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局像往常一般轰动全场,演员安则行照着剧本怒气冲冲的跑来兴师问罪,而她,演员克莉丝汀则是克尽职责的扮演着受害人的角色,默默的垂泪,惟一不同的是眼泪它假戏真做了。
惟一的局外人龙日扬,早就知道内幕,震惊的是他始终没料到她同样的戏法会再变第二次。
没等到散场她就跑开了,掩着面,她有充足的理由提早退场,因为她扮演的是一个受到委屈的少女,她知道接下来会如何发展,所以她不必看到最后也知道结局。
安则行会以女儿名誉清白受损,来要胁龙日扬娶“她”,讽刺的是,那个她却不是自己,而是一直都置身戏外的安梦卉。
然后如果没有意外,婚礼的钟声将会被敲响,一对受到“祝福”的新人就会步入礼堂。
她不知道当龙日扬看到安梦卉时会有什么表情,她想他应该还不知道两人是双生子的事实,他可能只是单纯的认为自己在帮助安则行进行一项阴谋,而对其中内情浑然不知。
一直被蒙在鼓里,他也够可怜了,而促使这种事发生的是她。
所以他在婚礼结束前都不会知道自己娶的究竟是谁,如此偷天换日,恐怕也只有安则行那老奸巨猾的家伙想得到。
所以她还有一场戏没演完——婚礼。
不良于行的安梦卉无法站着与龙日扬宣誓白头偕老、永浴爱河,所以她必须代替她在神的面前欺骗世人。
据她所知,之后安则行策划一场车祸,他要制造出一个假象,让所有人都以为安梦卉是婚礼过后才残废的。
而龙家人无法在完婚之后才来嫌弃毁婚,那样子丢脸的会是他们,会让舆论抨击、世人唾弃。
到时候即使龙日扬想揭穿他们,也是百口莫辩,只因为人们会靠向弱势的那一边,好展现自己的爱心,所以无论他提出什么证据,都只会被说成是恶意毁婚的借口。
但是……她要怎么面对他?她能无动于衷让他为自己套上婚戒,然后再无动于衷将之易主?
一个人走在清晨的大街,所到之处皆陌生得令克莉丝汀无法辨认,对她来说或许伦敦才是她的家,即使她拥有一半台湾人的血统,依然不能让她在这里感受到一丝熟悉。
这里究竟是哪里?她找不到路回家,手机被她摔坏了,没了联络工具,她大概要成了失踪人口。弯过无数个街角,穿越无数条马路,当克莉丝汀感到自己的双腿已经接近麻痹时,她看到一块闪着耀眼霓虹的招牌,那是一间PUB。
人失意时都想买醉,她也不例外,推开门,或许是因金已经过了夜晚狂欢的时间,里头只有小猫两三只。
“给我最烈的酒。”她需要强烈的酒精来麻痹自己。
酒保奇异的瞥了克莉丝汀一眼,却也没多说什么,转身拿起酒瓶与雪克杯开始调酒,过了一分钟,呈现在克莉丝汀面前的是用鸡尾酒杯盛装的美丽液体,下面还垫了一块造型特殊的杯垫。
“这是什么?”望着好似在发光的液体,她微眯起双眸。
“Pinklady,像你这样的小姐,就应该用‘红粉佳人’。”酒保对她咧嘴笑道,他有一头看起来柔软的金发与湛蓝的双眸。
克莉丝汀很想回他一个微笑,很可惜,她笑不出来。
她盯着酒杯,“酒保先生,你这算是搭讪吗?”这酒看起来虽美,却一点都不烈,无法醉人。
“不,酒保的工作就是提供不同的客人不同的酒,还有,我叫凡莫斯。”
“我对你的名字没兴趣,我只想大醉一场。”冷淡的低垂眼睑,克莉丝汀拿起酒杯一口饮尽。
“咳咳……”被酒精呛到,她忍不住咳了几声。
头有些晕眩,原来她如此不胜酒力,小小一杯鸡尾酒也能醉倒她,从前的她哪有闲钱来买酒。
“不要紧吧?”斜靠在吧台,凡莫斯担忧的问。
在酒吧里,他看多了像克莉丝汀这类的人,伤心、失意、失恋,他们到这里不为别的,只想喝个酩酊大醉,暂时将烦恼抛到九霄云外。
“不……再给我……一杯。”撑着眼皮,她已经半趴在桌面,还嘴硬的要再来一杯。
凡莫斯摇摇头,“你醉了,我叫车送你回去吧!”酒保替计程车招揽生意,似乎也成,家常便饭。“不要……我没有地方回去,我要回家……不要在这里……”这里不是她的家,她不想待在这里,这里的人她全都厌恶。
“你家在哪?”
“伦……敦……”说完最后一个字,克莉丝汀终于趴在桌上闭起双眸,像沉静的睡美人。
“伦敦?!”不会吧,要他怎么送?包飞机送她回去?这美丽的小姐不是在开玩笑吧?
“叮铃!”挂在门上的风钤挂饰响了一下,表示又有一位顾客上门。
看着走进来的人,凡莫斯打了声招呼,“嗨,好久不见!”
“嗨,看来有位天使在你地盘睡着了?”瞅着克莉丝汀,她一头金发的确很像天使图中的一员。“是呀。”他苦笑了一下,接着道:“她还说她家在伦敦,要我怎么送她回去,想个办法吧!”
“伦敦?”眼眸闪过一丝光芒,白情茹撩拨一下整齐的短发,朝克莉丝汀走去,拨开她覆住脸庞的长发,“是她。”
“你认识?”像遇到救星般,凡莫斯眼神闪烁的盯着白情茹。
“还好,称不上认识,不过,把她交给我吧。”她大概猜得出来事情的来龙去脉,尤其是在龙日扬一通电话约她在这里喝酒之后。
如果真是她猜的那样,那她就应该加快脚步,别让两人打到照面。
搀起克莉丝汀,她转头对凡莫斯道:“帮我叫辆计程车,然后帮个忙,把她抬上去。”看着他转身去打电话,她又继续说:“等一下日扬来了,麻烦跟他说我先走了,还有,千万别告诉他有关这位金发小姐的事。”
“又喝酒?”沈晁铭一脸惶恐的面对着龙日扬,上次的教训到现在他还记忆犹存。
脸奥得可以跟粪坑里的石头媲美,龙日扬仅仅是睨了他一眼,就让他马上噤声。
“叫你喝就喝,哪来这么多废话?”要不是白情茹放他鸽子,他也不需要找一个喜欢叨叨絮絮的家伙。
“你怎么不找文渊那小子?”他怀疑很久了,为什么每次日扬要喝酒总是拖他下水,从没有一次见他找过文渊。
“他会发酒疯。”犹记大学时期,他第一次跟文渊还有一群朋友开Party,谁知道不过一杯酒下肚,醉了也就罢了,他少爷居然当场跳起脱衣舞,还硬是给在场每一位男性一个热吻。
有了一次的教训,那群人谁也不敢再找文渊去喝酒,怕一个不小心清白就毁于一旦。
“哈哈哈哈……我怎都不知道?”看来他可以拿来跟他开玩笑的题材又多了一个。“少废话了,凡莫斯,开一瓶威士忌。”
“没问题,我把我这里最好、最烈的威士忌拿来给你。”说完凡莫斯从橱窗里头挑了一瓶,Show一下标签的年份,随即帮他们各倒一杯。
“还真是谢谢你。”讽刺的对他翻个白眼,沈晁铭只能暗暗咬牙。
“干杯。”龙日扬举起酒杯一口饮尽,不在乎旁边的沈晁铭只是小啜一口。
克莉丝汀……该死的女人!
一而再再而三的戏耍他,他从没看过像她一样没心没肝、无情无义的女人,她真是让他大开眼界,就算她的出生能令旁人掬一把辛酸泪,但那就代表她能肆无忌惮的对这个社会复仇?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他的早晨会在一片怒吼中揭开序幕,这一点算是他错估了她,他小看她的无情程度。
安则行那老头冲进来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嚷嚷一些肥皂剧的台词,反正不外乎就是要他对他女儿负责,还扬言要是他始乱终弃,他绝不会善罢甘休!
好,真好,他栽在同一个人手里两次,第一次,他赔了五万英镑;第二次,他必须要赔上一辈子。她仙人跳的手段真高,真想叫台湾那些不入流的宵小去让她开班授课,肯定稳赚不赔。
事情都已经到这种地步,有很多疑问却还没有解答,为什么一个街头的诈欺犯,会成为台湾十大企业里赫赫有名的汇准集团千金?
这是他完全无法想通的,他能了解安则行努力设计这一场骗局是为了要攀上他,而刻意隐瞒克莉丝汀的身份是为了什么?
如果克莉丝可真的是从小娇生惯养的安梦卉,她又怎么会出现在伦敦,居住在那种龙蛇混杂的地方?
除非……克莉丝汀跟照片上的安梦卉根本不是同一个人?!
安则行为了某种不可告人的理由必须让克莉丝汀假扮自己的女儿安梦卉,来完成这场联姻,只为了他的野心与企图心。
有点紊乱,这一切虽然只是他的假想,却是有可能在现实中发生,毕竟他也无法解释克莉丝汀的真实身份。
一切等到婚礼举行时,就能真相大白吧?
哼,如果这是她想要的,那他就成全她,他会跟她结婚,无论她是安梦卉抑或是克莉丝汀,他都不会放过她!
他会让她知道,欺骗他是要付出代价的,尤其是在欺骗他的感情之后,更是罪无可赦!
“日扬,别再喝了。”夺去他的酒杯,沈晁铭劝诫。
微醺的瞪着他,再望一眼只剩下三分之一的金黄色液体,原来他在沉浸思绪的同时,不知不觉已经喝这么多,而沈晁铭的酒杯里,依旧是那原来的一杯,且喝不到二分之一。
“少啰唆。”不理会他,龙日扬夺回酒杯继续牛饮。
“你简直跟刚才来的那位金发小姐一样,都是来买醉的。”凡莫斯不经心的一句话,却让他顿时清醒不少。
“你说谁?”
“呃……”望着龙日扬不善的脸色,他才讶然想起白情茹的交代。
“没事,算我说错话。”凡莫斯继续装傻的拿起抹布擦着桌子,即使它已经是一尘不染。
高大的身躯半越过吧台,揪住凡莫斯的领子,龙日扬暴怒道:“说!”
“好、好,别激动。”酒醉的人真的是很难沟通,白情茹,我要对不起你了。
凡莫斯把龙日扬来之前的情形,以及白情茹的交代都一五一十的告知,才让他可怜的白衬衫获救。
“走!”霍然起身,龙日扬迈开步伐朝大门走去。
“去哪?”沈晁铭一头雾水,虽然能不用在这里喝酒是一件足以令人手舞足蹈的事。
“去找白情茹。”
“我……我想吐……”克莉丝汀难过的捂着唇,坐在地板上。
“想吐去厕所。”好不容易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她弄回家,白情茹己经快瘫在地上了,脸色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本以为稍微清醒的人总比睡得像死猪的人好一些,她才会又叫又吼的把克莉丝汀吵醒,谁知道她昏着反而没事,醒了是状况百出,活像个不合作的醉汉!
“哪……里有厕所?”迷蒙着双眼,感觉眼前的事物在打转,克莉丝汀连站起来都觉乏力。
“直走右转,吐准一点,别弄脏地板。”白情茹没好气的道,事实上已经有点后悔把她捡回家。
看着克莉丝汀过了三十秒依旧脸色铁青的坐在地上,她不禁抚额大叹,“你不会还要我亲自带你去吧?”见她没回话,白情茹也只有无奈的认命,毕竟她还不想看到自己的地板被恶心的反刍物侵袭。
搀起克莉丝汀,暗自祈祷她别一古脑的吐在自己身上,所幸她还算合作,撑到厕所才抱着马桶开始动作。
别开脸,快速的冲向厨房,白情茹是那种见不得别人吐的人,只要她看儿别人在吐,自己也会被翻搅的胃酸给逼疯。
泡了一杯热牛奶,如果谁认为她是要给克莉丝汀的,那他就大错特错,白情茹从来都是个只为自己做事的人,或为某种目的做事。
只见她捧着马克杯,轻啜一口热呼呼的牛奶,满足的叹了一口气,果然,日子是应该这样过,别人家的闲事还是少管为妙。
“哗啦啦——”浴室传来一阵水声,当白情茹再度走过去时,正好看到克莉丝汀在洗脸。
“清醒了吗?”
“嗯。”随手拿起一条红色的毛巾,擦干脸上的水渍,克莉丝汀头也没回的虚应一声。
“来客厅坐着吧,我对你很有兴趣。”不等她跟上,白情茹便自顾自的先行离去,突然想到什么,她又转头,“或是你想先去厨房泡杯牛奶或热茶,就在进客厅之前先左转。”
热茶,她的确需要它来清醒自己混沌的脑袋。
走去厨房泡了一杯热茶,先喝了一小口,克莉丝汀才慢慢的走到客厅,在白情茹对面坐下。
从第一台转到最后一台,确定没什么好看的节目之后,她才关掉电视,转而盯着正喝着热茶解酒的克莉丝汀。
“要说说吗?”白情茹随意问道,也跟着喝起牛奶。
“说什么?”她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女人要带她回来,也不知道她要她说什么。
直觉上,她不太喜欢她的态度。
“随便,你说什么我听什么,反正现在也没电视好看。”她把克莉丝汀当作余兴节目。
蹙起眉头,克莉丝汀有点不悦,“我想走了。”
勾起唇角,“你这是对待恩人的态度?”她好不容易把她拖回来,怎么可以什么有趣的事都没听到就让她走?
“不然?”
“嗯,说说有关日扬的事好了。”富饶兴味的瞅着克莉丝汀乍变的神情,白情茹继续道:“你爱他?”
“不!”失去冷静,克莉丝汀几乎是尖叫的快速呐喊。
她不爱他,如此这样才能让自己好过一些,所以她不爱他!
“看来是已经爱到心坎了。”白情茹淡然道,克莉丝汀的态度在她眼中根本是欲盖弥彰。
真无聊,看来这根本是两情相悦,有什么好吵的?
何以说是两情相悦?光就龙日扬会无聊没事拖着她出去喝问酒这一点来看,答案就呼之欲出,因为通常对龙日扬有所影响的事物,都是他非常在乎的。
“不……就算我爱他又有什么用?”看来体内残余的酒精持续挥发,让克莉丝汀完全失去往常的冷静。
“为什么没用?”
白情茹撑着下巴,语气事不关己,要不是这一昊只有两个人,克莉丝汀会怀疑她是否在与自己交谈。
“他一定很恨我!”声嘶力竭,她不懂自己为什么要在这里跟白情茹争执这些,但她此时已是不吐不快。
她想,与其给一个过度关心的听众听,不如给一个漠不关心的人知道,或许这样压力才不会太大,她一向害怕以亲情、友情为原由的庞大压力。
“为什么要恨你?”由爱生恨?
“因为我接二连三的……戏耍他……”滚烫的泪珠开始滑落,一颗心已开了一个大洞,她不知道自己也会有这么一天,为情所伤、为爱落泪。
“你耍他?”这真是她听到最有趣的事,或许是她捡回克莉丝汀最大的一个收获。
居然有女人可以耍得龙日扬那个大情圣团团转,那她还不禁有些佩服起克莉丝汀。
原来龙日扬去伦敦的第一天就遇上她,然后受骗,难怪那时候他的脸色很不对劲,还问了很奇怪的问题。
呵呵……更有趣,她记得他问的是“仙人跳”是吧?原来是中了美人计,花花公子终于在女人手上栽了个跟头。
她知道自己此时偷笑很不是时候,但她还真忍不住想鼓掌叫好,就当她缺德好了,无所谓。
“没错……一切就是这么巧,让我在这里也遇上他,我以为自己已经没有感情,怎样都无所谓,可是还是不行,不知不觉……我就是……就是不行!”她一直以为自己能功成身退,然后回到伦敦,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等存够了钱,她希望能做个简单的小事业,过平凡的日子……
但一切都脱轨了,脱离常道,从她遇上龙日扬开始。
“那你现在想怎么样?”人都是这样,从来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而等到七老八十才悔恨不己。
她或许就是一个真实的例子……
“走,除了走,我还能怎样?”
“不后悔?”
克莉丝汀无言以对,或许会后悔吧。她能闭上眼睛捂起耳朵,不看不听,却不能阻止自己不去想他……
“爱就去把他抢过来,管那么多。”特别是两情相悦不容易,要是只有单行道的爱,会让人放弃,但如果是相爱,又为何要让它空余恨?
“说得简单。”她要怎么抢?
“说得当然简单,但是不做,又怎么知道简不简单。唉,算了,我听够了,累了。”白情茹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呵欠。
克莉丝汀低首不语,仔细咀嚼白情茹话中的含意。
她要怎么做?如果要抢日龙日扬,她应该怎么做?
脑子浮现出各种可能与假设,她该反摆安则行一道,假戏真做,然后来个黑吃黑?
虽然她不想承认,但她也算是半个安家人,所以要是龙日扬娶的都是安家人,也没话说吧?
或许要求得幸福,是需要些冒险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