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刻钟吧。”
“是喔。”算了算,连一个钟头都不到,她还以为她已经睡了很久。
“不过找你又费了快一刻钟。”
“找我?”她不解的抬眼,这才发觉他身上正冒着热气,隔着衣袍也能感觉到他的汗意。“你对宫里也不熟?”
一问出口,她不禁暗笑自己白问。他被困在玉隽宫里长达十年,这玉隽宫里有哪一处哪一殿是他不熟的。
“我到西庑殿却找不到你。”
“……可是我刚刚就站在西庑殿的转角而已。”不至于找不到吧。
夏侯歆徐步往前走,若有所思地道:“你刚刚是在东庑殿前。”
“怎么可能?那是西庑殿,祝公公说了,那是西庑殿……”见他眉目冷沉,她说到最后竟化为无声疑惑。
成歆是不可能认错殿室的,可问题是祝公公也不可能错认,如果两人都没说谎,那就是有人趁她熟睡,把她给抱到了东庑殿,可是——“不可能,我的帷帽还在几上,如果有人移动我,不会这般细心,把帷帽放在一模一样的位置上吧。”
夏侯歆没吭声,面无表情,教人读不出他的思绪。
突地,猩红闪电划过天际,雷声大作,彷佛就打在身边,大地也为之隐隐震动。
夏侯歆将她搂紧。“没事,可能是有什么误会,无须钻牛角尖。”
她在钻牛角尖吗?可近来发生在她身边的事,真是古怪得教她想不透。连若华不停地思索,想不通事情如何发生,但要是换个方向想,如果从一开始她就是待在东庑殿的话——
“失火了、失火了!”
就在夏侯歆抱着她来到前殿时,后方突地传来骚动,夏侯歆蓦地回头,只见一片火光燃红了天际,而那方向是……东庑殿。
第十三章玉隽宫走水(1)
华平殿上,鸦雀无声。
原本在盛莲池畔饮酒作乐的百官,在玉隽宫遭逢大火之后,一个个整冠理袍地踏进华平殿里,彼此你看我、我看你,满腹疑惑却又不敢私下议论,只因坐在龙椅上的夏侯欢眸色冷肃得可怕。
可以想见皇上的愤懑,只因大火是从东庑殿往旁延烧,而东庑殿旁即是东暖阁,东暖阁是皇后最喜爱之处,听说今晚皇后身子不适,人就待在东暖阁里,而那火偏就烧得那般近,
差一些就要伤到皇上的心头肉,这要皇上如何还能和颜悦色来着?
瞧,就连站在首位的乾亲王脸色也同样铁青着,但大部分的官员目光还是偷偷地扫向他身边的准王妃。
连若华如芒刺在背却无暇理睬,她偷觑了眼脸色寒凛的夏侯歆,无声叹了口气。她本来是不该随成歆踏进这殿里的,但是因为皇上一声令下,所有参与宫宴的人都得上华平殿,她才逼不得已地随成歆进殿。
殿上的氛围极为凝重,她可以想见皇上为何不发一语。这宫中就数玉隽宫戒备最为森严,这会却着了火,而且彷佛是有人蓄意纵火的,要皇上怎能心平气和。
今晚要是不查个水落石出,恐怕这殿上的人一个都别想离开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殿外终于有了些动静,守殿太监唱名着,夏侯欢摆了摆手,就见太斗领着今晚轮值的禁卫和数个宫人踏进华平殿内。
“皇上,东庑殿的大火已经扑灭。”太斗垂首道。“皇后无碍,只是略受惊吓,已经移往清心阁,而东庑殿外有两具尸体,只能依宫袍判断是宫人。”
“可有查出有任何的闲杂人等踏进玉隽宫里?”夏侯欢冷声问。
太斗一个眼神示意,身后的禁卫头子立刻上前。“回禀皇上,卑职已彻査过,禁卫并未瞧见有闲杂人等出入,但是御膳房的罗骧倒是在事发之前在东庑殿外瞧见一人。”
话落的瞬间,连若华觉得自己的手像是被紧握住,不解之余,意会了她刚刚不就是出现在东庑殿外?
难道……是指她?
“罗骧。”夏侯欢沉声唤着。
罗骧随即向前跪伏。“启禀皇上,就在事发之前,奴才带着几个御膳房的太监送酒到盛莲池,路经玉隽宫,瞧见一位姑娘就站在东庑殿外……”说到最后,罗骧真的好想喊自己命好苦。
一个是皇上,一个是王爷的女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却不能不照实说。
“那位姑娘是谁?”夏侯欢淡声问。
“是……”罗骧不敢抬眼,只敢闷着声道:“就在奴才质问她时,乾亲王到来,说她是未来的干王妃……”
“连姑娘。”夏侯欢面有不豫地唤着。
连若华抬眼望向他,只想苦笑,还未应声,夏侯歆已道:“皇上,臣弟前往东庑殿时,并未察觉有任何异状。”
“皇弟,朕自然是信你的,可朕明明要平安带着她去西庑殿,为何她会出现在东庑殿?这两殿各位在玉隽宫的一东一西,相距……甚远。”
夏侯歆似笑非笑地与他对视。“臣弟也想知道为何祝公公未依皇上之命,将若华带往西庑殿,而是带到了东庑殿。”
“平安,你到底是把人带到哪去了?”夏侯欢沉声问。
“回皇上的话,奴才是将连姑娘带往西庑殿。”站在身侧的祝平安躬身道。
连若华直睇着祝平安俊秀又亲切的面容,实在很难分辨他所言是真是假。她真的不信是有人趁她昏睡搬动她,所以分明是祝平安撒谎,可他又为何要这么做?
“连姑娘,你为何会到东庑殿?”夏侯欢再问。
“我……”她真的是哑巴吃黄连,有口难言。“我不知道,当我醒来时我已经在东庑殿,我本是戴着帷帽,帷帽亦留在原本搁放的几上,压根没动过。”
“所以你的意思是平安撒谎?”夏侯欢嗓音微轻地问。
“我……”
“皇上,就算若华出现在东庑殿又如何,并不能证实是她纵火。”夏侯歆不悦的道。
“确实是不能,但是她却无法解释她为何会出现在东庑殿……皇弟,难道你也不相信平安所言?”
望着祝平安垂目不语,夏侯歆脸色越发冷沉。
连若华真是百口莫辩。但是她想如果要纵火,至少也要有灯油什么的易燃物,今晚的风大,要是有味道肯定会闻见,但她什么也没闻见,而且她和成歆已经走到前殿才听见有人说失火,这期间……
“皇上,能否让我回东庑殿一看?”她突然道。
此话一出,殿上众人莫不看向她。
“你想做什么?”夏侯欢微眯起眼问。
“我要证明我的清白。”她目光无惧地道。
也许她不是很懂这宫廷里的斗争,但她很清楚,假设她是涉嫌谋害皇后之人,那么成歆也会被她牵累的,所以就算嫌麻烦,这事也非得查得水落石出。
东庑殿外还飘着一股焦味,漆黑的天空中隐隐可见藏着一抹猩红。
“连姑娘要如何证明?”夏侯欢站在殿廊上问着。
别说夏侯欢,就连跟随而来的百官也很想知道她要如何证明清白。
“请皇上先给我一刻钟的时间。”她估算着。
“可以。”夏侯欢应允后,便径自踏进殿前的石亭里歇息。
连若华看着殿廊底下用白布盖着的两具尸体,而尸体边有两三棵树,看得出方才是有着火,灼烧过的痕迹从树身到殿廊,延伸到东庑殿面对转角这一侧的墙身,甚至连屋顶皆留下痕迹。
看着,她开始从殿廊走着,算着脚步。殿廊的宽度至少有三公尺半,墙身到树的距离将近八公尺,今晚的风向大概是西南往东北……她徐步停在烧焦的树下,动手轻剥树干,就见焦黑的只有树皮,树身未有爆裂的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