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传雍,观点艺廊。」望着手里的地址,她嘀咕了几句,「呿!待会这搞艺术的男人最好给我正常一点,如果敢阴阳怪气的,我派翠西亚绝对先赏他一顿排头吃。」说得斩钉截铁、冷血无情。
她不禁露出一抹冷笑,「当然,最好你有什么三头六臂,要不然,就乖乖把下卷式琴几给我交出来!」修长的手指狠狠的凌空抓紧,杀气腾腾。
这回,她是真的被惹毛了,从一踏上叶家遇到龙八度那捣蛋鬼开始,收购的进度就一直不顺遂,她感受到一股空前的威胁,不由得怀疑这些挫折全是针对她的金牌业务员名声而来。
开玩笑,名声可是不容亵渎的,总之,一定要捍卫到底,因为,她是金牌!唯一的金牌业务员。
既然身为金牌业务员,不管叶娟礽是把遗产裁量权交给她的异父哥哥,还是什么名不见经传的阿猫阿狗,她也绝对不会放弃收购的企图跟动作。
更何况,她已经把下卷式琴几的所有权拿来当作筹码,准备好好大敲那个难搞的新客户一笔,无论如何这次她绝不能失手,要不然,别说她个人名声大坏,光想到单可薇会用歹毒的言语狠狠嘲笑她一辈子就令她头皮发麻。
「开门开门啊,芝麻开门啊……」精神抖擞的派翠西亚在艺廊门前踱步踅走,口中喃喃有词。
「这么早来?艺廊通常十点钟才会开门。」
熟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她顿下脚步抬起头,一脸惊讶,「唔,关先生!」真是阿巧他娘--好巧啊!
「没想到潘芭杜的人对艺术也这么热中,一大早就来艺廊门口等着。」
她扬起充满自信的笑容,「这是当然喽!潘芭杜的员工素质一流,别说是对家具鉴赏力高人一等,就连艺术欣赏的涵养也绝对不在话下。」她谎说得面不改色。
「喔!这样说来的确是杰出优秀,难怪潘芭杜在业界始终独占鳖头。」穿着休闲服的关传雍压抑不住心底的窃笑,「对了,之前妳提过的下卷式琴几目前情况如何?」
「放心,一切都在掌握中,没问题的。」她还豪爽的拍了对方胸口一掌。
他被打得差点岔了气,低头看了她的手一眼,「潘芭杜的员工果然就是潘芭杜的员工,不单是收购效率惊人,自信心也高人一等,不禁令关某刮目相看。」话中带有揶揄意味。
「您太客气了,应该说有多少分实力,就说多少分话,虽说自大不是好事,但太谦虚也流于矫情。」
瞧她喜孜孜的模样,分明是得意忘形嘛!没关系,她可以再继续臭屁下去。
兀自点点头,关传雍不得不承认,这个潘芭杜员工的有趣度绝对是百分之百,好期待待会真相大白时,这张俏脸不知道会是怎样的表情?
「对了,关先生一早出门也是来这儿欣赏艺术作品的吗?」
「不,我来这里等人。」
「喔,」她低头看看手表,已经十点五分了,「奇怪!这艺廊似乎不太守时,是不是搞艺术的人都这样,明明已经十点五分了,门还不开,我看这个艺廊负责人的人品一定有瑕疵。」她嘟起嘴,不悦的嘀咕。
「那也未必。」
「什么未必!从一点点小地方就可以知道整个人的性子,相信我,如果连守时都做不到,我敢说这老板一定不怎么样,说不定他经手的作品也会有问题。」
晤,这么严重!关传雍虚心受教,只见他伸手欲往门边的保全系统按去。
见状,派翠西亚一把拉过他,惊声提醒,「千万别乱动,这是艺廊欸,万一不小心触动警铃就糟了。」
他却不听劝的挣开她的手,飞快的按下密码,咚地一声,原本紧闭的玻璃门就开锁了。
「完了、完了,待会警察来,你自己交代清楚,不关我的事。」退了一大步,派翠西亚急忙撇清关系。
女人是不是翻脸都跟翻书一样快?他不禁莞尔想道。「不过是开门,妳怕什么?」他瞬也不瞬的望着她。
「当然有关系,你不是来等人的吗?为什么有密码可以擅自打开艺廊大门?我是怕艺廊的负责人待会冲出来把你扭送警局。」
「小姐,等人跟开门这两者间并不冲突。」
「这话你等等留着跟警察说。」
关传雍率先推门入内,「我的确是在等人啊,而且我等的人已经到了,刚刚她还为了我晚五分钟开门,狠狠把我训了一顿,我若是再不开门,只怕她会把我祖宗八代的人格都严厉审查一逼,所以妳说我是不是应该要赶紧开门?」他笑容可掬的望着她。
等等,他说什么?他在说什么?难不成,他等的人正是……
派翠西亚感觉自己脸上血色尽褪,整个人呈现一种恍神状态。
他又对她喊,「快进来吧!再让妳多站一秒钟,只怕妳又要骂得更难听了。」
狠狠倒抽一口凉气,缓缓抬起颤抖的手指举向关传雍,派翠西亚一双眼睛先是看看自己,接着不可置信的望向正隐隐含笑的男人,机伶的嘴巴开始不听使唤,口气显得有点慌乱,「你、你……你不会就是关传雍吧?」
他霍然咧嘴一笑,「嗯哼,如假包换。」
瞬间,脑浆乱窜,血液冻结,她瞠目结舌,下一秒,咚地一声--
原本还高高站挺的身躯,突然四肢瘫软,整个人昏厥倒地不起。
关传雍居高临下望着因大受惊吓,而不省人事的派翠西亚,忍俊不禁,「听到我是关传雍,需要这么吃惊吗?我记得妳方才还勇气十足的啊!」
蹲下身去,轻轻拍打她的脸,依然没有回应。
他压抑不住脱口而出的笑意,索性打横扛起因为受不了太大打击而昏厥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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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静等着关传雍的到来,可是,他显然没有见她这个妹妹的打算,叶娟礽端坐在椅子上,清楚的回忆起那可怕的一天。
夜色犹未收尽,七、八颗星子徒劳的放射着苍白的光芒,东边天际流动几缕透明彩霞,预告一轮红日即将普照,然,当她顶着欢乐后的疲倦身子踏入位于维吉尼亚州威廉斯堡的私人宅第时,掩不住的颤抖尖叫锐利的透过围墙,掀起一阵骚动……
半晌,整个威廉斯堡笼罩在警车的鸣笛声中,平静的清晨取而代之的是一桩不幸的命案,拉起封锁线,意味着生死的隔绝。
「权,梅铎法医来了。」马特朝汤镇权专注的背影喊了一声。
别过头,汤镇权向朝这名维吉尼亚州的首席法医颔首,简单地打了个招呼后,又径自检视着坐卧血泊中的死者--叶春泉,台湾旅美书画家。
尸体靠着阶梯扶手而坐,右手握着一把手枪,子弹从右前额射入,叶春泉一枪毙命,鲜血沿着阶梯流泄而下,汇聚成滩。
现场大队员警均小心翼翼的走动,镁光灯在屋子各处闪烁,员警各司其职不断的进行搜证动作,非不得已,紧闭的唇才会透出几句简单的字句,整个空间呈现一种静肃的死寂。
至于现场第一目击者--叶娟礽,纤瘦的她茫然无措的颤抖着身躯,不住的掩面啜泣。
「爸爸……」压抑却又惊慌的低吟,珍珠般的泪扑簌簌的落了一脸。
员警正在询问叶娟礽例行问题,汤镇权则站在离尸体不远处,看着法医的一举一动,严肃的揪起眉,「有什么发现吗?」他忍不住开口询问。
手套下的尸体仍保有微温,伊塔萝·梅铎扬眸淡扫,取下叶春泉手中的枪枝交给助理送去检验,「九厘米口径手枪,从右前额射入,子弹应该是贯穿脑膜及脑动脉中央分支,然后由脑后射出。」她的手指精准的落在脑后的伤口,「详细的验尸报告,我晚点会送到你办公桌上。」她冷漠的扫了他一眼。
不知怎的,这女人总让汤镇权想起潘芭杜里的派翠西亚,是因为她们都有一头褐色的发?还是,她们都有把人耐心磨罄的本事?
对于梅铎的冷淡口吻,他并不以为意,这女人最讨厌人家催促她的工作进度了,偏偏自己又总是为了快速了解案情而频频催促她,以至于她总是摆个冷脸回应他。
初步射程比对后,发现了在角落的弹头,员警小心翼翼的用镊子夹起,完成装袋动作。
「梅铎,尸体旁边的溅血有些紊乱。」目光锐利的汤镇权蹲在一旁的阶梯上,提出内心疑问,「妳看这条血红的直线,还有一旁的小点血渍。」
伊塔萝·梅铎挪动脚步来到他身旁,同他一道低头审视周围几抹溅射血迹,目光在判读血渍形状后,蓦然蹙起眉,陷入一阵沉思。
「怎么了?l
舒坦双眉,她抬起目光瞅着他,「你说呢?」她反问。
「梅铎,告诉我,妳发现了什么?」他追问。
不对!这血渍的痕迹有异状,直线状的血印又是从何而来?她又在尸体上仔细勘验一遍,忽地眼神一凝,嘴巴抿成了直线,不愿再回答他的任何问题。
「梅铎,快回答我--」
确认了初步勘验妥当后,「把尸体送到验尸室,报告会回答你所有的问题。」伊塔萝·梅铎褪去手套,趾高气扬的离开。
「妳--」可恶的梅铎,总是这等硬脾气!汤镇权在心里咒骂不已。
指挥部属把尸体装袋送往验尸室,他走向饱受惊吓的叶娟礽,探手拿过员警的笔录资料,飞快的浏览着。
「令尊近来对于创作有出现任何瓶颈,而导致情绪上的不稳定吗?」
「没有,最近他心情很好,为了下个月的展览,他整个人都全心投入工作,他不可能会自杀!因为他是那么期待这一次的展览,爸爸不可能会这样做的。」她一再的否定。
标准的家属心态,坚决否认死者有自杀的可能性。
「没有人说他是自杀。」他平静的说。
眉一蹙,叶娟礽内心充满矛盾,「可爸爸手里握着手枪……」摇摇头,她伤痛得不忍卒睹,话语哽咽。
不愿相信他是自杀,可是手里的枪枝却将答案指向自杀,她除了哽咽啜泣,还是只能啜泣,身子哆嗦得宛如秋风中的落叶。
根据笔录里的家庭成员名单,汤镇权问道:「妳大哥人呢?」他不动声色的环顾四周,案发到现在,叶家除了叶娟礽,没有第二个人现身。
「因为担任策展人,他半个月前就到义大利去工作了。」
他静默的将笔录交给部属,然后言简意赅的道了声,「请节哀。」
凑近马特耳边低语几句,把剩下的事情交给他,他旋即离开叶家大宅。
思绪戛然停止,叶娟礽倔强的别过脸去,闭上了胀热的眼眶。
为什么父亲会死?即便这个家的情感吊诡,复杂得不如一般寻常家庭,但她也没想过父亲会选择这样的死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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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着那一天的不只有叶娟礽。不再被血腥味包围的呼吸,让汤镇权的思绪没有一秒钟的停歇,任何可能动机,还有这一连串的前因后果,那看似自杀般的命案现场,他直觉就是感到不甚舒坦。
尸体旁的血渍是怎么回事?梅铎的缄默又是为了什么?或许,真相并不是所谓的自杀。这几个问题始终萦绕在他的心头。
气氛低迷,汤镇权坐在位子上久久不发一语,左手摩挲着下颚,表情严肃,握在右手多时的资料被他拿起又放下,反复了不下百次。
一大迭命案现场的相片,宛如塔罗牌似的,被逐一摆列在他面前偌大的桌面上,自成体系。
他看着相片里咽气命绝的叶春泉靠坐在阶梯上的动作,思考持续的进行着。
除了脑部枪伤所造成的蜿蜒血河,其他在阶梯上散落的血渍,还有相片中那殷红的直线到底代表什么?
可恶!百思不得其解,他双眉揪紧,狠狠的把手中的报告摔上桌面。
梅铎的验尸报告说明,叶春泉的死亡不仅仅是自杀这么简单。
从命案现场尸体旁异常零散的血渍分布,和尸体解剖结果相比对,叶春泉的死因绝不是自杀,而且他肺脏上有极微小却足以致命的可怕伤口,那才是让他命绝的主因。
那到底是什么样的伤口?足以夺人性命,却又难以察觉。
满头大汗的马特快步跑来,「权,枪枝鉴定结果出炉了,叶春泉手中那把九厘米口径手枪不是凶器。」
「不是凶器?」汤镇权大为震惊,「难道送验的过程中有人掉包了?」
「不见得,枪柄上的指纹是叶春泉的没错,而且口径与子弹相符,但是,死者手中的那把枪枝测不到火药反应,里头的子弹更是一颗都没有少。」
「所以是另外有人送叶春泉上路?」
「嗯。」马特抹抹额上的汗水。
「马特,跟我一块去找梅铎法医,我想要当面听她的说法,顺便看看叶春泉肺部的伤口。」
抓起车钥匙,两人飞快的驱车前往法医办公室。
伊塔萝·梅铎似乎一点都不讶异汤镇权的到来,不待他开口说些什么,她闷不吭声的站起身,领着他们两人一同前往地下室的太平间。
只见她毫不犹豫的迅速拉出叶春泉的尸体。
「喔,老天!梅铎法医,难道妳就不能先开个口示意一下妳的动作吗?好歹让我有个心理准备嘛。」马特忍不住抱怨。
「死亡是没有心理准备的。」她冷冷的说。
汤镇权拍拍马特的肩膀,率先走上前去。
「诚如报告上所说,叶春泉脸上有一些点状的出血瘀斑,那是所谓的掐痕,」她把手放到死者脸上模拟,与那些瘀痕比对解说,「他手腕曾经遭到捆绑,警方抵达现场时,相信他才刚遇害不久,因为尸体仍有余温,而这些斑痕则要死后数小时才会出现。」
「所以我们警方得着手查缉凶手的下落了。」马特带点自嘲的口吻说道。
「另外,叶春泉的肺脏另有伤口,疑似被异物从背后刺穿。」
「会是什么东西?我记得他的背部并没有明显的伤口。」
「初步研判是针锥状物品,才有这么细微且良好的穿透力。」她冷静的分析。
「梅铎,阶梯上的直线血印会不会与造成他肺部伤口的主因有关联?」
「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据我推测刺穿叶春泉肺部的针锥物应是被歹徒暂时搁在一旁,所以才会意外留下一道痕迹。」她的表情依然波澜不兴。
「马特,叶家没有任何财物损失吧?」汤镇权问。
「没有,门窗也没有任何遭人破坏入侵的迹象。」
「难道是私人恩怨?歹徒可能是熟人,所以叶春泉才主动开门让他进来,因此没有留下任何外力入侵的痕迹。」汤镇权试图推敲因果。
「想要破解密码锁,这对熟稔高科技的歹徒而言并不是难事。」伊塔萝·梅铎径自拉起尸袋上的拉炼,把叶春泉推回原处。
「梅铎,关于这起命案,妳有什么看法?」汤镇权问。
「这不属于我的职责范围,我的任务只有倾听尸体说话。」她冷淡的说。
对于她的冷淡,他不以为忤的低笑,「走吧马特,梅铎法医在下逐客令了。」拉着马特,他们快步离开这森冷的太平间。
回到车上,马特不住的搓揉双臂,「那种地方真不是人待的,难怪梅铎法医老是冷着一张脸。」
「马特,那本来就是给死人待的地方,他们需要那样的温度。」
马特扬手制止他的言论,「够了,别再说了!现在我们要怎么做?」
「当然是召集伙伴们查案了。」
车子才正要离开法医办公室回警局,单玺的电话就打来了,汤镇权接起手机,「喂,小玺,什么事?」
手机那端的她声音惨澹,「爹地,快来--」
「小玺,发生什么事了?」他心里不禁掠过一阵担忧。
「妈咪说,今天之前没见到你,她就不许我学射击了,我不管,你快来帮我啦!」声音里满是委屈。
这对母女真是……汤镇权轻叹一口气,「我知道了,爹地马上到。」挂了电话,他一脸无奈。
「怎么了?」马特问。
「你的爱徒又遭受空前的危难了,你跟我一起到潘芭杜去一趟吧!」
「小玺?她怎么啦?」
「因为她未经呈报就私下学习射击,可薇说要杀了她的教练。」
马特闻言猛然一惊,「啥?那你还要我去潘芭杜?我这不是羊入虎口吗?」
「很难说,不过如果你一命呜呼她会比较开心,身为小玺教练的你,也只好壮烈牺牲了。」
「啥米?!权,我会被你害死啦!」他忍不住咒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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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点艺廊的办公室里,关传雍拉过一张椅子,安稳的跷着二郎腿,像探照灯似的目光,紧紧锁定躺在长沙发上的派翠西亚身上,那拥有一头褐色头发跟无穷自信的--搞笑女子。
说她搞笑,那还真没辱没了她的表现。
明明清醒得很,却碍于强烈自尊心作祟,宁可继续装昏装睡,瞧,那闭得死紧的眼睛,不时还淘气的想要睁开一点细缝窥看局势呢!
实在忍俊不禁,他笑出声来,「呵呵……妳确定要这样一直昏睡下去吗?」他忍不住推推她的肩膀问。
她不为所动,只是把双眼闭得更紧了,眼部周围被狠狠的挤出密集的纹路。
「妳当真不想把握机会,跟我这个拥有遗产裁量权的人好好谈谈关于下卷式琴几的买卖?」他抛出诱饵。
瞧她宛若浑身紧绷的白雪公主,而他依然没有得到回应,看来,这女人还是死爱面子一族的。
还撑?半晌过后,他的手指半似挑弄的轻抚过她的脸,「念在妳那天的盛情礼遇,原本想要给妳机会达成交易的,好吧!既然妳已经不想要那只下卷式琴几了,我也只好当作没这回事。」他作势就要从椅子上起身。
旋即,派翠西亚一古脑儿的窜起身,伸手拉住他的胳膊,「什么叫作没这回事!你骗了我欸--」她恼火的睨着他。
可恶,这男人竟然把她耍得团团转!害她糗态毕露,要不是不想年纪轻轻就去吃牢饭,她还真想一刀杀了他!
「我什么时候骗妳了?」重新坐回椅子,关传雍托起下颚好整以暇的问。
「明明就有!既然你已经握有遗产裁量权,下卷式琴几卖或不卖都是你在决定,干么还要假扮买主到潘芭杜去吊我胃口?你这不是欺骗行为不然是什么?」她耿耿于怀,一张嘴噘得老高。
他一定在心里不只一次的嘲笑她吧,笑她像个傻子一样为了琴几自大疯狂。
瞧她那张喋喋不休的红唇,可爱得多生气蓬勃啊!关传雍暗自欣赏着。
「小姐,上潘芭杜不一定要买下卷式琴几吧?难道偌大的潘芭杜,就只有那样东西可买?而且我只是上门去逛逛,是妳东西还没到手就拚命对我鼓吹,还向我夸耀万无一失,严格说来,妳才有膨风的嫌疑。」
「我……」一时语塞,「可、可是你还是骗了我呀!」她气得语无伦次。
「好啦、好啦,就当作礼尚往来喽!妳骗我一回,我回报妳一次,现在咱们谁也不欠谁。」说得轻松容易。
「谁在跟你谁也不欠谁!」她狠狠的睐去一记白眼,起身拍打着她发绉的衣服,每一下都像在泄恨。
「要不然妳想怎么样?」
不发一语的瞪着他,派翠西亚两眼的火苗正在窜烧。
他漾着从容的笑容,「欸,别再这样看着我,要不,我会以为妳在暗恋我呢。」
她打鼻子呼出一声冷哼,「哼--与其说我在暗恋你,你怎不说我正在估量着要从哪里下手,好把你大卸八块?」她龇牙咧嘴恨声说道:「况且,我派翠西亚这辈子有可能暗恋美金、欧元、新台币、人民币、日圆……就是不可能暗恋你。」
「唔,这种火爆脾气,好像不是一个业务员该有的样子。」
「关传雍,你给我住嘴--」
哪壶不开提哪壶,干么在这种羞愧难当的时候提醒她金牌业务员的身分啦!
「要不要喝点什么?」
「我要低糖、低脂、无咖啡因且……」她存心刁难。
「白开水!」阻止她继续说话,关传雍转身倒来一杯水,「喝吧,再发火下去,我整间艺廊都要陷入火海了。」
不知怎的,今天自己的耐心超好,竟有这等闲情逸致来安抚她,或许,这个叫派翠西亚的搞笑女人,深深触动了他的幽默感和耐心。
她一手抓来,狠狠的饮个涓滴不剩,豪气的用手臂抹去唇边水渍,但,余气仍未消尽。
「妳看起来有点狼狈,嗯,眼下有黑眼圈,怎么?期待今天跟我会面,昨晚忙着沙盘推演,所以没睡好?」他又是一阵揶揄。
「关传雍先生,警告你,不要在女人面前说她样子狼狈,更不要提起她的黑眼圈!」这几天为了搞懂叶家的底细,她已经没能好好睡了,憔悴是当然的,干么还提!欠打--
他竖起双手,「好、好、好,不说就不说,那请问一下,我们该说什么?」
继续大眼瞪小眼吗?他摇摇头,自己还不想太早死在派翠西亚的手里。
「当然是说下卷式琴几!」糗都出了,总不能无功而返吧!倘若如此,只怕她会遭受单可薇更加无情的二次伤害。
「嗯,好啊,那我们就来说那只下卷式琴几。」
「多少钱?」她毫不啰唆单刀直入的问。
反正最糟糕可笑的样子都被他看见了,还有什么不能摊开来说的。
「这么市侩!」他咋舌于她的直接。
「说我市侩?哼,关先生,不要以为用个艺廊来遮掩,就可以抹去你的市侩本质,更何况买卖东西银货两讫是理所当然,何来市侩之说?」
「好,算妳有理。」关传雍十分绅士的礼让她。
「快说,你打算卖多少钱?」她摆起流氓的姿态。
「嗯……」双手盘在胸前,他忽地揪起眉,「这真的很难决定。」
「鬼咧,就说个阿拉伯数字,有什么难的?」派翠西亚为之气结。
她受不了了,这男人压根儿就没诚意跟她好好谈下卷式琴几的买卖,他只是在寻她开心,从头到尾说的都只是推托之词。
她二话不说抓起包包就要走人。
「欸,等等,妳不会是要走了吧?」
「废话--再不走,难不成让你继续戏耍下去吗?」头也不回,她宛若狂风似的扫过艺廊大厅,留下怒火。
「唔,真的走啦……」他兀自喃喃。
忽地,他歪倒在沙发上,不住的朗声大笑。
好玩!这女人一定是看多了遇上熊的求生法则,竟然以为装死、装昏是最好的方法,难不成,她以为他是熊吗?哈哈哈哈……
短暂一分钟的冷静,「派翠西亚,是妳自己送上门来的,妳完了!」摸摸鼻子,关传雍随即又爆出心花怒放的大笑。
一踏出观点艺廊,派翠西亚就深深的后悔了。
「糗了,脸都丢光了啦!现在怎么办?真就要这样两手空空的回潘芭杜吗?」她犹豫不决地烦恼着。
在原地踏了几圈,就是没脸再走回观点艺廊,「啊--可恶,不管了啦!叶家的收购交易本来就不是我的差事,老板想要海捞一笔,叫她自己来,我派翠西亚是绝对不想再看到这个男人了--」
头一扭,随即风驰电掣的走人,每踏出一步,身后就抖落一地怒火。
这厢,躺在沙发上的关传雍突然接到蓝祖蔚打来的电话。
「你在哪里?」蓝祖蔚急切的问。
「艺廊办公室,怎么了阿蔚?」他语气显然还沉溺在方才的有趣情境中。
「我在叶家,娟礽告诉我警方给的验尸报告中说,伯父并不是自杀的,很可能是他杀。」
「他杀?」他十分震惊。
怎么会?一个生活单纯的书画家怎么会招来杀机?
「嗯,详细情形等你过来再说。」
「我马上到。」收拾起方才的轻松,关传雍表情严肃的离开艺廊,驱车前往久违的叶家大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