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手臂粗的链子,忽然套在林花的脖颈上,凉冰冰的。
她闭着眼得意地一昂头,纤细的手指很做作地抚过垂在腰际的一头秀发,猖狂地笑道:“就算你送给我这么粗的金项链,我也不会接受你的爱。”
哼,这些男人,真是无聊!见到美女就爱炫耀财富,以为她和时下的拜金女郎一样,真是的,也不想想看,像她这样的大美人,哪会那么的庸俗不堪?
“你睁开眼瞧瞧我们是谁?”
一个声音阴森森地在耳边响起,听起来很粗鲁,鼻音很重,还有几分阴阳怪气。
林花睁开眼睛,双眼左右一瞄,笑了,“别以为戴了个牛头马面的面具就能吓到我,你以为我是吓大的吗?”
距离林花几步之遥的地方,站着两个怪异的半兽人,青碧的面色在黑暗中,发着可怕的光。
她突然扑上前,双手很用劲地往牛头脸上一抓。
“哞哞……”牛头痛得直叫唤。他头顶郁郁葱葱的几缕毛发遭了殃,被她重重揪下。
马面顿时傻了,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生猛的女人,看她一副柔弱文静的模样,原来这么的泼辣野蛮,难怪黑白无常会“好心”把这次的任务推给他俩。
可恶的小黑小白,我和你们没完!
“放开他!”马面出手制止。
牛头更是无奈,这女人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好厉害啊!
“我最喜欢吃牛肉干了,尤其喜欢吃牛筋,把你做了,足够我吃一年份的了!”她朝他展露自己雪白的牙齿,故意叭咂着嘴。
谁这么过分,居然半夜装鬼吓人,既然如此,她就索性陪他玩玩。
“住口!从来就没有凡人敢对我们如此无礼!”牛头马面厉声恐吓道,“林花,你会下十八层地狱的!”
“地狱?正好我放暑假闲着没事,我就来个地狱十八日游!”她笑道。雪白的纤手揪住牛头的脸猛地一扯,牛头痛得“哞哞”直叫。
“你这个假面具好逼真哦,在哪买的?”林花努力想揭开那个假面具。
这女人!马面见状,只好用力一拽她脖上的那条铁链,丁丁当的链响声中,林花的身子突地一软,瘫痪似的跌在地上不能动弹。
看样子不是她的朋友。
“混蛋,色魔!居然对我用迷魂药!我要去警察局告你们!”她严肃地警告他们。
“牛兄,你还好吗?”
牛头一晃脑袋,头顶上一片惨不忍睹——被扯得七零八落的毛发,还火辣辣的摸着就痛。
“还好。”牛头表情很无奈,他一向引以为傲的漂亮毛发就这样被摧残了,他心里很是不爽,“难怪她被判下第七层地狱的,嘴巴这么坏!”
“喂,你们这两个畜生,快放了我!”
“我们本来就是畜生。你还是老实地和我们走吧!”马面狞笑着,将一块脏脏的布塞进了她的口中。
呃,好恶心的气味,林花险些吐出来,这是什么布呀,不会是他们的裹脚布吧?
“这下安静多了吧?她还真吵。牛兄。”
“马弟果然聪明!”牛头嘿嘿一笑,他转头看看地上的林花,脸一板,“你已经死了,我们是来把你带到地狱的使者。”
死?林花想笑,却被破布堵得笑不出声。
笑话,她怎么会死?她正当风华正茂,青春飞扬,怎么可能就这样死了?
“你再想想今天早上发生了什么?”马面阴着脸“启发”她道。
今天早上?林花蹙眉,总算想起早上喝牛奶时,突然被牛奶呛到,剧烈呛咳之下,她白眼一翻晕了过去,难道……她就这样被牛奶给呛死了?
“正是,你是被牛奶呛死的。”马面似乎可以猜到她的心思,证实道。
她喝牛奶也不过是为了美容,早知道一辈子不喝不就不会死了吗?
她死得好冤!
“觉得冤枉吗?谁叫你长期亵渎神灵?活该!”马面冷冷斥道,将她自地上拖起,就像搬运工人扛麻袋般将林花扛到了牛头的肩头,一摇一晃和牛头并肩消失于黑暗中。
一条无形的路在他们脚下渐渐延伸,隐隐发着惨白的光。
那是通向黄泉之门的幽冥之路。
第七层地狱,是刀山地狱。但凡亵渎神灵者、杀生灵者,死后都要进入这层地狱。受刑者将赤身裸体爬上刀山,并按罪行的轻重,停驻刀山的时间也有所不同。
林花属于两罪并犯的重刑犯,她必是要在刀山上安营扎寨一辈子了。
听过红面判官的判词,她整个人都吓傻了。
不要,她才不要去那里。刚刚牛头马面还“特意”带她去看过行刑的过程,天呀,那哪是人待的地方,直吓得她双腿发软,险些栽倒在地。
她怎么亵渎神灵了?不就是嘀咕了几句对神的不满,这样也会上刀山——惨啊!真是见鬼了!
小时候她就极讨厌自己的名字,叫什么林花,那么难听,害得周围的小朋友都叫她“阿花”、“小花”、“花痴”。
她痛苦,她烦恼。
她想改名字,老妈却死活不肯,说什么在生她时,曾梦到仙人告诉她,这孩子是天庭的仙女转生,必须以“花”字为名。
因此,她的名字才会这么恶心俗气。
也就从那时,她愤愤不平地念叨了几句,什么玩意嘛,现在都21世纪了,哪有什么神仙……
就是这样的几句话,居然就要她下地狱,真是不公平!
她无语,转念想起她的另一项重罪——残杀生灵。
拜托,21世纪的人谁没有杀过蟑螂、老鼠、恶心的毛毛虫?那都是害虫啊!判官却很武断,它们才不管是不是害虫,在阴司,它们全都是和人一样平等的生命,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她不服,她冤枉,她要申诉。
却没人理她。
“阎王呢?我要向他伸冤!凭什么我要去那里?混蛋,你们这帮冷血的畜生!妖怪!”她口不择言地大骂道。
“陛下和王妃抽中大奖出去旅游了,你就乖乖认命吧!”红面判官一甩衣袖,铁笔一挥,瞧也不瞧一脸撒泼的林花,背过身。
很快,两个青面獠牙的小鬼将怒骂中的林花倒提着拖了出去。
“我诅咒你们全部下地狱!阎王啊,你无端端的中什么破奖,旅个什么烂游啊?我诅咒你在旅行中……”
林花凄厉的呐喊声,顺着判官府阴森的大门一路吼出。
在急剧的惊恐中,她白嫩的手指死命地扣住地上的板砖角、竹枝、木柱……一切她所能抓住的任何东西。然而,拖曳她的那两个青面小鬼,完全不懂得怜香惜玉,他们总会很无情地踹开她的手。
鲜红的血,顺着她白皙的手流下来,在地面、墙壁上留下道道血痕。
为什么她要下地狱?
不要!我不要去刀山裸奔啊!她尖叫。
混乱中,一双脚从她后方走来,看那大得近乎夸张的尺码,就知道那是属于一个男人的。黑色的手工布鞋看上去非常破旧,走动间,步伐却异常沉稳。
好土的男人!林花皱皱眉,这年头谁还会穿布鞋?而且还是手工的!但是……这也许是最后的机会了!
她一咬牙,趁着那人掠过身边的机会,使出蛮力,用力紧紧抱住那人的一只大腿,怨恨地喊道:“救救我,我不要去啊,我是冤枉的!”
那人的大腿很温暖,全然不像那些长相怪异的鬼们那样凉冰冰的。
他停了下来,林花不禁暗自窃喜:成功了!现在只需要用美色俘虏他——就算他是鬼,鬼中不是也有色鬼的吗?
她故意娇嗲地一抹泪,声音凄楚地哭泣起来,那啼声宛如黄莺在月下娇啼,声声催人泪下,凄哀动人。
果然,那人开口了:“怎么回事?”
林花秀眉一颤,天呀,这是人的声音吗?好难听!那仿佛不像是人类的声音,倒像是某种野兽憋着声音在学人说话。
“扑通扑通!”几声,拽住她的那两个青面小鬼突然一把甩开她,谦卑地向那人跪下,回禀道:“请您恕罪,这人是要马上下第七层地狱的重刑犯。”
啊!林花跌在地上,更是做作地惨叫一声。
看来这男人的来头不小!光从这两小鬼对他的态度来看,他在地府的地位肯定很高。
她泪眼婆娑地从地上抬起身子,摆出最柔媚的姿势,娇滴滴地哭诉道:“我好冤枉,我什么也没做,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她莹白的玉指,兰花状轻轻掖着脸上的泪水,微微扭转的腰肢恰到好处地呈现出她诱人的身材曲线,仿若一朵带雨的梨花,令人忍不住心生怜惜。
“我真的是冤枉的!”她加重声音,一偏头,将自己那张绝世的美颜送向那男人的眼前。
迷上我吧,蠢色鬼!她在心中偷笑。
岂料,四目交接后,她只能傻呆呆地张口望着他。
这……这能称得上是脸吗?
那是怎样的一张脸——惨白的肤色隐隐透着淡淡的暗青,他的眉毛很稀疏,勉强有几根附在眉骨之上,粗略一看,很容易让人以为他没长眉毛。他的眼睛倒是很大,黑色的眼珠却小得可怜,转动间,锐利的冷光透着几分鬼气阴森地射出,被这样的目光瞧上一眼,任谁都会禁不住肝胆俱寒。
更恐怖的是,一层青黑的阴气笼罩在惨白的脸上,尤其是在他的眼睛下,浓黑的青黑之气凝聚在一起,汇集成两个醒目的黑眼圈,更是令他这张脸多了几分狰狞的煞气。
“鬼呀,妖怪呀,怪物啊!”林花吓得双手乱舞。
那男人稀疏的眉毛小小地抖动了几下,林花的心也跟着抖动了几下。
完了,他肯定是生气了!因为她刚刚那样说他。一般那种长相的人,是非常忌讳别人看见他有出格的反应的。
算了,比起诱惑他,林花还是愿意下地狱。
她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这下,她真的悲哀地哭了起来。
那男人缓缓地走近她,脸上没有表情,她感到他小眼珠子里射出的冷光在她的身上上下左右地梭巡。他超过190厘米的魁梧身材在微光中格外有压迫感,林花吓得蜷紧身子,悄悄地将身体尽量往后移。
“放了她,我赦免她的罪了。”男人的声音冷冰冰的,却很有一股说不出的威严。
“可是判官大人已经给第七地狱官大人发了行刑文书,您的决定会让小的很为难。”两小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迟疑地回道。
“你们敢违抗我的命令吗?”他眼睛狠狠一瞪,脸上的表情严肃得吓死人。
“小的不敢,只是判官大人那里……”
“我会让他重新签发新的文书的,你们下去吧。”他一挥手,两小鬼立刻逃之夭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