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打量完他后,她的心猛地一抽,因为她注意到他的脸上没有半分的喜色,只有敷衍和不耐烦。
当他那种审视的眼神望向她时,王幼昕忍不住咬着唇垂下头,不是害羞,而是看到他明显不愿意亲近的眼神,令她有些退却。
没人注意到这对新婚夫妻眼神交流后不寻常的表现,除了眼尖心细的黎彦儒,但在某人眼神的威胁下,他也只摸了摸鼻子没有说什么。
然后金尔凡再度被簇拥出去敬酒,王幼昕听着外面的吵闹声和房里其它女眷的祝贺声,只觉得喉咙里像梗了什么东西,有种说不出的苦涩。
等应酬完所有人,她再次坐在喜床上发愣。
王幼昕,不过是一记冷眼难道就吓退你了吗?
说起来,娘从小到大的冷脸似乎更可怕伤人,既然如此,她又有什么好畏惧担心的?
一边宽慰着自己,她的神色也逐渐放松开来,小手在袖里握成拳,坚定自己的意志。
既来之则安之,不管怎么样,她都是她要依靠一辈子的夫君了。
她就不信他能摆一辈子的脸色给她看!
第3章(1)
夜逐渐深了,王幼昕换下拜堂的喜服,改穿上红色常服端坐在床上,心中又是一阵忐忑不安。
只是到了月上枝头,喜房里还是静悄悄的,只有烛火偶而跳窜的声音传来。
王幼昕因为紧张,所以即使忙了一天也不太感到累,但是她的陪嫁丫鬟们都有点受不住地频繁了点头。
“小桃,你带着其它人先下去睡吧,我来等他就好。”王幼昕体贴地交代着。
小桃猛地一震,脸上带着不安,“怎么可以?姑爷到现在都还没回来,说不定等一下还要人服侍……”
“好了,哪那么多事你们去做,等等也不过就是宽衣洗漱之类的小事而已,这个我做得来。”
“小姐……”小桃还是有点犹豫地看着她。
王幼昕温和地笑了笑,“先去睡吧,明天我还要跟公婆请安呢,早起时仍有得忙,到时候你们一个个都精神不济想打瞌睡,不是让我更没面子吗?”
小桃很单纯,听她这么一说觉得有道理,更何况是真的挡不住睡意,就点了点头准备退下去。“那姐我们就先下去了。”
“嗯。”
王幼昕颔首,着她们出房门,然后看铜镜里的自己,忍不住有些怅然。
她看得出夫君不是很喜欢她,但是这新婚之夜若他连新房都不愿意进,那以后在武定候府她又该如何自处?
正当她看着镜里的自己发愣时,新房的门被悄悄地打开,她回头一望,就见金尔凡带着满身的酒气,脚步蹒跚地被搀进来。
搀扶他的是黎彦儒和他的贴身小厮,两人合力将他抬进房丢上床,让醉酒的他靠着床边。
黎彦儒抱歉地看着站在床边的王幼昕,“嫂子,真是抱歉了,今天来了不少军中弟兄,大家都想敬尔凡几杯,就拖得这么晚。”
唉,他也不想说慌骗她,但是不管怎么说,总比跟新娘说,其实她的新婚夫婿是不想进洞房所以拉着他在书房喝闷酒来得好吧!
不过不管他们是不是愿娶愿嫁,堂都拜了,这洞房夜还是得待在一起,人他是帮忙送过来了,接下来他们就是要拆房子他也不管了。
王幼昕不知道他说的是不是真的,但至少他还是回房了,她总算可以安下心,起码明天起来之后,她不会成为武定候府里的笑话。
一想到这,她一脸感激地看着黎彦儒,“这位公子,真的非常感谢你,接下来相公我会照顾的。”
黎彦儒看着她带着感激的纯真眼神,忽然全身都不自在起来,干笑几声“好,阿行你先跟我出去,尔凡的药快用完了,我拿新的给你。”说完三步并作两步就出了房门,顺便把阿行拉了出去。
房里顿时只剩下一对新人,金尔凡靠在床边,眉头微蹙,王幼昕忙从旁边的温水盆中取出面巾拧干帮他擦脸。
小手抚过他的五官,挺直的鼻梁,丰薄适中的双唇,因为闭上眼而显得稍微柔和的脸部线条……王幼昕在心中叹了口气,这就是她未来要相处一辈子的男人了。
还没等她感叹完,阿行又在门外唤着,“少夫人,小的进来了。”
“嗯。”虽然不知道他这时候还进来做什么,不过她刚嫁进来还有很多地方都不清楚,就先让他进来再说。
得到允许,阿行抬着一大桶热水进来,然后从柜子里拿出一只小水桶,把热水倒了进去,再拿起一只瓷瓶,往里头倒了几滴,最后把水端到床下,接着开始脱起金尔凡的鞋袜来。
王幼昕看得一头雾水,忍不住开口问着,“这是要做什么呢?还有这水这么烫,不用加点冷水吗?”
阿行憨憨地笑着,解释道,“少爷的脚受了点伤,黎少爷说要每天晚上用刚好会烫手的热水泡脚按摩,才会好得快。”
“相公脚受伤了?”王幼昕惊呼了声。“怎么都没听说过呢?”
“不是什么大伤,就是后来的照料和调养麻烦了些而已。”说着,阿行已脱下金尔凡的鞋袜,将他的脚放进热水中,手就准备伸了进去。
“等等……”
阿行疑惑地回头,就连靠在床边的金尔凡也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怎么了,少夫人?”
也察觉到刚刚自己的口气太冲了,她害羞地笑了笑,“我来吧,你在旁边帮我看看我做得对不对就好。”
虽然他不喜欢她,但服侍他却是她应该做的,更何况她也想从生活里一点一滴地了解她的丈夫。
其实她从小就这么想着,如果她嫁了人,希望能够事必躬亲地照料丈夫的起居,如果有了孩子,也希望能够多陪陪他们,甚至带着他们玩耍学习。
只不过如今嫁进武定候府,许多事她都不可能做了,但至少在自己的房间里,自己能够做的事她还是不希望假他人之手。
阿行愣了下,连忙摆手,“少夫人这绝对不行,那水桶里的可都是滚烫的热水,怎么可以让您弄这个,会烫着手的。”
王幼昕看了看桶里还冒着白烟的热水,自然知道阿行没有夸张,但是她心意已决,也就没有退缩的道理。
她笑了笑,眼中却闪过坚毅的神色,“没事的,我来吧,”
说着她便蹲了下来,稍微撩开袖子,一点犹豫都没有的手就探入热水里。
“嘶……”一碰到那热水,王幼昕便不由自主地倒抽了口气,发出一声低呼。
一旁站着的阿行一脸的着急,“少夫人,这可不是开玩笑的,那些热水都是才刚从灶上端下来的……”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那水有多热,少爷回来这些天都是他做这份工作的,每次手都被烫红了,少爷也因为这样要总管免了他其它的工作。
“没、没事……”她勉强地笑了笑,旋即又开了口道,“像平常洗脚一替相公按按就好了吗?”
王幼昕一脸认真地问着,手依旧放在热水中,她垂着头,所以没注意到坐在床上的金尔凡早已睁开眼,眼神复杂地望着她。
他是醉了,但并没有醉得那么严重,早在他们送他进房时就醒了,后来她拿着面巾帮他擦脸也都是知道的。
毕竟身为一个习武之人,若连这点警觉心都没有,这几年他早就不知道死了几百次了。
只不过他想都没想到的是,这个看起来一脸柔弱,没什么主见又害羞的女人竟然会抢了阿行的工作,甚至当真地被热水烫着时也没多说一句抱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