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你。”
李元吉唇角牵起了一抹冷笑,左脸颊上的那块乌黑胎记也随之狰狞了三分。
他认出了李玄霸,就是一个月前在晋阳街道上让他狼狈不堪的那个白衣人。
而此时,李元吉身后有些护卫也认出了李玄霸。
“萧靖?”
“他不是陈妈的干女婿吗?”
“是啊,怎么会是他?”
李元吉听到身后的议论声,忽然冷冷一笑,“我就说怎么那个盗侠如此了解王府的地形,原来是府里出了内贼。我待陈善意不薄,她元宵夜死在王府里触霉头也就罢了,没想到死了还要给我添这么多麻烦,说,你们是不是听了她的唆使?”
他举刀一挥,直直指向李玄霸。
李玄霸眼眸中寒光一闪,忽然身形一晃,如闪电般朝李元吉掠去。
李元吉大骇,正想挥刀自救,却觉得腕上一痛,手上的大刀顿时脱落,还未完全回神,那把大刀已无情地转架在了他的脖颈上。
“萧靖,你——你想干什么?”
李元吉颤着声问,虽然吓得满头大汗,却并未因此而妥协。
李玄霸眸光如刀,深深凝视着李元吉,有痛也有伤,“陈善意一生待你如亲子,你却亲手将她活活打死,李元吉,你良心何在?”
李元吉冷哼了一声:“那是她活该。”
刀锋忽然逼近了一分,在脖子上划下了一道血痕,李元吉痛得面色发白,但唇角却扬起一抹色厉内荏的冷笑。
“萧靖,你如果杀了我,这些人也会跟着我一起陪葬!”
他斜目扫了眼那些还被绑在刑柱上的老百姓,“我早已下了死命令,若是我伤了一根头发,就让那些护卫砍下他们的脑袋。萧靖,你一个人可以同时救这么多人吗?”
李玄霸握刀的手不由紧了几分。
“放了他们,这件事与他们无关。”
“你让我放就放吗?”李元吉冷冷地一扬眉,“除非你先放了我,然后束手就擒,我就放了他们。”
李玄霸微一沉吟,“好。”
也许,他应该再相信一次吧?他应该相信,他的四弟还是有人性的。
心底暗暗轻叹,他放开了李元吉,并且丢掉了手中的大刀。
李元吉一得到自由,便冷然地举手一挥。已有护卫赶过来,用绳索牢牢绑住了李玄霸。
我在人群里看得心惊胆战,拿出吊坠紧扣在手里。只等李元吉一放了那些百姓,我就跳出去救人。
然而,谁也没有料到,等李玄霸被牢牢绑住后,李元吉竟也没有下令释放那些百姓。看着李元吉唇角那抹阴险的笑容,我的心顿时沉到了谷底。
那个混蛋,出尔反尔!
“来人哪!先把那些人给我押进地牢。”
那些护卫按照命令把老百姓一一押了下去,顿时偌大一个刑场只剩下了李元吉和李玄霸两个人。
“齐王爷竟如此不守信诺吗?”
李玄霸眼底的神色冷如冰霜,然而,藏在更深处的,却是一抹不为人知的伤痛。
李元吉狞笑着一步步走向李玄霸,“对你这种人,我又何必讲什么信用?现在我告诉你,我要慢慢折磨你,折磨到只剩一口气的时候,再让你眼睁睁看着那些人一一死在你的面前——”
那一字一句就像一把尖刀直刺进李玄霸的心口。
他沉痛地缓缓闭上了双眸,忽然,眉峰一皱,一缕鲜血已缓缓溢出了唇角。
“玄霸——”
我心如刀割,他为什么会吐血,是被李元吉气得,还是因为——因为身上有伤?脑海中掠过了方才他掩唇咳嗽的模样。他果然有事瞒着我。
李元吉显然也吃了一惊,他看了眼李玄霸,忽然仰天大笑起来,眉宇间满是得色。
“哈哈哈——萧靖啊萧靖,看来你中了我的迷迭香一直没解除吧?”他停下了笑,牢牢地盯住李玄霸。
“已经一个月了吧?迷迭香的毒怕是已经深入骨髓了,不过,我倒也佩服你,竟可以支撑这么久?!”
李元吉话语一顿,神色阴沉,“来人,押他下去。”
眼睁睁看着李玄霸被人押走,我的心也跟着一分分地凉下去,结成了冰。
原来玄霸的迷迭香根本就没有解,他瞒了我一个月,而我竟也粗心大意地没有发觉到任何异样?
该死!
我强忍住就要冲出去救人的冲动。
我绝不能一错再错。此时此刻,一定要学会冷静。
我紧紧握着手中的玉牌,决定去找宇文歆。
等我打听到宇文歆的住处时,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
我拿着李玄霸给我的信物,好不容易才见到了宇文歆。
这时我才知道,原来这个宇文歆是李渊特意派过来辅佐李元吉的,以约束李元吉过于放纵的行为。
而李玄霸则是以萧靖的身份与宇文歆打交道。这几日他总是神出鬼没,原来都是同这个宇文将军在一起。
虽然只有短短十几日的时间,他们却已是成为了知己故交。
我当然明白李玄霸来找宇文歆的真正目的,他来找宇文歆应该是为了李元吉。他想知道李渊所派来的人是否可以教导李元吉改过。
那家伙原来从未真正放弃过。
我除了叹息,就只剩下隐隐的心痛了。
幸好,宇文歆也算是个正直豪爽的人,言辞之间,也对齐王李元吉颇为不满。
我约了他在酒楼见面,请他助我一臂之力,营救李玄霸和那些被无辜关押的老百姓,可惜,就连宇文歆也无能无力。
“齐王爷根本就不把我放在眼里。”宇文歆看了我一眼,轻叹了口气,“萧兄弟也真是蛮撞,齐王喜怒无常,怎么如此轻易相信他呢?”
还不是因为齐王是他的宝贝弟弟?
这句话,我只能藏在心底。
商量了半天,我们都没商量出一条救出李玄霸的好方法,我坐在酒楼里,看着外面人来人往,心神早已不知飘到了什么地方。
现在玄霸身上有伤,也不知道那个李元吉要怎样折磨他啊?
心中忧急如焚,我忽然听到楼下有人大声抱怨,隐隐间,我听出好像又是因为李元吉。似乎李元吉又抢了哪家人的闺女……
这个混蛋齐王除了专做这些恶霸勾当,是不是就不会些别的了?
忽然,脑海里灵光一闪,我拍案而起。
“宇文将军,我们不如这样做——”
我附耳在宇文歆耳畔,轻声说了几句话。
宇文歆顿时双目一亮,“萧姑娘,这真是好方法。也许萧兄弟他们真的有救了。”
其实我所说的这个办法,就是激起民愤。
虽然风险极大,但这也是没办法中的唯一办法了。
我和宇文歆找人在市井说书,大肆宣扬盗侠的侠义,也含沙射影将齐王的罪状一一搬出。为了提防齐王府的人前来找茬,我们制定了一套游击方案,今天在东市,明天在西街,后天又跑到了北门。
齐王府的人也跟着我们团团转,在这期间又因扰民而激起了不少民愤。果然,没出几日,晋阳城里民怨沸腾,甚至有不少人都自发地组织起来,想不顾一切冲进齐王府救人。
渐渐地,就连官府也无法镇压了。
这次事件闹得极大,宇文歆则趁此上书李渊,告了李元吉一状。
李渊眼见事态严重,只能下旨罢去了李元吉的官职,并责令释放萧靖和老百姓,这才稍稍平息了民愤。
其实我和宇文歆的这个计划只是一个导火线。李元吉平日里在晋阳城作威作福,早已不得人心。这次被罢官免职,怪只怪他自己太过嚣张跋扈,仗着自己镇北大将军的职位得罪了不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