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怎么花这样久的时间才来送货?再说了,这熊肉又老又酸,哪有人愿意吃这个!罢了罢了,看在自家人的分上,我好心些用五两银子收了,下回要是再遇上,弄点活物最好,这些东西,别人家我可是都只用三两银子收了,毕竟也不是活物。”卢氏故意把板车上的猎物说得一文不值,还不忘彰显自己有多好心。
旬贲虎像是习惯了一样,不发一语。
不过杜映红的性子却容不得这种睁眼说瞎话的,她看着卢氏丢了五两银子在地上,旬贲虎还没弯下身去捡,她就站到前面去,脚踩在银两上头,似笑非笑的看着妇人道:“哎呀!奴家脚滑了,这是什么东西呀?给我垫脚我都嫌戳脚呢!”
什么东西!一头熊加上一板车的猎物,居然五两银子就要拿走?
这可真是让她长见识了,没想到这世上真有这种无耻的人,她呸!都已经住在这种大宅子了,身上也是穿金戴银的,竟然这样欺负老实人,也难怪旬贲虎一天到晚上山打猎,日子还是过得穷巴巴的。
卢氏不过是像以往那样,边占着便宜还要顺势踩这个侄儿一脚,不想今儿个却突然冒出一个小娘子来,杜映红那把银子踩在脚下的嚣张模样,让她忍不住火上心头。“嫌戳脚,那就把银两还给我!”她冷笑着打量了杜映红一眼,看这小娘子穿着也不过如此,上上下下连点绣花也没有,可见是旬贲虎不知道从哪里勾搭来的小蹄子。
“还你就还你,银子不就在这儿呢,你自己来捡吧!”杜映红笑着收回了脚,也不把银子拿起来,等着看卢氏愿不愿意弯下腰自个儿去捡银子了。
卢氏气得涨红了脸,破口大骂,“哪里来的骚蹄子,也不瞧瞧这是谁家的地界,敢来这儿闹事,小心我相公一状告上衙门,让你吃不完兜着走!”
杜映红不怕人家发火骂人,就怕人家不骂,她浑身的功夫没地方施展。
她娇俏的笑道:“你说要银子我就还你了,你却说我闹事?那行啊!大家上公堂说个分明,到底是你无理也要寻人晦气,还是我真做了错事!”
这妇人以为她好欺负是吧?她之前落脚这地方的时候,早就打听过了,这地方别说出一个当官的了,就是举人都没有,顶多也只有几个秀才而已,连县令也是今年才从别处给迁来的,这妇人开口就敢说要闹上公堂,大概是家里有人有功名,只不过这一般人会怕,她却是不怕的,她连公主都见过,难不成还会怕一个小小的秀才不成?
卢氏以往用这一招都是无往不利,毕竟一般小老百姓一听到要上衙门,都是选择小事化没事,她原本以为这样就能够唬住杜映红,却没想到会被反将了一军。
她气得胸口起伏不定,一时之间居然也拿杜映红没有办法,转头看向一直不发一语的旬贲虎,怒骂道:“好你个旬贲虎,这是特地寻了人来给自家亲戚没脸?行!算你厉害,既然如此,你以后也别往你大伯这儿来,咱们受不起这等亲戚!”
卢氏骂着,手也指挥着屋里的几个小厮,要人去把板车上的猎物都给搬下来。
杜映红在心里恶狠狠的咒骂,真有人没脸没皮到这等境界!骂了人让人滚,银两也打算要拿回去了,东西却不忘让人搬进去?
“唉呦!原来是自家亲戚啊!这是大伯母……身边伺候的婆子?”杜映红故意歪了个称呼,反正也没人让她认人,她就干脆又戳一次卢氏的心窝子。“做人可不能这么没规矩,就算是大伯母……的婆子也不行啊!这要东西得给钱,要不人家怎么说亲兄弟还要明算帐呢?想来您也不会赖这一点银两,对吧?”
卢氏的脸色乍红乍白,一下子说不出话来,瞪着杜映红就像在看仇人似的,接着她的目光瞪向了旬贲虎,心底认定就是他指使的。
几个呼息过去,她沉下脸,撂下狠话,“行啊!这就是旬家的好儿郎,也不想想这些年你大伯父是怎么照应你的,就是只狗也该颜熟了吧,真是只白眼狼,活该一家子早死,一窝的崽子不是病就是穷!”
自从旬贲虎开始打猎往镇上送东西让大伯父一家见到后,这些猎物就再也卖不到另家去,最后只能一进镇子就往大伯父家送,银子给多给少都只能凭着大伯母的心意。
他自然是知道这是少给的,可他从军的时候,这一屋子的老弱都赖着大伯父一家照料却也是事实,所以即使吃了亏,他也从来没说什么。
可今日大伯母说这话却是彻底挑起了他的奴心气,如果只说他一个人也就罢了,偏偏把他爹娘弟妹都给扯上了,他再也不能忍。
“大伯母,还请慎言。”他的一双黑眸冷冷的盯着卢氏,那眼底渗出的寒意,让一直以为他就是个傻子的卢氏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我……怎么,自个儿做了亏心事还怕人家说?”卢氏硬是壮起胆子啐了他一口,让人把地上的银两给收了回来,她像是怕旬贲虎会冲过来打人似的,不动声色的退到了门边,但仍冷笑着撂话,“你行!你有本事就自己去卖这些东西!只是我现在还肯给五两,等这肉都臭了还卖不出去的时候,即使你和这贱蹄子给我磕头谢罪,可也没有五两的价钱了。”
杜映红呵呵一笑,半点也不把她的威吓放在眼里,“这位大婶,您放心,我就是生吞了这头熊,也不会把东西送回来给您糟蹋的。”
杜映红扯了扯旬贲虎的袖子,让他再次推了车走人,也不管卢氏在背后又骂了些什么,反正不会是什么好话,根本不用浪费时间去听。
只是走到巷子口时,她发现他的脸色不是很好,以为他还在气他大伯母说的话,连忙安慰道:“没什么的,刚刚那人就是嘴里说得难听,真要找咱们的麻烦她也是不敢的。”
旬贲虎摇摇头,“我倒不是担心那个,而是大伯父有秀才功名,大伯母的娘家是开酒楼的,若是她开口说不收我们的东西,那这大大小小的酒楼看在大伯母和大伯父的面子上,肯定不会收的。”
杜映红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听到他只是在担忧这个,松了口气后忍不住笑了,“我还道是什么呢,那人说不让酒楼收,别人怕这事我却是不怕的。”她自信的保证,接着又打趣道:“再说了,就是卖给我,我也能给银子的,怎么说都不必怕她那种人的威胁。”
谁知道她也只是好心说上这一句话,他却板起了脸,严肃地道:“昨儿个我就说过了,之前欠的银两我会打借条,慢慢还给你,以后再也别提要用你的银子这件事了,我还有把力气,就算打猎这条路走不通,我还能够去做苦力,总是能让一家子温饱的。”
这大约是他对她说过最长的一段话了,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却觉得他把两个人的关系分得清清楚楚的,让她心里徒添几分酸涩。
“只怕你是瞧着我的银子来路不正当,所以要和我撇得干干净净吧!”杜映红不知不觉就把心里话给说了出来。
可是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她其实没提过自己是什么来路,也不知道他到底知不知晓,但是她现在说这话,无疑是不打自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