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达行宫后,翌日忙了一整天,江宁安与几位同僚将从太医院带来的药材,分门别类摆置好。
秋猎已在昨日开始,这两天陆续有人受伤,她替一个受伤的官家子弟敷了药,嘱咐他几句,将人送走后,瞟见外头漫天彩霞,心忖都已日落时分,今天的秋猎也已结束,应当不会再有人过来,遂关了门,回房去换了套墨绿色常服,便去附近走走。
行至一处小径,有一人也不知怎么,走路没看路,朝她撞了上来,那人不道歉也就罢了,竟蛮横不讲理的一脚朝她踹过来,嘴里还叱骂。
“狗东西,滚开!”
江宁安来不及避开,猛不防吃了他一脚,身子踉跄的往后退了两步,平白无故挨他一脚,向来好脾气的她也忍不住动怒了。
“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讲理,我好端端的走着,是你自个儿来撞我的!”
曹天保在这两日的秋猎输了成平侯世子宋冀五只猎物,心情正坏,平日里为人就跋扈的他,见这挡着他去路的是个不认识的大胡子,这次前来秋猎的那些王公贵族他都认得,因此只把她当成一般的随从,没将她看在眼里,见她还敢顶嘴,骂骂咧咧的扬起鞭子便朝她挥下。
“不长眼的东西,瞧见爷走过来,就该让路,你不让开,还挡着爷的路,找死!”
江宁安没料到这人如此霸道,不仅踹人还想拿鞭子打她,她吓了一跳,见鞭子朝她挥来,一时间来不及退开,只能下意识的闭上眼。
曹天保挥出去的鞭子在即将打到江宁安时,被人给拽住,他抬目,见那人穿着侍卫服,曹天保怒喝,“你个混蛋也敢管爷的闲事,是嫌命活太长了吗?”
一道轻轻淡淡的嗓音轻启,“陶左,还不快向曹三爷赔罪。”
“是,曹三爷,得罪了。”陶左松开鞭子,朝曹天保拱手致歉。
那突来的嗓音令曹天保猛不防打了个冷颤,他顺着声音,抬首望过去,瞥见站在不远处的宝贤王,脸色陡然一变,那张肥头大耳的脸,连忙堆起谄笑,拱手施礼。
“天保不知这人是王爷身边的侍卫,多有得罪,还请王爷恕罪。”
罗东麟脸上带着笑,嗓音不紧不慢的说着,“适才瞧见曹三爷过来,本王可不敢像这不知死活的江太医一样,挡着曹三爷的路,连忙退避一旁呢。”
曹天保性子虽跋扈,却也不是个蠢笨的,从他的话里听出他适才撞着的人是个太医,而宝贤王不仅让他的侍卫出面阻止他对那太医出手,还说出这番话来,明显是在替这太医出头,他当即便向江宁安告罪。
“是我一时鲁莽,得罪江太医,还望江太医莫要见怪。”
江宁安对他这般前倨后恭的模样颇为不齿,方才宝贤王若没让人及时拦住这位曹三爷的鞭子,她可就免不了一顿皮肉痛,不过她也看出这人是因为宝贤王才认的错,因此要不要饶了这人,要由宝贤王说了算,因此她没答腔,等着他开口。
罗东麟那双桃花眼瞥她一眼,斥责道:“曹三爷乃是曹国公府三少爷,身分娇贵得很,本王见了也得让路,你一个小小太医竟敢不让路,活该让曹三爷教训,看你以后敢不敢再这般不长眼。”
江宁安听出他这话明着是训斥她,实则是在骂那姓曹的,因此配合他,唯唯诺诺的搭腔附和,“王爷教训的是,下官下次再见到曹三爷,定会让路。”
曹天保连忙求饶,“王爷您这说哪儿话呢,我哪敢让王爷让路,这不折煞我,适才是我一时昏了头,才对江太医出言不逊,您就饶了我这回吧。”说着,他觑了江宁安一眼,暗怪若非是她,他哪里会招惹上宝贤王。
“曹三爷的这架子可是比本王大,本王还不敢如此辱打朝臣呢。”罗东麟一脸佩服的睨看他。
听王爷这般说,曹天保吓得都要给他跪下了,他先前也是被那宋冀给气得上火,才会不分青红皂白的踹人,好巧不巧偏教王爷给瞧见,他先前不曾得罪过王爷,不明白他为何非要揪着这事不放。
“王爷,我不知他是太医,这才一时莽撞多有得罪,要不,您看我摆桌酒给江太医赔罪可好?”曹天保小心翼翼赔不是。
罗东麟不怀好意的笑道:“那倒用不着,你若真想向江太医赔罪,本王倒有个主意。”
瞧见他脸上那笑,曹天保心头一跳,“不知王爷有什么主意?”
他笑吟吟说出方法,“一报还一报,你方才哪只脚踹江太医,让江太医再踹回来就得了。”
他这话一出口,曹天保脸色一僵,而江宁安也暗暗叫苦,她哪里敢真踹回去啊,这不得罪死这位曹国公府的三爷了,宝贤王这是在替她出头,还是在给她拉仇人?
“王爷,下官以为这事——”江宁安意图揭过此事,话尚未说完,便被罗东麟给打断。
他瞅向曹天保问:“曹三爷觉得本王这法子如何?”
曹天保看出今儿个他要是不挨这一脚,这事便没完没了,只好梗着脖子点头道:“王爷这法子很公平,适才我右脚不小心踹了江太医,那就请江太医踹回来,也好消消气。”他嘴上这么说,眼神却朝江宁安狠狠剜去一眼。
“这……”没料到他竟会同意,江宁安一时有些傻眼,见他指着自个儿的右脚等着她踹,她迟疑着不敢真踹过去。
“江太医这是没踹过人,不知怎么踹下是吗?”
听见宝贤王这么问,江宁安连忙颔首,她原以为这事也许能就这么算了,哪里知道他竟出声吩咐了另一名侍卫。
“既如此,陶右,你帮江太医踹这下吧。”
“是。”陶右领命上前,抬起脚便朝曹天保的右脚踹去一脚。他武艺高强,这一脚看似不重,却把曹天保给踹得整个人摔倒在地,抱着脚惨嚎了声。
人在不远处的三皇子罗东廷,听见这里的动静,走过来查看,见曹天保跌在地上,一脸痛楚的抱着自个儿的脚,似是受伤了,不明就里的问:“七弟,他这是怎么了?”
罗东麟低笑的回了句,“他方才踹人,不慎把自个儿的脚踹疼了。”
“天保这是踹了谁,竟能把自个儿的脚给踹成这般?”罗东廷狐疑道。这曹天保是他这边的人,他多少看出他八成是在七弟面前吃了亏,可在还不明了前因后果之际,也不好说什么。
“他嫌来替本王看诊的太医挡了他的路。”这话罗东麟说得轻巧,却把这事替江宁安给兜了下来,揽在自个儿身上。
“他哪来的狗胆,敢这么做?真是不长眼的东西!”罗东廷朝仍痛得说不出话的曹天保骂了句,接着才替他求情道:“既然他受了罚,七弟也别再同这狗东西计较了,省得烦心。”
“既然三哥都开口了,这事便算了。”说着,罗东麟看向江宁安,“你还愣在那儿做什么,还不随本王回寝房,本王这胸口闷得慌。”
罗东廷闻言,有意向他示好,忙道:“七弟身子不适,我送七弟回房。”
罗东麟婉拒了,领着江宁安走回寝房。
待他们一走,罗东廷这才让随从扶起曹天保,询问他事情的经过。
说完经过,曹天保无辜的表示,“我当时并不知道那太医是要去给宝贤王看诊。”
“七弟素来记恨,你踹了要替他看诊的太医,怪不得他要让他身边的侍卫出手惩治你,下回照子给我放亮点,别再去招惹他。”三皇子警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