。
吕襄译撇撇嘴,拿起杯子,一口气把杯里的茶全喝了。“真难喝,你这里没有好点儿的茶叶吗?我每年给你的分红拿去做什么了?”
“在箱子里,没时间算。”璟睿应道。
“你从小就是这副德性,食衣住行样样不讲究,赚钱也不懂得花,真不晓得还这么拚命挣功劳做什么?”
“打仗的时候,有口水喝就算好的,还讲究?讲究的人全死在战场上了,不是被打死,是饿死的。”璟睿笑着回他两句。
“唉,所以我说当武官不容易,不像那些文官只要在朝堂上张嘴闭嘴,把舌头吐出来和人争几句,就能吃香喝辣、攒金储银。”
“我家的国公爷不就是这么想的?可一路活到四十几岁,他能够吃香喝辣,全仗着我们这些莽夫替他争口粮。”璟睿讽道。
吕襄译失笑,补上几句,“人家还不领情呢,所以施恩得挑人,免得便宜被占尽,还遭人嫌弃。”
说得好,对那位亲爹璟睿的心凉个透彻,若不是还没把娘捞出来,那个国公府他连看都不想多看一眼。
确定鸯儿、巧儿走远了,吕襄译才换过话题。“我方才审了一回下人,大家都说余敏胆小怯懦,是个好欺负的主儿,不像你家丫头说的那样。”
璟睿沉吟须臾后,缓声回答,“记不记得我跟你提过的周通?”
吕襄译不懂话题怎么会转到这里?“我记得,那个给你弄出几十颗手榴弹,助你两日光景便大败西夷,那时你说他是、他是穿……穿啥的?”
“穿越。”两人之间没有秘密,他们的关系比亲兄弟更亲。
“对,他是从几百年后穿越到这里的,可你不是说,大家都认为他发疯了?”一个疯子的话能够相信?
“对,但是我相信他。”
“为啥?”会相信这种鬼话,脑袋肯定有毛病吧?
如果能够穿越,他也想穿到几十年前,在成王兵变时站到先帝身边吆喝几声,说不准就可以封个王爷当当,他家老头子就是这样变成平王的。
回想当年先帝封王,封得可真是慷慨大方。
一夜之间,大齐多出二十几个王,这些人当中有用的找不到,没用的废物满街跑,朝廷年年拨大笔银子养他们,看得吕襄译肉痛。
“周通原是行事谨慎之人,因此在边关待十几年,打过大大小小的仗,都能够全身而退,却也因为性情木讷,多年下来只混到一个小队长当。
“可自从他摔掉山谷,军医说没救,他却奇迹似的活过来之后,整个人性情大变,变得张扬骄傲、目空一切。你想想,谨慎木讷的他怎敢走到我面前大放厥词,要与我打赌?”
“打赌?”
“对,赌他有本事助我在三天之内打败西夷,若他赢,我付他三千两白银。我同意了,事后我确实给他三千两,他大乐,宴请营中弟兄喝酒吃肉,要是过去,他有笔意外之财,肯定会挖洞藏起来。”
“确实是性情大变。”吕襄译同意。
“他醉得迷迷糊糊,被架回营帐时,我支开众人,问他:谁教他做手榴弹的?”
“他告诉你了?”
“没有,但他说,如果不是材料受限,他可以给每个士兵做一把枪。他说着话,答答答地一阵乱喊,手上做了个奇怪动作,一面笑一面说:“弓箭?那是小孩在夜市里玩的游戏,枪才是王道。”他还说,光是在网路上卖改造枪枝,他给自己赚了一部双B跑车。”
“什么是双B跑车?网路又是什么?”
“不知道,他讲的话当中,有许多我听不懂的词汇,只能强记。但我藉机和他打赌,若他能做出比手榴弹威力更强的东西,我允他黄金三千两,还上报朝廷,给他一个官位。
“他拍着我的背说:“没问题,要我弄核子弹是困难了点,但做几颗原子弹倒可以试试。””
“他在床上大跳大叫,说他穿越时空数百年,就是为着改造历史而来,说他这种人不应该在监牢里埋没一生,应该建立丰功伟业。他还说自己爱死穿越、爱死亲爱的上帝、神佛、玛利亚。”
“后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