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下除了送食之外,若无他的吩咐,无人敢打来扰劝说些什麽。唯有他的娘不死心……
然,他呢?
换下一身的官服,摘下顶上的乌纱帽,换上一身绸缎白袍,愈是接近雕花大床,是心如刀割的碎……
连著两日,历经好几回。
做著重复的动作,轻手轻脚的上床侧躺在人儿身边,将被子裹住两人的身躯,「念生,我来帮你取暖。」
兀自低语得不到回应的话,憔悴的俊容靠著人儿的脸颊,冰凉的触感融入心里跟著寸寸凉透,双手紧搂著毫无反应的人儿,不论如何紧贴,棉被下的他渐渐失温,而他没有变暖活……
他不愿面对现实,自欺欺人……黯然的双眸观察人儿的身上没有显现尸斑、水肿,彷佛陷入沉睡……
或许是毒药的成分特殊,才延缓他断息後会显现的腐烂现象。
仅是这般猜测,心下已有打算,绝不丢下他一个人孤零零的感到寂寞……
「等我,念生。等我完成爹的遗愿,等我将害你的人通通定罪,我会日日夜夜的守著你,不论你想睡多久,我就陪你睡多久……」
已将琥珀链子垂挂在他胸前,安定他的魂魄仍留在这副冰凉的躯壳,这样才知道他对他说话。
翟颖略挪动身子,细凝他脖子上残留一抹浅痕,似链子刮伤划过皮肤。
凑唇轻吻著他的痛,满满的怜惜藉由此传达,紧紧阖上的眼帘关不住两行温热自眼角蔓延,伸手覆在他紧握链子的手,指尖勾起链子缠绕,系著两人的幸福象徵是支离破碎,失去了黑夜,白昼的光会持续灼热与伤人,他是疯了……
「念生、念生、念生……念生……」在他耳畔落下悲恸的呼唤,更多的酸气顿时涌上喉头,声声愈渐哽咽,「我们有过约定……别忘了我逮到你的亲人之後……你答应要听我的……不论是什麽要求……都要听……我的。」
「我什麽都不要,只要你醒来……答应我……好不好……」
翟颖翻身覆在人儿身上,两人紧贴得毫无一丝缝细,满身疲倦与伤怀掏空了所有的精神,意识渐渐陷入黑暗前,已无所觉身下的另一颗心脏开始震动……
时至半夜--
厢房之内,桌上搁著早已冷却的晚膳,黑暗之中传出细微的声响--
「还我……链子还我……」乾燥的喉咙发出喑哑的嗓音,残留在脑海的影像就是要抢回属於自己的幸福。
眨动的眼睫勉强撑开,双瞳映入不甚清晰的影像,鼻端渗入斯文人的气息,回暖的身体被压在怀,冷念生感到呼吸困难的开口唤:「颖……」
「嗯,念生……答应我……好不好……」
睡梦中的翟颖呓语不断,冷念生浑身动弹不得,唯有颈部以上可以转动,虽不知斯文人问些什麽,他仍回应:「好。」
霎时,记忆回笼,一幕幕的画面停留在明月对他下毒,噢……
「走开!别靠近我--」冷念生也不知打哪来的力气,一瞬推开压在身上的人。
「咚!」
翟颖摔滚下床,昏昏然的脑子仍搞不清楚状况。
「大人?」
房外的衙差同时开口叫唤,除了送食之外,谁也不敢越雷池一步,以免遭殃。
「叫什麽……」两天没阖眼了,疲倦的快撑不开眼皮,如果他就此睡到死,何尝不是一件好事……
一手抚著敲到地面的後脑杓,另一手摸著床沿,整个人正要爬上床之际,突的胸口被踹了一脚,翟颖重心不稳的仰躺在地面,「喀!」这会儿,他的脑子一瞬敲醒--
喝!
翟颖睁大著眼,怕是自己在作梦,立刻翻身爬起来去点亮房内烛光,此时他却没有勇气回头去确定--
怕是自己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怕极了一颗心再度碎成千万片……
孤寂又落寞的身影映入眼帘,冷念生坐在床边不断喘气,确定自己并非看错,所有的疑问闪过脑海,瞬间变得不再重要。
眼眶一热,整个人拖曳著裹在身上的床单,双脚踩上冰冷的地面,靠近那背影,双臂穿过斯文人的腋下紧搂住属於他的幸福--
翟颖浑身一震,低头瞧著环在胸前的双手,缠绕於指节的链子熤熤生辉,丹凤俊眸一亮,惊喜於自己并非做梦,他终於睡醒了……
「念生?」
「嗯。」
翟颖一瞬回过身来,细凝那仰起来的俊秀脸庞显得生气,清澈的眼饱含著水气,指尖抚著他泛白的唇,随即凑唇在他的嘴唇咬上一口,再辗转的蹂躏,终至恋恋不舍的离开。
「你这令人心碎的东西,睡了三天,一醒来就踹人。」
「我以为是……」
「是谁?」
「明……」冷念生的眼神一暗,倏地住了口。不愿回想明月对他做了什麽,一股怨气在心底油然而生,抿紧著唇不开口问其下场如何。
翟颖把他压来胸前紧靠,俊容摩娑著他温热的脸颊,失而复得的心情难以言喻,他气咻咻的开骂:「你真会糟蹋人,没有我的允许就断气,跑去跟阎罗王下棋是不是?」
冷念生被骂的很无辜,闷在斯文人的颈侧说:「我去找小鬼,我在那里当老大,阎罗王看不惯我胡作非为,要我回你身边让你看管。」
「只有我治得住你,真他妈的混帐东西!」
「你骂脏话。」斯文人变得没修养。
翟颖瞪著这令人又爱又恼的家伙回魂後,依然和以前一样,就只会磨他的耐性。「少跟我顶嘴,不然我就把你拖去打一顿。」
冷念生的唇瓣漾起一抹笑,有十足的把握。「你才不舍得。」
「我是不舍得。」
翟颖将他打横抱起,小心翼翼的放置床榻坐好,顺便将枕头垫靠在他身後,方便他半躺著休息。
「你的声音听起来糟透了,我去倒杯水给你,再差人请大夫来看看你是否无恙。」
「好。」他也想知道自己究竟怎麽了?
***
府衙的官差办事效率快,三更半夜将老大夫带来府衙一趟;翟颖则是去爹娘所居住的院落,将长辈给请来房里--
众人听闻老大夫的解释之後,无不感到惊奇与不可思议。惟独冷铁生不感到意外。
「念生果然如老大夫所言,三日之内醒来。」冷铁生塞给老大夫一锭银两,聊表内心的感激。
老大夫说:「是念生好福气,体内已有解毒抗体,大难不死,这都要归功於翟大人平日心细且妥善的照顾。」
冷铁生和尹玄念随即恍然明白--
「老大夫的意思是说念生之前被下药的事?」尹玄念的脸色一沉,想起丁觉善的心思歹毒,连亲侄儿都狠心下手欲置於死地,他的孩子命苦。
「是啊。」老大夫说道:「念生之前中毒,若不是翟大人发现的早,否则……」
「一命归阴。」冷铁生面无表情的接著说。
冷念生听得一头雾水,问:「爹、娘,你们在说什麽中毒?」
「还不就是你那个叔叔……」尹玄念都还没把话说完,霎时腰间一紧,眼前一花,惊叫:「喝!你干嘛?!」他头重脚轻的被相公扛在肩头。
「你的话太多了。现在念生没事,你也可以安心的入眠,我带你回房去。」冷铁生扛著他就走,才不管有谁在看。
两个孩子的事,就让他们自己去说清楚。他的娘子搞不清楚,孩子一旦被踩到痛处,会闹别扭。
尹玄念一瞬羞红了脸,都几岁的人了,还被当成三岁小孩一般扛出门外。这死男人真可恶……
待他们回房,他一定要找他算帐!
冷铁生打著如意算盘--
难得小儿子不在身边,大儿子会去应付二儿子的问题,呵呵……,他可以放心的解决跟娘子之间的闺房恩怨。
冷念生只能坐在床上眼巴巴的望著爹娘离开;斯文人跟大夫说了几句话之後也滚出去。
他全身光溜溜的仅裹著床单,该下床去追问也不是,只好等斯文人回房。可,这等待的时间分秒过去……愈来愈久……
「死文人……你、滚、哪、去、了--」冷念生拉拔著嗓门鬼叫。
随即,手抚著发痛的喉咙,仍在骂:「我醒来就被你抛弃,留下莫名奇妙的问题让人想不透……你到底在干什麽--」他都叫哑了也没见到谁来搭理。
又过了半晌,冷念生才看见斯文人的手里端著一碗食物,进房。
翟颖坐在床沿,轻吹著热腾腾的粥,佯装若无其事。
「念生,把嘴巴张开。」他像哄小孩似的,轻声细语。
冷念生把脸转向,饿著肚子也不吃。「快告诉我中毒是怎一回事。」
「以後再说。」翟颖摆明不愿多谈恼人的话题。
「你不说,我也不吃。」冷念生使出威胁手段,他非追根究底不可。斯文人搞什麽神秘兮兮。
翟颖不禁叹息,敛下丹凤俊眸,一五一十的坦然告知--
沈娘长期给他吃的宵夜有问题,下药的人是他的叔叔……
冷念生听他道出事件的始末由来,脸色是愈来愈阴沉,闷不吭声。
翟颖伸手穿过他的发,掌心扣住他的後脑令他转向面对自己,细凝他的眉心纠结出复杂的情绪,「念生,别恼。」
只要他仍活著在他身边就好;老大夫交代需谨慎细心调养他的病况,就像回到之前,得排除他体内残馀的毒素。
「念生,吃点东西好不好?」翟颖再度将当匙递往他嘴边,索性命令他:「张口。」
冷念生瞥了他一眼,断然拒绝:「我吃不下。」
「念生……」
「拿走!」他吼。
冷念生立刻拉起脚边的另一条棉被,由头盖闷住自己,彷佛躲在阴暗的角落里,谁也不甩。
亲人要致他於死,明月也要杀他……一股怒意逼得他眼眶泛红,他不是不会难过……
被窝下的身躯微颤,他不愿让人瞧见其脆弱的一面。翟颖略显无奈的安慰:「念生,别伤心。他们不值得。」
「你走开。」他闷呼。
无法接受亲人的无情、明月的无义……
对人性的失望经不起再度遭受打击,人善被人欺……
翟颖起身将碗搁置桌上,暂时不逼他听话,任他发泄情绪。
他旋身上床去抱住躲在棉被下独自舔伤的人儿,伸手拉扯下棉被一角,对那黑压压的脑袋说道:「念生,别把自己闷死。」
「你管我!」
「我就是喜欢管你。」
「……」冷念生顿时无言。很别扭的紧抓住棉被,才不要让斯文人看见自己掉泪的蠢样子。
翟颖思忖:万一他把自己给闷死还得了,这可就不是假死状态了。
脑海窜起危机意识,翟颖可不管他伤不伤心,两手东拉西扯的企图把人儿揪出来呼吸。
「啊!」
突的一声喑哑的惊叫,冷念生惊慌失措的问:「你摸哪里?!」
翟颖的右手将棉被一掀,左手抬高他的腿,证实:「不就是摸到腿而已。」这有什麽好大惊小怪的?!
冷念生抓起顶上的枕头砸往斯文人的身上,碎道:「搞什麽,我在生闷气,你诱惑我干嘛?」
翟颖的脸色一黑,感到头昏昏--
他不忘交代:「念生,以後别乱丢枕头。」这是他今晚第三次砸到脑袋……
***
邵军当夜带著一批人马搜寻到怀安的老家。
怀安一家老老少少均被大批官差们惊醒,以为是发生什麽了不得的大事,待邵军说明来意,怀安的父亲当下告知为了一家子的生计,已将女儿卖入将仕郎的府邸为奴。
邵军得知消息,立刻带著属下前往将仕郎--风盛雄的府邸。
大批官差奉命捉拿怀安,一入府邸便开始搜寻,谁敢阻拦,一律待回府衙论罪处置。
整座府邸登时灯火通明,管事立刻赶往风老爷所居的座院通报--
他沿途十万火急的喊:「老爷、老爷,不好了。府衙的官差前来抓拿怀安……」
邵军与几名属下尾随其後,须臾,只见房门一开,风盛雄衣衫不整、气急败坏的冲出房门,问道:「是谁好大的胆子敢来惊扰?」
邵军当下禀明:「我奉府衙大人之命前来捉拿府上奴俾怀安。请风大人立刻将怀安交出。否则……」
风老爷闻言,怒喝:「你敢威胁我。」他好歹是个官,这府衙的捕头竟不将他放在眼里。
「大人言重了。我只是奉命行事。」邵军秉著公事公办,不敢稍有延迟,回身对属下道:「立刻搜索这座院落!」
风老爷大吃一惊,赶忙喊道:「慢著……慢著……」
发话阻止已是来不及,官差们无视风老爷的身分与地位,逐一搜查东西厢房,随即听到一声接一声的尖叫传出,妻妾们纷纷奔出房外,跑来风老爷的面前围成一团,众妻妾们七嘴八舌的哭诉。
邵军的属下们也一一回报并未抓到怀安,且整座府邸的人口风紧密,无人告知怀安藏匿於何处。
府邸就剩下风大人身後的厢房未查,瞧人是衣衫不整的模样,房内不可能无人。
邵军二话不说的步上前,迎视风大人故作镇定的神情,问道:「这房内还有何人?」
「仅是我的一名小妾罢了。她的身体不适,请邵捕头卖我几分薄面,勿扰。」
「恕难从命。」
风老爷再度吃惊,憋著闷气问:「邵捕头,府衙大人为何要捉怀安?」
「因为谋杀罪。」
风老爷一听,立刻睁眼说瞎话:「邵捕头,你来我府邸,说搜就搜。殊不知怀安这奴俾早就跟府邸的一名长工跑了。这会儿,你可以带著你的人马离开我的府邸。否则,我会状告你一笔。」
邵军压根不信风大人的说词,他起疑心一-
传言风大人性喜渔色,怀安被卖入此地,恐怕姑娘家的清白早已断送在主人手上。
「风大人,失礼了,别怪我不给面子,我必须搜查这间房。」
说罢,邵军推开房门,进入内室环顾四周空无一人。然,雕花大床的纱幔低垂,床下搁著三双鞋,是匆忙之中来不及藏起吧。
「唰--」
邵军一瞬扯开纱幔,同时露出一抹冷笑--
分别躲在床角的男女脸色登时丕变,而躺在床上的女子衣衫不整,状似昏迷--
***
冷念生死而复生的消息在第二天就传遍整座府衙;众人均感惊奇,同时也感到高兴--
翟大人的精神恢复正常,大人的爹娘也离开府衙,悬宕已久的命案终於逮到关系人,目前有待厘清案情。
「你这些天都在忙些什麽?」冷念生闷在房里好几日,除了被妥善照顾之外,也被勒令不准踏出府衙半步。
他倒也听话,因为想赖著斯文人。
伸手接过他递来的药丸与茶水,冷念生不似以往嫌他罗嗦。良药苦口,入了喉却泛起一丝甜腻滋味。
若无这些药物保身,他与他已是阴阳两隔。「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那重要吗?」翟颖反问他。
卸下公事之後,两人相处,他绝口不提恼人的琐碎。
抓来的犯人其中身分并非平凡百姓,他在追查对方以前的出身背景,得耗费不少时日才有确实的结果。
此事涉及部分为官收受贿赂,连通判都难以推卸未尽审查之实。看来,有不少人得连坐受到降职处份。
冷念生放下茶杯,思忖两人之间的地位悬殊;他知他管辖甚多,将来也有可能被朝廷调职,天晓得他又会滚到那儿去当官。
「嗟!是不重要。」他们俩现在能腻在一起就好。「我也没办法丢下爹的事业不管。往後我们俩各分东西怎麽办?」冷念生很懊恼的想著该如何解决。
翟颖低头凝视他皱著一张苦瓜脸,霎时恍然明白--
「你是不是嫌我白天太忙,能陪你的时间有限?」
冷念生斜睨著他,说:「废话!你这麽有出息干嘛,你就不会笨一点,书少念一些,跟我混在一起不是挺好?」
翟颖好生错愕他的责怪,这家伙忘了以前究竟是谁不搭理谁……
人各有志,他可没因为在外当官就将他忘了……
瞪著他的脑袋,翟颖想到一个好法子来改善他的杞人忧天、自寻烦恼。
冷念生见他旋身从桌案拿了一本书籍回来,「你干嘛?书念了一堆也不腻,脑子都装了上百条的戒律还不够啊。」妈的,斯文人还要看什麽书,莫非他听不懂他在抱怨未来的分离危机?
「念生,这是要给你看的。」
冷念生瞪著他塞来手上一本伦语,很粗鲁的晃著它,「给我看这个干嘛?娘以前都罚我抄写伦语和弟子规,我都能倒背如流了。」
「再念一次,你就不会胡思乱想。」
「啪!」
冷念生把书甩上桌,呕气。「我才没有胡思乱想!」斯文人是死脑筋,搞不清楚他干嘛还赖在这里没偷溜。
哼!
冷念生扑上床去抱棉被,把斯文人抛诸脑後,不甩他高兴哪时候才会注意到他闷闷不乐是为哪椿?
不想回宅院,是因为他会想起明月;仍会挂念她的身体状况、她现在会不会後悔所作所为、她知不知道他仍活著……
他不敢问案子何时审判终结,即使心里对明月有怨但仍希望她不被判处死刑。
怨她无义,同时也可怜她傻--
她明明知道他喜欢谁……
「我不想跟你分开,就算到死都不想……」冷念生敛下眼帘,喃喃自语。他会不安,变得怕死,也怕分离……
翟颖知他最近容易闹别扭,任他发泄脾气也好。
他上床将他搂来怀里的位置,问著其他话题转移他的心思。「今天不平和不凡都有来看过你了?」
「嗯。」
「以後把所有的帐册带来,我陪你一起看。」他不准他留在外边过久,免不了担心他又出事。
冷念生道好:「好。」不反驳他的提议。
「以後都住在我这儿,把宅院卖了或是留给生叔,可好?」翟颖思忖:生叔自从明月入狱,几乎天天带补品过来探视,他对明月的心思已超乎常人……
翟颖把怀中人儿搂得更紧,深感无奈--不论於公於私,他必须做出残忍的决定。
唯一的施舍就是对生叔睁只眼、闭只眼的放行,否则外人不得予以探视明月。
「你怎会想把宅院留给生叔?」冷念生并非小气或不愿意,仅是纳闷斯文人的提议。
翟颖解释道:「我希望生叔能够成家。而我想把你留在身边,往後请生叔多帮忙你的事业,如此一举两得。念生,我想要天天和你一起用晚膳。如果哪天我面临调职必须离开城里,我会辞官。」
他不恋栈,当官的目的是为了替他爹沉冤。如今,心愿将了,他有更重要的人搁在心里,想守著一辈子。
冷念生闻言,脸庞闷在棉被里偷笑--
斯文人终於对他们的未来做出打算,这还差不多。
「你不怕我以後会嫌你没出息,跟在我身边当喽罗?」
翟颖拉开他手里所抱的棉被,将他的身子翻转过来,随即覆在他身上。落唇吻著他晕红的脸庞,蔓延至耳畔轻咬他的耳垂,沉声警告:「念生,你别得寸进尺,否则我会修理你。」
他即使不当官也还有其他的事可做,「我对爹的事业没兴趣,倒是可以帮你管帐。」
冷念生笑道:「会不会大材小用?」
「我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好,念生……」他不安分的手一一挑开身下的衣扣,掌心抚摸他略显纤瘦的身躯,翟颖一瞬起身,置於他的双腿间,不甚满意的问:「念生,我白天不在的时候,你到底有没有用膳?」
冷念生一翻白眼,要他,「别问废话,你管我有没有吃饭,快继续。」
他等了会儿,见斯文人变成木头人,「妈的,你发什麽呆啊?我都躺平随便你了,莫非你没反应。」冷念生将目光调往斯文人的身下,嗟!衣裳遮住重要部位,啥也看不见。
他乾脆挺身把衣裳脱了,直接色诱斯文人,省得罗嗦个没完没了,搞不好还问会他吃了几碗饭。
翟颖任他动手剥除身上的束缚,不禁感到莞尔,这粗暴的家伙都快变成『强奸犯』了。
不过他很乐意当『受害者』就是。
「念生,你要在上面,还是下面?」
沉著的语气非常正经八百,当他卸下斯文人身上的最後一件布料,冷念生讶然的看著那双腿间的膨胀变化,登时一股热气由脚窜至头顶,脸颊热烘烘的冒著烟,他目不转睛的回答:「呃……都可以。」
「很好。那你就乖乖的躺著。」
冷念生缓缓的仰起脸来,迎上一双噬人的丹凤俊眸,瞬间被夺去了呼吸,那凑近的刚正脸孔带著不怀好意的笑,此时--
他才意识到自己是只待宰羔羊,把斯文人惹上火……恐怕会死得难看!
「你你……手下留情一点。」冷念生心慌慌的先求饶,压根忘了刚才是谁迫不及待。
「念生……」翟颖一瞬将他推倒,居高临下的目光放肆浏览,修长的手跟随入眼的躯体线条游走,抬高他的腿放置唇边轻咬,这副白皙的身子真是漂亮,淡淡的沐浴清香渗入心脾,催化出浓烈的感情。「你是我的……只能是我的……」占有欲十足的低语,沿著脚踝由上吸吮、啃啮出一抹抹嫣红的痕迹。
「啊嗯……」斯文人八成要用满怀柔情来溺死他……
冷念生整个人昏沉沉的想。
酥麻搔痒的感觉由脚渐进蔓延至全身,他的唇舌在身上点火,慢慢燃烧融化所有的理智,眨动的眼睫映入模糊的影像,伸手将他垂落在身上的发纠缠於指节,系著他对他的喜欢,紧紧的绑在一起。
「颖……」
「嗯?」翟颖埋在他胸前,唇舌逗弄著他的敏感,舌尖下的红点挺立,齿列轻轻一扯,再轮流吸吮,很满意它们为他绽放出丽的瑰色。
指尖轻抚令人怜惜的痕迹,一道道伤害没入他的心里,痛若隐隐作祟,他会闹别扭。
怎停了?冷念生挺起上半身,氤氲湿润的眼映入那修长的手在腹部轻划,「啊……你别在我身上练书法。」
翟颖轻声一笑,指间在他欲望的顶端一抹,湿润滑腻的触感沿著两人名字的笔划勾勒一遍,「念生,我让你念著一辈子,好不好?」
「噢……」死文人……害他快要把持不住。莫名的,每当斯文人在身上写著细腻的笔划,他就会更加亢奋……
翟颖一瞬握住他的欲望,晶莹的液体流出沾染了手,随著套弄的爱抚举动,挑惹他更激情的呻吟--
「啊……你……」冷念生一瞬扣住他的双肩,十指陷入肉里,忍著他有点坏心的挑逗。
猛喘气的当口,刚正的俊容凑近,丹凤俊眸深情款款的凝视,唇角漾著笑来摩娑他的嘴,低沉的嗓音蛊惑著他翩飞的意识--
「念生……念著我一辈子好不好?」
「好……唔。」话消失在两人的唇舌纠缠,浑身窜起一阵强烈的悸颤,「唔……」身子一弓,欲望释放出温热的液体,腹部一热,点点白浊点缀在那殷红的名字--『念颖。』
翟颖的唇舌离开了他的,匀称结实的两腿分别岔开他的脚,沾染湿滑液体手的缓缓探入他紧窒的体内,两指顺利的抽撤,让他适应两人亲腻的方式。
冷念生涨红了脸,头靠在斯文人的锁骨,敛下的眼清楚的看见羞人的画面。他一手攀住斯文人的颈项,另一手掌心沿著宽阔的胸膛下滑,轻覆在坚硬的昂扬,催促道:「颖,快点进来……」
「好。」
翟颖抽出手指,捧高他的臀,将欲望抵在那粉色的入口一寸寸进入,听他倒抽了几口气,随即脖子一痛,任他闷咬掉刚开始的不舒适感。
低头轻吻著他的发、他的耳廓,有力的手臂将他整个抱来大腿紧贴在怀,双手控制他的腰际摆动,欲望愈渐失控在他体内抽辙、撞击--
冷念生松口鬼叫:「啊!你……慢一点……」
「念生,忍著点。」他会令他疯狂,噢……他好紧……极致的快感在体内奔驰,慢的下来才有鬼。
「妈的……我会痛……」冷念生一拳捶向他的臂膀,「我叫你手下留情一点。」
「念生,等一下就不会痛了。」翟颖轻声安慰道。他哪次开始不叫痛?事後,他的身上都布满粗暴的家伙在激情忘我之下的抓痕,也痛。
「啊……」被硬物撞击到某个敏感点,冷念生提高音量叫:「就……那里……舒服……啊……」
翟颖啃咬著他白皙的颈部,欲望更用力的顶入令他感到愉悦。
冷念生紧紧抓住他的背,整个人在他怀里震,细碎的呻吟随著剧烈的索求缭绕於纱帐内的小天地。
死文人……
一旦攻略城池就会尽全力……
冷念生被摇得头昏脑胀的想……
人儿趴在床上睡得沉,翟颖站在床沿弯身细凝他脸蛋红润的似醉态,细浅的呼吸传入耳,能在早晨看著他、听著他、好喜欢他……
一抹满足的笑流露於俊容,他想把人儿锁在身边,每天过著令人愉快的生活--
有这粗暴的家伙陪伴,生活不会乏味。
伸手拉起棉被遮掩他的春光外泄,落唇贪恋的吻上他的肩崁,翟颖脸上的笑意未减,直到大床的纱幔垂落,翟颖敛了笑容,回头瞬间换上一张脸,凛然。
踱出房外,他招来正在附近打扫院落的小斯富贵,嘱咐几句话,内容如之前一成不变--
「等人儿醒来,若有叫唤任何需要,得好好伺候。」
「是。」小厮富贵点头如捣蒜,一切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