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回饭店,点个养生餐,休息一下,去温室花圃看看花,去鸡舍捡几颗鸡蛋,也许还可以烤点王米、地瓜,晚上回到饭店,坐在露天咖啡吧里,仰望看没受光害污染的星空,多棒,隔天一大早,可以去爬山,也可以拿着饭店提供的钓竿去钓鱼,下午呢,则到观光果园摘一些水果,再留点时间选购当地的农产品。
“下午五点钟开车回台北,只需要两个小时车程,就能打开家中大门,不会太累、不会太辛苦,却又能过足两日的田园生活。这样的旅程,会不会让人。呼然心动?”
她偏着头等待方蔚允的答案。
他看着她充满期待的表情,笑了。
是,他被说动了,不过不是被她那一大篇言论,而是被她的笑脸。她的脸有股魔力,可以驱逐他所有的不开心,带给他满满的精力和幸福感。
他用肩膀碰碰她的肩,问:“如果饭店盖好,愿不愿意陪我到这里度假?”
“住什么等级的套房?”她抬高下巴问。
“有老板在,当然是总统级套房。”他对她,慷慨的呢。
“那有什么问题。”
他抓起一根小树枝在地上画来画去,画一个方蔚允,再画一个梁雨亲,他们手牵手,脸上有着一个大笑容,他的美术造诣不怎样,但这幅画让他一看再看,看得比坐飞机到罗浮宫看蒙娜丽莎的微笑还仔细。
接下来,他们又讲一堆屁话,讲得两个人都很高兴,当中,方蔚允随口提到苏益善,为保持愉悦气氛,她认真地向他保证,她对苏益善半点兴趣都没有,只是看不惯老板以上欺下、找员工的碴,同样身为员工,她同情弱者。
她的回答让方蔚允很满意,之后又找出几个开心话题,讲得她从头到尾笑不停。直到太阳偏西,他才拍掉手上的尘上说:“走吧,我们回家。”
“我走不动,你背我吧。”她突发奇想,想要撒娇,反正……就要没机会了。
“不要,你那么重。”他断然拒绝,看着她失望的表情,忍不住发笑。
“你不是每次都说我很瘦,现在又嫌我重?”
“我是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白面书生,没有力气背无敌铁金刚。”
“背一下会怎样?你应酬喝醉酒,还不是我把你扛回家,扛得我腰酸背痛,我都没半句怨言。”
“不要,男人不可以随便背女人。”
“为什么不能?”
“我对人家多笑两下,女人自己贴上来,你就把罪归到我头上,现在要是我背女人,你又要骂我随便。”他装得满睑无辜。
“今天例外,你背我,我不怪你随便。”
“不行,身为男人要有原则。”
“你别把我当女人看不就得了。”
“不把你当女人,那要当成什么?你穿裙子耶,快走,我们回去。”
她摇头,揉揉自己的小腿,装死。“我脚很酸。”
“这招对我没用。”他朝她猛摇头。
“我的腰很痛,昨天搬文件时扭伤了。”她捏捏自己的腹。
“别装,快起来,我拉着你走。”他对她伸出大手。
大概是被太阳晒昏了吧,也大概是后脚跟痛得教人任性,明知道这种举动很无聊,她还是想撒娇,只要一次就好。
“我数了哦,数到三你没起来,我就自己开车回去,让你留在这里嫁给孙中山。一……”
她朝他皱皱鼻子,径自脱去咬人脚的高跟鞋,暗暗埋怨是谁发明的高跟鞋,女人的静脉曲张得怪谁?
“二……”
她脱下另一只鞋,弯身看看脚跟被磨得怎样,如果伤得不是太严重,撒娇耍赖得适可而止。
但她迟迟没等到他数三,抬起头才发现他不晓得何时蹲在自己身旁,望着她红肿、微渗血债的脚跟,埋怨地瞪她一眼。
“受伤了怎么不说?”
“说了可以领残障津贴吗?”
“想都别想。”
他哼一声,拿走她的高跟鞋,拉着她站起来,把自己的西装外套绑在她腰间,接着弯下腹等她爬上他的背。
她没动作,像被定身似的睦眼望他。他当真要背她?
方蔚允对看她的傻样失笑,说:“还不快上来,要我数一二三吗?好啊”
“哦。”她回神,快手快脚地爬上去了,手攀住他的肩,把头靠在他颈边。
“好重,你身上有没有装大石头?”他走两步,嘲笑她。
“哪有,我是纸片人。”
“那一定是骨头重,明明没有几两肉。”
“就算没有几两肉,该有的地方通通有。”
“有什么,六块肌?”他吐槽一声。
“有前凸后翘,有女性的骄傲。”
“哈哈哈,你一定没有搞清楚自己的性别……”
方蔚允笑看,被霸占的是自己的背,他却觉得心也被霸占了。某个东西在他的心里、他的血管里奔驰,奔驰出一种叫作幸福的感觉……
他真的好喜欢梁雨亲,喜欢到他想一辈子和她在一起。这一路要是能一直走下去,都没有止境,多好。
但突然问他想起高熙雅那句一“难道你想害她变成跟你亲生母亲一样?”
他的心像被什么烧到似的,一阵莫名火热。
不要,他绝对不让她变成那么悲惨的女人。
他要她继续快乐,继续像现在这样,做自己想做的事,有一点成就感便高兴得飞上天,他要支持她、帮助她,让她无忧无虑,永不皱眉……
第一次,他深深觉得和高熙雅结婚这件事很令人讨厌。
这几天发生了许多事情,多得让人难以消化。
方蔚平与他从翠亨村带回的女人一孙采晴订婚了,够吓人吧,才短短几天就做出这么重大的决定,若不是方蔚平疯了,就是孙采晴的手段太厉害。
方蔚允对孙采晴有成见,他没来由地不喜欢这个新大嫂。
但订婚宴上,梁雨亲和孙采晴有说有笑,还说要结为异姓姊妹,整场宴会中,她的笑脸比谁都灿烂。
梁雨亲的灿烂笑颇勾起了方蔚允的好心情,于是他慎重考虑,抹去对孙采晴的偏见,试着和她建立交情。
两天后,大表哥黎慕华出了车祸,至今昏迷不醒的消息传到了办公室,方蔚允想也不想便拉着粱雨亲进医院,却没想过这种场合里应该出席的人是高熙雅,而不是梁雨亲。
方蔚允的舅妈,黎妈妈人很好,虽是贵妇,却丝毫没有贵妇的骄态,粱雨亲的安慰,她每句都听进耳里,频频感谢。
梁雨亲和她讲心事,她也对梁雨亲聊家事,没多久工夫,两个人就成了忘年之交。方蔚允看在眼里,心想,这就是我们家雨亲的魅力。
黎妈妈对她说,其实之前,他们家老二黎慕易也出过车祸,只不过他昏迷两天就清醒了,清醒后性格脾气大不相同,原本夜夜笙歌、纸醉金迷的颓废生活全然改变,改成一副严谨、自我约束的牌气。
但他遗忘了父母家人、遗忘许多生活技能,说起话来文诌诌的,活脱脱像个古代人,他整整花了三年时间学习各种知识与技能,他的成长与蜕变让父母亲很开心。然后上个月,他忽然从埃及带回一个女孩叫作楠楠,两人家世相当,很快就论及婚嫁。
黎妈说,一直找不到另一半的黎慕华,也认识一个叫雅雅的女孩,虽然正处于你追我跑的阶段,但她对雅雅满意到极点,一天到晚追问儿子有没有最新进展。
她以为自己快要变好命婆婆了,谁晓得会发生这个车祸,把她从天堂打进地狱。
梁雨亲抱着她轻声说,不要急,黎大哥一定会醒的,只是时间问题,他有那么爱他的妈妈和家人,如果是她,就算踢死黑白无常,爬也要爬回人间。
她的话安慰了黎妈妈,让她满怀希望。
但黎慕华没有清醒,他的昏迷指数是三,住院一个星期后,医生说他有可能变成植物人,这个消息让方家、黎家上下无法接受,顿时凄风苦雨、哀号一片。
方蔚允说:我相信表哥的求生意志。
方蔚信说:表哥哪是可以被轻易打倒的人物,他绝对会醒,我用我的脑袋挂保证。
方蔚平说:不要放弃希望,大表哥一定会痊愈的。
黎慕易说:大哥会醒来,只是时间的问题,过去他工作得太辛苦,给他机会,好好睡一觉。
黎慕易的女朋友楠楠在他耳边细声道:你猜,大哥会不会也穿越回古代,去当龙沥熙了?
楠楠讲这句话的时候,梁雨亲就站在她旁边,虽那声音很小,可是她听见了。
瞬间她的全身冒起鸡皮疙瘩,她楞楞地问自己,她有没有听错?
沥熙?她指的是大皇子,很有可能被封为太子的那个男人?
她知道,大皇子沥熙和四爷阅熙同是瑜妃娘娘所生,是他帮了阅熙一把,皇帝才会将晴儿小姐赐婚给阅熙……
穿越回去当龙沥熙?意思是黎慕华的前世是大皇子沥熙?怎么可能,太、太匪夷所思了。
但……怎么不可能?如果方蔚平可以是三皇子惠熙,方蔚允可以是四皇子阅熙,黎慕华当然可以是大皇子场熙。
等等……楠楠?简郁楠!
她猛地转头望向楠楠,从头到脚把她看个透彻,拚命在脑海里搜寻和“楠楠”相关的几笔记忆。
像灵光闪过般,梁雨亲想起那个轰轰烈烈的爱情故事,想起那场惊动京城的殉葬礼,那时她和晴儿小姐也挤在万头揽动的人群里面……
太子就躺在那个玄色棺木里头,静静地倾听百姓们的低泣所交织而成的哀歌,棺木后头是一顶雪白大轿,轿帘被风吹起,百姓看见轿中端坐着的忠贞女子,心底敬佩不已。
她身穿着素白嫁衣,衣裳用银线绣出繁复花样,头上、身上所有饰品均是纯银打造,连掩住头睑的盖巾也是纯白细缎,那身白,在阳光下透着温柔。
“小姐,殉葬的太子妃,是随军出征的李荃紫吗?”雨儿低声问晴儿。
“不是,若非李荃紫害憬熙太子丧命,岂有今日之事?据说殉葬的是太子生前最喜爱的女子,叫作楠楠,原本她的身分低下,无法同太子进入皇陵,可她对皇上说:“生不同袭,死同坟,在天双飞,在地同枝,天上人间,黄泉路上,心相随。”这番话感动了皇上,破格让一个小宫女成为太子妃,长随太子身侧。”
“生不同袭,死同坟,在天双飞,在地同枝,天上人间,黄泉路上,心相随……是怎样的坚贞,才能担待这样的爱情?”雨儿低声问。
“可不是?一生能拥有这样的爱情,太子足够了。”睛儿唱叹。
楠楠、难难……是上苍为难了她的人生,还是她的爱情为难了她的性命?可再多为难,此时此刻,雪白花轿里的她是幸福的吧。
“太子此生必然无憾。”雨儿应和。
白色花轿终于打她们眼前经过,轿子摇晃,轿帘微敞,微微露出楠楠的下半脸,两儿看见、睛儿也看见了,她们都看见楠楠在笑,笑得满足而幸福。晴儿、两儿相视一眼,原来爱情,并没有为难她……
倒抽一口气,梁雨亲捂起嘴巴,忍不住又多看了楠楠和黎慕易几眼。
穿越?她在这一世读过这类的小说,知道那是怎么回事,可那不就是天马行空的小说剧情,怎么会在现实中出现?
她再次望着听说昏迷后清醒却性格大变的黎慕易,和他身边相偎相依的丰献南,所以说,太子没死、丰献南没死,他们从古代时空穿越到了二十一世纪。
再续他们的爱情?难怪殉葬时的楠楠在笑,笑得那样满足而幸福,因为进入皇陵所代表的不是结束,而是另一个开端。
是啊,有孟婆汤就有阴间阳世,有天地神明就有月下老人,有前世今生便有穿越……于是他们这些人全兜在一起,为的是完成前世无法美满的姻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