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可能把她放在云山上,夫君说了让我把她当女儿……娘,刚开始我真的觉得没问题,小孩子那样可爱,要喜欢她太容易了,可是当丫头婆子都把她放在第一位,然后才是子初时,我真的没办法像从前那样喜欢她,我跟怀应时说,能不能顾着我们儿子一点,他居然一副“我就是要这样看重月希”的样子,我气得那晚睡觉都在作恶梦。纳妾有什么,就算纳了妾,我也还是主母,我的儿子也还是嫡子,但现在我的儿子快被他自己的爹搞成抱来养的,我真的不知道怎么过了。”
“喜娘,娘给你做主,别回去了。”柳氏气势汹汹的说,“我们乔家宁愿丢人,也不丢女儿。”
乔喜娘一喜,“真的?”
“自然是真的,话说回来,那丫头到底是谁的孩子?”
“我都说了不知道……”
“少来,你啊,是我怀胎十月生出来的,真话假话骗不了我,快点说。”
乔喜娘抿了抿嘴,低声道:“侯芳菲。”
“侯芳菲不是死了吗?”
“没有,他见侯芳菲始终无法适应云山生活,所以放她走,月希是侯芳菲后来跟她表哥生的。”
这事情,是关小翠来跟她说的。
说算谢谢乔喜娘那顿敲醒了她,她好好反省过后,也说了一门不错的亲事,即将为人妻,而且也是填房,她觉得表哥这种行为很欺负人。
“那臭小子……以前女人帮别的男人生的孩子,居然当公主养……”
“我知道他很喜欢她,可没想到这样喜欢。”讲到真是牙齿都酸,“月希现在不过一个小婴儿,他就已经这样了,我无法想象等她慢慢长大,会变成什么样子,万一月希开始跟我顶嘴,甚至不听话时,到底该怎么办……娘,若是姨娘都还好点,争执起来有赢有输,但现在是侯姑娘的遗女,错的人只会是我。”
柳氏怒火熊熊燃烧,“娘给你做主,总之,不用回去了。”
只是两天后,柳氏又改口了,“你已经嫁给怀应时,嫁鸡随鸡,还是得回怀家。”
乔喜娘不意外,母亲担心她受委屈,所以让她尽量住,但又担心她没人照顾,所以还是要她回去。
在娘家很好啊,但就算爹愿意养,哥哥嫂嫂未必愿意,侄子将来长大,怎么看她跟子初都是问题,回云山,虽然会有不顺心的事情,至少生活上是理直气壮的,事情总没两面好,女孩子十五六岁便要嫁人,忍忍,等月希出阁,一切就好了——事实上,她也是一直这样安慰自己的。
所以当她准备回云山前,因为身体不适,大夫确诊喜脉后,事情突然有了转机。
大夫说,她胎象非常不稳,脉象浅而快,若是舟车劳顿,可能会保不住,最好暂时住下来,直到生产完再说。
乔华丰一脸错愕,倒是柳氏很快回过神来,“儿子,去写信给你妹夫,把你妹妹的情况说一说。”
乔喜娘摸摸肚子,内心颇感谢这孩子一直听话,直到现在才吱声,她可以理所当然在娘家住一年,至于一年后会发生什么事情,她不想去想,至少未来一年她会过得很清静,哈哈哈。
过几日,乔喜娘躺在榻上,小翠正在给她唱最新学的曲子,怀应时没有预警的推门而入,吓得小翠突然走调,至于乔喜娘倒还好,她耳力不错,早听见外头麻雀突然叫了起来,肯定是有人从树梢穿过,被打扰了。
小翠很识趣的退下。
男人在榻子边坐了下来,一时之间倒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接到她怀孕的消息,当然很高兴,但男人马上又想起不太对,最近好像没听她说身体不好,叫来嬷嬷问,她这个月癸水没来。
乔喜娘不是那种什么事情都不清楚的胡涂鬼,换言之,她应该知道自己已经有孕,但不在云山诊孕,还是出发回钰州,要回来的前一晚才说身体不适要请大夫,一路舟车劳顿,脉象自然不稳,留下养胎就成了理所当然。
怀孕是意外,但她利用了这个意外,创造了留在娘家的正当性。
孩子为重,没人会说什么。
怀应时知道自己最近行为不太妥,可是,他知道乔喜娘喜欢自己,很喜欢很喜欢,加上她性子软,就算有什么也只会忍着,所以她会突然做出这个决定,非常不合理。
拷问了一番后得知关小翠来过。
关小翠一看到他就自己招了,“我告诉嫂子,月希的母亲是侯芳菲,表哥你也别怪我多事,多事的不是我,是你自己,嫂子名义上是续弦,也是正妻,可你现在却是把月希当嫡女,把她跟子初当成姨娘庶子,太过分了。”
怀应时的疑惑全解开了,难怪她不想回来。
这阵子他好好自省了一下,没想到自省完毕,接到的不是妻子,却是妻子要在娘家待产的消息。
“喜娘,身体……可还好?”
乔喜娘微笑,“还行。”
“子初……”
“我爹抱去玩儿了。”
“喔……”他挤不出话了。
乔喜娘生着气吗?好像不像,表情很温和,眼神也很温和,但即使如此,他还是能感觉到两人之间流动的空气有着不同。
关莲芯跟他说,夫妻一旦离心,就很难再同心了,此后一切都只会流于表面,而非发自真心,让他好好想想,到底想要什么,若是想抓住跟侯芳菲那段感情,自可尽量无视喜娘跟子初,把月希拱着,若他想一家好好生活,那么月希就让她照顾,等他能在尊重妻子与照顾月希中取得平衡,再把孩子接回去。
“你知道月希是侯芳菲的孩子吧,怎么都不来问我?”
乔喜娘没想到他会这样直接,怔了一会才笑说:“知道后就都想通了,已经有答案的事情又何必要问呢。”
她又不是皮太厚,何必自己打自己的脸。
“你是不是觉得,我还喜欢她?”
我不是觉得,我是确定——乔喜娘很想这样讲,但三思是她的习惯之一,因此只是想,却没说。
“我现在对她并不是喜欢……”
最好是这样。
“你不信?”
我看起来像傻子吗?
“你不信。”
呃,好呗,她的心事是写白了些。
“我觉得是自己害了她。”男人把侯芳菲后来的遭遇大概说了一下,“若不是我,她会过得很好,看到她病成那样,觉得愧疚,想补偿已经无从补偿起,才会对月希特别照顾,是移情作用没错,但不是那种情,或者说,我只是想让自己好过一点而已。”
乔喜娘完全没有预期会听到这个,但知道他不是为情所困,而是为疚所苦,对她而言,倒是意外惊喜,“那怎会关你的事,侯仲群可以拒绝,陈氏也可以拒绝,但他们都没有,甚至,连侯姊姊自己也没有拒绝不是吗?”
怀应时摇了摇头,所以在知道侯芳菲喝药后,他才会很惊愕,因为他从来不知道她是这样不愿意。
“不愿意却不拒绝,嫁入怀家,却还喝药,这些都没人逼她,她是很可怜,可是,如果她好好面对父母说清楚,侯仲群未必会硬把她嫁出,又或者好好面对你,正视自己妻子的身分,好好养儿育女,也许也会有不错的结果,每个人都必须替自己的选择负责任,我是,她也是,虽然很可怜,但她的不幸是一连串的选择错误,与你无关,当然,若你要一直觉得这是自己的责任,也没人拉得起你。”
怀应时笑了出来,不愧是自己选中的女人,该傻的时候很傻,该聪明的时候很聪明,“我一直到你不在的时候才想通这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