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宪南虽是势力大到喊水会结冻的议长,但他儿子施维青却是个一心想在演艺界发展的奶油小生。
或许是家境优渥加上任性使然,他的工作态度极为不佳,在香港拍片拍到一半突然退出,使得电影公司损失惨重,闹上头版好几天,最后施宪南靠着不可思议的酬金,让阎锋投入这一场根本不可能打赢的官司。
世人都知,只要钱够多,没有阎锋打不赢的案子。
果然他打赢了。
“小婷是我们经纪公司的新人,希望阎大哥满意。”施维青涎着笑脸,想用美人巴结。
“如果维青接到有关于法庭的好剧本,一定要请阎大律师轧上一角,我看您不只专业方面没话说,连外型也够抢眼,你说是不是啊,师弟?”名模米歇尔边向施维青笑问,边饶富兴致的打量着阎锋。
他陪笑道:“阎大律师要是跃上屏幕,我哪有饭吃啊?”
一旁的施宪南和米歇尔、小婷都哈哈一笑,被吹捧的阎锋却面无表情。
“不好意思,替您上菜。这是芦笋佐白松露,这是鲜烩时蔬佐干贝酱。”侍者优雅的将盘子置于桌上。“白松露用的是顶级的。”
顶级的白松露,一颗就要新台币三万块。
“稀有的白松露不一定要配昂贵高级的酒,新鲜的干白酒就差不多了,TourSaint-Fort2003年份,CrusBourgeois等级就行。”阎锋熟练的倒出酒液。
“嗯,阎律师果然懂得品尝。”施宪南笑着奉承。
“那鱼子酱就送给两位美人吧。”他左拥右抱,分别讨了个吻。
“多谢大律师,你真大方!”小婷和米歇尔顿时心花怒放。
纵然杂志绘声绘影的描述,有重伤害案底的阎锋之所以担任律师,不是为了兴趣,也不是为了理想的抱负,就只为了赚取更多的钱。复杂的背景和国际大律师身份,让他成为中外法界的传奇人物,时常成为杂志的封面人物,施维青羡慕的看着他。
想用美食及美人收买他?他冷冷一笑,不可能!要想再请他出马,除非价码令他满意。
今天是风和日丽的一天,捷运车厢此时暂别明媚的风光驶进地下道,谷芙兰阖起八周刊,不甚认同的瞪着封面人物。
“有钱就是品味?品牌就等于品味?拜托,那种装饰用的滴酱,根本不需要用到KitchenAid搅拌机呀,记者用不着盲目的称赞他吧?”她忍不住嘀咕。
封面人物是阎锋从法院走出来时意气风发的样子。
平心而论,他长得不赖,那双丹凤眼似笑非笑,眼神锐利,让人无法直视他超过一分钟,不过,他直挺的鼻子象征个性固执、难以沟通,那张薄而习惯抿紧的唇常常说出刻薄的话。
有别于工作时的严谨及一丝不苟,他的私生活却是十分豪奢。
这次八周刊便专访他的私人收藏,包括地下酒窖、名表库房,还有他对于食物的讲究及高贵的厨具—
拥有名牌厨具和食材才做得出好吃的东西,谷芙兰可不认同。
阎锋根本就不懂什么是美味!可人家有钱高兴这样花她也管不着,该烦恼的是等一下能不能通过面试。
她很快出了捷运站,往目的地走去。
“‘啡.主流’……到了。”她自包包中抽出履历表紧张的推开门走到柜台。
“自从依莲跟人跑了以后,就再也没人肯干时薪这么低、工作又多、外务又烦的烂工作了。”没注意到人的咖啡师牛月苹边煮咖啡边抱怨。
店长陈智南脸埋在报纸里,假装什么都没听到。
听到这些话,谷芙兰正要询问的嘴霎时阖上,准备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
“小姐,妳是来应征的吗?快自我介绍。”牛月苹一转身正好看见她,连忙叫住她。
“不是,我是来……喝咖啡的,妳去年参加咖啡师大赛进入到决赛,我是来看妳的。”虽然自己的确是慕她的名而来,但听到刚才的内幕消息,已打消了应征的念头。
“妳还真会打算,来应征顺便买我一杯咖啡,哈哈。”牛月苹立刻为她送上一杯义式咖啡。
“不,我已经不想应征……”
不顾她的意愿,牛月苹直接抽走她手上的履历表,念道:“谷芙兰,毕业于高雄餐旅学院中餐厨艺系,有中西餐烹饪乙级证照、烘焙、餐服丙级证照……哇,妳的发型真可爱,一定会有很多宅男来看妳,妳录取了,明天来上班吧!”
什么跟什么?谷芙兰整个傻了。她有认真看她的履历表吗?她都没问她的相关工作经验,却只提她的头发,她的头发又怎么了?
刚从南部回来的她没注意到,本来俏丽的短发,因为忙还债没空整理,已经完全走样,蓬松乱翘却显得自然俏丽。
“妳不是说要自我介绍吗?我都还没说耶。”谷芙兰忙道。
完蛋了,这份工作一定是很操、时薪又少,他们才会那么急着把她留下。
“妳那么想自我介绍啊?那好吧,妳说。”
“我老家本来开面包店,由我妈经营,而我爸在大饭店工作超过二十年,后来他们离婚,他听第二任太太的蠢话离职在家开餐厅,没想到他不善经营,餐厅不但倒了,房子还抵押给银行,所以我现在很缺钱,不适合在你们这里工作。”谷芙兰说了一大串,目的在于拒绝对方。
“店长,请问我们可以用多少钱请一个有很多证照的人?”难得有人愿意来应征,牛月苹转头问店长。
听出对方的诚意,谷芙兰灵光一闪,滔滔不绝的强调自己的本事,“如果我还可以供餐,可以给我正职的薪水吗?我在饭店实习的时候,可以一次出五十人份的餐点,出餐速度和质量没问题,一般咖啡馆的餐点都是用调理包,虽然‘啡.主流’并非如此,但是我可以为‘啡.主流’做更多可口的现做餐点。”
“妳这是在说我做的东西不好吃?”牛月苹瞇眼问。
她慌张否认,“不是那个意思!而是常看报章杂志都认为高级餐厅才有美食、叫得出品牌的食材才是王道,我只是想告诉大家,真正能填饱肚子而又让人打从内心感到满足的,不是那些品牌,而是新鲜的食物和料理人的心!”
谷芙兰眼里满是自信的光芒,“我有自信可以用平价食材,在咖啡馆做出不比餐厅差的美食,也有自信不用准备菜单,客人喜欢什么,我就做什么!”
牛月苹和陈智南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
“像最近很红的大律师阎锋,被媒体吹捧为懂得品味人生和美食美酒的名流,但我觉得他不懂得什么叫真正的美味,只以为顶级而稀少就是好东西,他一定认为KopiLuwah那种一杯折合新台币一千多块的咖啡才是好咖啡,其实那不过就是猫大便而已。”谷芙兰不禁愤慨的说:“我不相信纯粹的、浓郁的卡布奇诺会比猫大便差,像妳煮的就很棒呀!”
坐在“啡.主流”角落的男人被咖啡呛到,连咳了好几下。
“就冲着妳最后一句话,妳被录取了!”牛月苹径自拿计算器亮出价码,拍桌定案。“月休四天,每天排班十个小时,三万五可以吗?”
身为店长,却被当作空气的陈智南发出抗议之声,“喂,妳……”
“好,那我明天九点五十提早报到。”谷芙兰喜孜孜允诺,随即离开。
等她走了以后,刚才被咖啡呛着的阎锋拿起杯子端详。
“她刚才是不是在说你呀?”牛月苹上前帮他添水,打趣问道。
“她可能是在说某个严厉的严、寒风的风的‘严风’……”
“好不容易才替你买到的KopiLuwah,好不好喝啊?”
“当然是独具风味,值得品尝。”
他常喝的其实是纯粹而浓郁的卡布奇诺,只是有时候也会怕人家不知道他的品味,而叫一磅KopiLuwah来喝。
“她只是酸葡萄心理。”阎锋对于谷芙兰的言论很不以为然。“就像林志玲漂亮亲切、气质又好,但总会有人说她只是个花瓶;蔡依林在舞蹈上愈来愈进步,也总有人会笑她不是实力派。总之名人,无论怎么做都会被批评。”
世上批评他的人多得是,他才不会把刚刚那女孩的话放在心上呢!
谷芙兰回到位于三峡的老家,那是一栋三层楼老洋房。
一楼本是妈妈的面包店,后来爸妈离婚,面包香也随之消散,几年后再婚的父亲从大饭店离职,被继母和她女儿怂恿开了间义式餐厅,一路赔到整栋洋房押了二胎,害得她从餐旅学院毕业,进入大饭店工作,升干部才一年的她,不得不回来处理跑路父亲的债务,每个月得还三万块的贷款,以期这栋洋房不被法拍。
“今年是第一年,还有二十年。”谷芙兰望了眼洋房,哀怨的低头走进。
“这是赏给妳的两万块!”
继母游枝春一见她进门就将信封塞到她手上。
“两万块?妳拿我爸的金项、戒指去当凑来的吗?”她感到不舍,但又有一种松了口气的感觉。“我再去借两千块凑一凑,后天就能缴这个月的贷款了。”虽然往后还有很多个月得缴。
“妳爸跑路的时候带走了所有值钱的东西,我哪来的金银珠宝可以当?唯一可以换钱的,也就只有这栋房子。”游枝春满意的环顾房子内部。
“什么?”谷芙兰顿感不妙。
“有人用六百万买下这栋房子,妳不用再缴贷款啦!”继母带来的妹妹何玉慈握起她的手。“扣掉欠银行的五百三十万,和零零碎碎的开销、利息、欠款,我们还可以拿到五十多万的现金,刚才那两万块请妳一定要收下,当作弥补妳为了缴贷款每天打三份工的损失。”
“现在我们要离开这里,好好过自己的人生了,拜拜。”游枝春挽起女儿的手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