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该死!这个大胆妄为的女人果然出事了!
他沉着脸骑到她身边,对着她伸出手说:「不要怕,手给我!」
冰丽惊恐迟疑的看着他,此刻她的心情很复杂,明明想逃开他,却又必须被他搭救。
「手快给我!」兰修大声命令道,朝她伸长了手。
从没见过他如此恼怒的一面,她一时吓愣了,几乎是无意识的将手搭上他朝她伸长的手。
兰修用力一拉,将她环抱到他马背上,但他骑的马儿受到另一匹发狂马儿的影响,竟跟着歇斯底里的要将他们甩下,他只能竭力的抱紧她,摔到地面滚了一圈又一圈,滚向前方陡峭的山坡,摔下山谷,他只来得及将她的头紧紧按入怀里护着。
砰!巨大的碰撞声一响,兰修重重摔落,动也不动。
在他怀里的冰丽也迟迟未有动作,简直都快吓死了,她没想到在兰修拉过她之后,她会跟着他一起摔下马。
但除了背部有些许摩擦的疼痛外,她没受什么伤。
要不是有兰修的保护,她恐怕摔死了吧!冰丽发颤的想着。
他为什么要那么卖命的救她呢?
「你还要压在我身上多久?」
身下传来痛苦的呻吟声,冰丽这才想起自己还压在他身上,她连忙爬下,顾不得躺在地上的男人是她前一刻想逃离的对象,扶着他缓慢坐起身。
「兰修,你有受伤吗?」她紧张的问。
他背部有如火烧般刺疼着,知道自己背后肯定受伤流血,四肢也痛得要命,幸好他习武,有内力护着,受得了这撞击,才会只有皮肉伤,不过……兰修在被她这么一问后,怒气一触即发。
「你在搞什么鬼!对路况不熟还敢骑马逃走,你知不知道你骑错路有多危险!要是我没追上你,你早就被那匹疯马摔下来了!」
他痛骂着,忘不了在追她时,那心脏剧烈的跳动,全身绷紧的紧张惶恐,他兰修还没为一个女人如此拚命过。
不管是虚伪的还是调侃笑容,冰丽向来习惯他微笑说话,但此刻他竟板着脸狠狠骂了她一顿,教她怔忡了,愧疚的低下头不敢回嘴。
兰修看她难得那么乖,语气和缓了些,「要逃也不是这种方式,要是真出了意外怎么办?」
「对不住,还让你来救我……」冰丽咬了咬唇,然后抬起脸,眼神透着坚定地道:「可是我不会放弃逃走的。」
他凝睇着她,她以为他又耍开骂了,结果却只是平静地说:「我知道。」
冰丽深感意外的眨了下水眸。
「我会看紧你的,让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他知道她的脾气,她是个意志力强韧的人,不会因为环境的险恶就轻易放弃她的执念。在某一方面他是钦佩她的,却也因此气急败坏,是她把他害得如此狼狈的。
兰修环顾四周环境,他们在一处山谷,山坡虽陡峭,平时的话,他肯定能出得去,但现在他受伤了,恐怕很难带着冰丽施展轻功上去,而且……下雨了。
被落下的雨珠打湿了脸,他伸手抹了抹,从怀里取出火摺子,就近拾了些树枝草叶趁雨势还没变大前点燃,一道白烟冉冉升起,直窜天际。
「现在,我们只能等援兵了。」他从容道,选了岩壁微凹的地方坐下,以避开等援兵?他不是会轻功吗?
冰丽觉得奇怪,这才注意到他的裤子,心慌的撕下一片裙摆,帮他绑着止血。
「因为你救了我,所以我……」她抬头想解释她的举动,却撞见兰修含笑的黑眸。
「冰丽,看不出来你对我还挺关心的。」
心口一悸,她脸上泛起异样的热潮。
她该不会是脸红了吧?
她急忙遮住脸的举止,更让兰修注意她脸上的瑰红,怪的是,他自己也觉得有股热气从颈子下往上冲。这热潮来得极不寻常,他虽不是柳下惠,但也不是个在这种情况下还有心情风花雪月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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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望了望四周,这才发现山谷开满了一种紫色的小花。
「是情花。」
「什么?」冰丽捂着脸问。
「这附近开满了情花,情花是种专门做春药的花,它会散发一种特殊的香气,吸太多会让人产生幻觉。」他慢条斯理地把他在书上读过的说完。
冰丽闻言,像是受到很大的惊吓,立即远离他数尺。
兰修哂笑,「我不会对你怎样的,倒是你,别扑过来。」
她横了他一眼,在对面一块石头坐下,不再说话。
忽然间,雨势变大,天际还打了一记响雷。
她不得不移到他那边,一起躲在岩壁凹处,才不会淋到雨,但兰修的脸色变得异常苍白。
「冰丽,陪我说话。」
她还在记恨他说她会扑倒他的事,不想搭理。
兰修自顾自地说起话来,「说说你弟弟的事吧,我恕听。他长什么样子?几岁了?叫什么名字?」
他干么一直问?冰丽不懂他怎么会对她弟弟那么戚兴趣,但时不时响起的雷声实在太可怕,不说点话她也会怕。「我弟弟他叫冰彦,今年十六岁,是个漂亮的孩子,长得很像浚王爷。」
兰修的眸子霎时炯亮了,苍白的脸上也添了几分血色。「原来是这样,我以为你喜欢我十一弟,才会一直盯着他看。」
「我喜欢浚王爷?」冰丽一脸古怪的看着他,随后想起自浚王爷出现后,她就一路被他狠瞪……他很在乎她喜不喜欢浚王爷吗?这是表示……某种期待升起,令她脸蛋一片绋红。「我才没有喜欢他!」
兰修轻笑,笑得十分愉悦:心里有着难书情绪的反倒变成急忙澄清的冰丽了。
在谷里等救援太无聊了,两人又聊了起来。
「我弟他练了一手好字,每个月他都会寄信给我,我都有收妥,我很期待他这个月寄的信。」
「他还活着?」兰修疑惑的问她。
「当然了!我们只是分开住而已,你胡思乱想!」
「你们姐弟怎么会分开住呢?」
他问,冰丽却不说话了,看来该是有什么苦衷。不想为难她,他换了个问题。
「你爹娘呢?」
「七年前被一场洪水带走了性命。」她带哀痛道。
兰修至此明白她跟她弟弟是相依为命的,她弟弟肯定对她很重要,这让他有了个大胆猜测。
「是你那个主子以你弟弟做威胁,不让你们见面吗?」
此话让冰丽瞬间僵硬,兰修见状便也不再多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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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随着雷鸣声,雨势下得滂沱,他知道自己说中了,而她不会再理他,只好闭目养神,可一声声雷,令他很不安。
不久,恍惚的他被冰丽喊醒了。
「兰修,你一直盗汗,是伤口发炎了吗?」
映入他眼帘的是冰丽担心的神情。「我没事……」他虚弱的回道。
轰隆隆——一记响雷劈下,兰修瞳孔强烈缩了下,身子微颤,下一刻即被冰丽捂住耳朵。
「我弟弟小时候也会怕打雷,我都会捂住他的耳,这样听不到就不怕了。」她干笑道。她当然也是怕打雷,但她是姐姐,必须保护弟弟,久而久之就不太怕了。
但这个男人分明不是小孩子了,怎么会怕打雷呢?
冰丽不好问他,犹如他问到她弟弟是不是被用做威胁时,她说不出口,她想怕打雷是他内心的弱点,他也不会说的,他们还没亲密到可以互相分享秘密。
兰修以为会听到可怕的雷声,却被双小手捂住耳,那温润柔软安抚了他的心,但他却不大高兴,凝望着她道:「我不是你弟弟。」
「我没把你当弟弟……」冰丽羞赧极了,不敢去想自己在看到他额头盗汗、一脸不适,就紧张地探视他是出自于多大的关心,只能嘴硬的说:「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我顶多在你欺压我时,在心里嘲笑你罢了!」
她的手很小,哪遮得住什么雷声,连她说的话他都能清楚听见。但他发现她眼里不带有一丝嘲笑,只有担心,顷刻间,他的心被触动了,融化得一塌糊涂。他忍不住伸手覆上她捂住他耳朵的手,仿佛被她这么触碰,他就听不到可怕的雷声了。
「真暖。」
这个让自己一身狼狈的女人,一双小手竟那么温暖。
过去,他一直听母妃的话,扮演个毫无才能、不受期待的皇子,也因此,他不受父皇疼爱,被异母兄弟忽视,连下人都轻忽怠慢,他能依靠的就只有母妃而已。
母妃病逝的那天,他失去了他仅有的依靠,于是崩溃的恸哭着。那晚雷声轰隆不绝,母妃一睡不醒,他的世界化为一片黑暗死寂-心灵烙上阴影,之后他再听到雷声,就会想起母妃死去的那一晚,进而感到身体不适、盗汗、心跳加快,甚至昏迷。
琼一是唯一知道这个秘密的人,但他很清楚,他对琼一而言只是主子罢了。他们并不是家人,但是她……
这个被他软禁的姑娘,竟关心地伸手捂住了他的耳朵,说这样就听不到雷声了……
母妃过世后,他就一直觉得很冷、很寂寞,冰丽是第一个朝他伸出手的人……他忍不住了,伸长手臂的将她拉入怀里,汲取她身上的暖度,想依靠她。
冰丽听到那一声「真暖」后就被他拥入怀里,她的脸颊贴在他结实的胸膛上,脸蛋都涨红了,心窝更羞赧的咚咚响着,快喘不过气了。
「放、放开我……一
他却不放,她只能更猛力地推着,推了几次,才成功推开他。
一得到自由,冰丽就用力深呼吸着,又拍了拍脸,却始终驱散不了那留在胸口里的暧昧热意。
「一定是情花的关系,我才会变成这样……」她嘴里说服自己似的念着。
「是因为情花吗?」兰修被她推开后,莫名的空虚威席卷而来,在听到她的喃喃自语后,不禁也迷惘地问起自己了——他会被她的温柔、被她手心的温度融化了心,渴望抱紧她,是因为这里开满情花的关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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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好半晌,才又说:「冰丽,光是捂住我的耳还不够,有个方法能让我听不见雷声。」
冰丽忙着拍脸散热,根本没注意到兰修看了她好久,当他开口时,她下意识的抬头,视线对上他的,随即被他修长的手捧起了脸蛋。
她不知他的用意,只觉得他温热磨蹭的指腹让她不住地泛颤着。
兰修眼神迷离地朝她低下头,唇瓣离她愈来愈近。
这行径是有点疯狂,但他想,亲吻她之后,他或许就会知道自己真正的心意。
他是想吻她吗?
当兰修朝她低下头时,冰丽心里浮现这句话,她的心怦怦跳着,几乎是紧张到只能盯着他那漂亮的薄唇无法动弹,但她似乎也不想躲避。
这时,山坡上传来了兰皓的声音——
「八哥,我们来救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