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想来看去净是些幼稚鬼,不是外型幼稚就是个性幼稚,再不然就是年龄幼稚,既然都幼稚,无法用理性的方式区分出哪个幼稚鬼好点,那就交给命运安排吧!
所以就是抛绣球了。
这法子乍听很绝望,但思前想后之后,与其让爹娘找媒人把她嫁给完全不相识的人,那她还不如跟熟识的人成亲,至少大家互相了解,不用被迫跟着陌生人及陌生的一大家子过日子。
凡事都是比较出来的。
这么转念一想,反正一样幼稚,只是层面不同,无法比较其中优劣的话,最简单的方式就是交给上天来决定。
这在梅花看来,是一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选择。
心里有了计划,人就感到踏实,是以一早起床后的晨功时间她练得特别起劲,就连早膳也不小心多吃了两颗大白馒头,最后离席前,忍不住环顾了四周尚在用餐的师兄弟一眼……
所有人没来由地打了个寒颤,心怀警戒看向她的时候,姑娘她贼笑地走人,躲回闺房开始亲手制作她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梅花绣球。
实话说,梅花练武的资质极佳,虽然在体力跟耐力上受到先天限制,比不上同门师兄弟,但她身形柔软轻盈,能彻底发挥家传绝学独特的灵巧度,是很有天分的习武者。
偏偏女红不行。
也不晓得是怎么回事,舞刀弄枪的灵巧双手一旦要对付那根小小的缝衣针啊,坑坑疤疤、缠绕打结,梅花她连个最基本的直线也缝不直。
在父母期望之下,她也曾经想好好习会这项女子必备的技艺,但往往是针黹一路过去,就是一条蜈蚣般歪七扭八的线条外加一连串大呼小叫……因为手给无数次的戳刺又戳刺。
以她这样的手艺,就算是有这当下的兴冲冲加持,忙和了半天之后,待她踏出房门时,手上捧的,是别出心裁的绿色花苞绣球,这绿色团状物理论上是含苞青梅,但实际上看起来却像长满疙瘩的一只胖蛤蟆。
这虽然离她梦想中的含苞青梅有一段距离,但梅花看了看成品,觉得其实也差不了多少,反正能成就大业就好了,不必计较“一点点”失真的“小小”问题。
赶着在午膳时宣布她这个需要大伙儿配合的重大计划,梅花流星赶月般地在宅院中飞跃着。
然而,就在她来到那个命运的回廊转角之际……
“哎呀!”梅花惨叫一声,整个人往后跌去。
怎么也没料到回廊的那头竟然有人走来,她冷不防就这样直直撞了上去,结果因为力道太猛,害得她整个人撞完后还往后反弹,而手中的杰作也就这样脱手而出,飞、飞、飞了。
噢!不!!
梅花捂着疼到让人冒眼泪的鼻子,以为倒霉到会有第二波的屁股痛,但没有。
有人接住了她,在事情发生的那一瞬间。
那人,动作迅如雷电,凌空一跃在她跌坐地上前接住她,还在半途中把那团飞出去的绿蛤蟆给接了回来。
梅花直觉看向出手相救的人,无预警地对上一名英挺俊朗的男子,也望入了一双沉着深邃的眼,就是在那瞬间,彷佛有雷电击中了她的心,让她忘却了言语、忘却了疼痛、忘却了置身何处、今夕是何夕。
她就这样直勾勾的看着那人……
“小花,说过几遍了,走廊上不许奔跑。”捂着被撞得直发疼的胸口,踉跄两步才止住冲势的管三国没好气地开了口。
明知会被反驳,他还是一定得开口。
毕竟是梅门的大师兄,是师父最倚重的弟子,师父最心爱的女儿不但辈分上是他师妹,习艺的这段时间,其实也真像亲妹妹那般,于情于理,管三国这个大师兄都得说说她。
可管三国太清楚这小师妹了,以她的性子跟过往实证,像这样无头苍蝇般没头没脑地撞到人,她铁定会回嘴个几句,最少也会恶人先告状地指责对方走路不看路才对。
可无声,没人理会他。
这多反常!
不寻常的静默让管三国定神看去,就看见他的挚交好友金平一手揽着那毛躁的丫头,一手抓着一团绿茸茸不知什么东西,而他的小花师妹则是以半躺的姿势倒在好友身上,捂着鼻子,睁着一双大大的眼,泪眼汪汪地看着出手相救的人……
这什么情况?
管三国很难解释他现下看见的画面。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两个人胶着的视线中,好像有什么在燃烧似的,让周围萦绕一种奇怪又难以言喻的气氛。
“嗯,咳!”管三国轻咳了下。
“抱歉。”金平好似也是这时才回过神来,扶着梅花站好,边道歉:“适才情况危急,在下唐突了,若有冒犯姑娘之处,还请见谅。”
“别,公子千万别这么说。”梅花红着脸,小小声的说道:“幸好有您出手,要不,小女子这就要糟殃了。”
管三国简直就是傻眼。
姑娘?
他结识金平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想他管家、金家、霍家跟尹家在桐城落地生根,四个家族从上一代起便交好,说他与金平是打娘胎起就认识一点也不为过。
就是熟到烂透,所以他比谁都清楚金平对一般女孩儿家是有多么的不假辞色,是那种能避嫌就避,绝不会多加两分亲切的人。
更何况之前在凤梧山习艺时,每逢返家省亲的时间,他跟几个各分东西的兄弟们难得聚在一块儿分享种种趣事,他个人提起的妙见闻当中,也少不了小师妹的糗事。
而,早在约金平一同前来凤梧山探师时,为了让金平多了解凤梧山,他东拉西扯讲了许多梅门与山上的生活趣事,更是免不了分享这逗趣的小师妹曾闹过的笑话。
那时金平听着小师妹一桩桩大剌剌、惹人发笑的趣事,可是毫不客气地大笑,怎么这会儿见着人,别说是用上那种谈生意的儒雅正经口吻,更是眉目带笑,亲切得让他看了忍不住打冷颤。
这小花更是有鬼!
小女子?!
这种字眼竟然会从小花的口中说出来,还是那样温驯含羞的语调,她说得出口,他还真不敢听,是撞伤了脑子吗?
管三国一头雾水,却在眼前两人忍不住又相互凝视的时候,灵光一闪……
不、不会吧?!
“喏,姑娘的东西。”金平微笑着交出适才顺手接住的绿布团。
梅花一脸害羞地接过了手,用一种教管三国头皮发麻的娇软嗓音道谢。
管三国觉得太恐怖,只能试着转移注意力,但看见那团绿布后,忍不住口出嫌恶:“那什么东西?还真不是普通的丑耶!”
梅花很用力地忍住一个恶狠狠的白眼,她忍……
然后就看见她的视线忍不住往金平的方向瞄去,那一度忍得很挣扎的表情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自然流露的臊意。
管三国看到这一幕就知道,完了,大势已去了。
金平跟小花?
从没联想过的组合跟配对,无人能预料到的事,竟然活生生地在他眼前发生了。
这让他该怎么做?
两边都是他极为熟识,可以说熟到烂透的人,但也就是因为太熟悉、太了解两方的背景,这才让他进退两难。
怎办?
是该全力阻拦?
还是大力支持?
看着他们两个再度胶着的视线,管三国无言。
这……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