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地,总之你要记得,心肌梗塞发作的症状是前胸有压迫收缩性的疼痛,疼痛可能散布到一侧的手臂、肩、颈部、下巴或背部,严重时会呼吸困难、失去意识,心律不整、血压下降甚至休克。来,你演一次给我看。」
艾德点点头,双手压在胸口上,痛苦大叫,「哦~~我好痛!」
「老天!这太假了!」蕾妮拍了下额头,差点没昏倒。
「呃,我演得很假吗?」艾德觉得很冤枉,「电视上不都是这么演的?」
「你究竟看了哪一出肥皂剧呀?算了算了,现在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蕾妮想了想,「内心戏你懂不懂?你要演得很痛苦,而这个痛苦足以传达到滕骐的心中,让他感受到和你一样的疼痛,而不是像失火一样大吼大叫。」
「这太难了,我不会。」艾德没好气地道:「我又不像你一样上过戏剧课!」
蕾妮双手环胸,「你到底想不想把滕骐留下来?」
「当然想!」
「那就照我的话做!」蕾妮开始导戏。「想像你的心脏旁边好似有一只手……」
「心脏旁边怎么会有手?」这太不合逻辑!
「你到底要不要演下去?」蕾妮开始不耐烦了。
「好好好……」
蕾妮只好再来一遍。
「想像你的心脏旁边有一只手,一紧一松的捏拧你的心脏,这种痛是压迫的、收缩的、窒闷的……」
艾德一面想着,一面努力揣摩,但不管蕾妮怎么努力,艾德就是演得很拙劣。
「天啊……」蕾妮抬起头,简直无语问苍天。
真的这么不像吗?艾德也开始担心了。
「我、我有朗霍华的电话……哦,我也有史蒂芬史匹伯的电话……还是找费里尼来比较不那么好莱坞?」
「爹地,我也有李安的电话好吗?但是我觉得以你的资质,玩股票、搞投资还可以,要演戏,难啊!」蕾妮不给面子的吐槽。
艾德有些沮丧,觉得自己很没面子。「那现在怎么办?」
蕾妮用力一拍掌,「有了!医生给我的小抄上写着『严重时会呼吸困难……还有休克』!就是这个!呼吸困难和休克你总会演吧?」
「呃,这个……」
「你想要是滕骐当面把辞呈递给你,你会有什么感觉?」
「呼吸困难!」艾德一手揪住衣襟,仿佛痛不欲生。
「如果滕骐不顾你的挽留,坚持要和海曼集团画清界限,跟他女朋友回台湾,你会有什么感觉?」
「休克!」艾德倒入特别病房内的豪华病床,颓然若死。
蕾妮大赞,「好!就是这样演!」
艾德吐出一口气,笑了,顿时对自己充满了信心,自语道:「这下滕骐一定会被我的演技感动!」
蕾妮弹弹手指,指挥身后那群被重金礼聘过来的化妆师,「快!再补点妆,爹地的头发不要太整齐,对对对……病妆的感觉不要太刻意免得滕骐起疑,眼眶再上点暗影……」
一群化妆师挥舞着各种工具,把握最后时间把艾德全身上下好好打点一番,蕾妮也提点几个扮演病人需要注意的地方。
终于,一切都准备好了,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艾德躺在病床上,闭上眼,努力培养情绪。
然后,东风来了……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fmx.cn***
一接到蕾妮的电话,滕骐与睿颖马上就赶往海曼慈善医院。
如父如师的艾德病倒,让滕骐忧心如焚,电话里的蕾妮哭得连话都说不清楚,病况似乎很严重,让滕骐一秒钟也不敢耽搁,带了睿颖就搭计程车奔来。
不要有事!千万不要有事!
滕骐将面孔埋进摊开的双掌中,无声地向上天祈求。
睿颖抚摸滕骐的发,心脏紧缩着。
「滕骐……」她想说些什么,但她知道那些安慰的话并不能真正安慰他。
「睿颖,你知道吗?艾德他……就像我爸爸,他不能死……」滕骐沙哑的嗓音从双掌闷闷的传出,像是被砂纸狠狠磨过。
睿颖强忍眼泪低语,「我知道,我都知道。」
她知道滕骐有多重视艾德,倘若艾德的情况真的不乐观,那滕骐一定会受不了的……
当他们两人奔进艾德的专属病房,滕骐一眼便看见躺在病床上极度「虚弱」的艾德,而几名医疗人员正在仪器旁脸色凝重地低声交谈着。
「滕骐!你终于来了……」蕾妮迎上前来,殷红的眼睛有着大哭过的痕迹。
「艾德的情况怎样?」滕骐急问。
「不太好,他被送进来时,生命迹象非常微弱,刚刚还做了急救。」蕾妮说完,还背过身去「悄悄」拭泪。
「医生怎么说?」
「医生已帮爸爸做过精密的检查,接下来要做心导管手术,然后就是漫长的术后恢复期……」蕾妮颤抖地道:「天啊!我真不知道爸爸能不能熬过去?」
「他当然会!」滕骐按住蕾妮的双肩粗声道:「艾德不是这么软弱的人,他不会被疾病打倒!」
「是啊!你说得对……」
睿颖望着床上的老人,虽然是闭着眼,却无法掩饰那痛苦的表情,她注意到艾德的手指动了动,嘴里喃喃发出微弱的声音。
「他醒了!」睿颖低喊。
滕骐马上来到艾德身边。「艾德,我是滕骐,你听得到吗?」
听见「滕骐」两字,艾德仿佛用尽全身力气撑开眼皮,挣扎着想对他说什么,蠕动着双唇,却发不出声音。
演得好,爹地!一旁的蕾妮微微露出笑意,然后再度机警地敛起。
「艾德,你想说什么?」滕骐把耳朵凑到艾德唇边,好不容易听见他说什么。
「滕骐,你来了……我还以为……你回台湾了……」
艾德话一说完,就看见滕骐自责的表情。
「你别胡思乱想了,我不会不告而别的。」
原来,艾德一直挂念着滕骐要辞职的事,他一定很倚重、信赖滕骐吧?睿颖不敢想像,要是滕骐真和她回台湾去了,这位老先生会有多伤心。
艾德努力伸手想触碰滕骐,却是虚软无力,滕骐立刻紧握住艾德的手。
「滕骐,你……不给我介绍一下吗?」艾德的视线转向他身后的睿颖。
「她是睿颖。」
「哦……她就是睿颖,果然……很可爱,像天使一样……」
「艾德,你别说那么多话,你需要好好休息。」
「不,有些话如果不说,也许就来不及了……」艾德闭眼调整呼吸,神情仍有些痛苦,「我想清楚了,我不能那么自私……你说得很对,有数以百计的人能为我工作,却只有一个你能给她幸福……所以……咳咳咳!」
艾德咳得胸口闷痛,而滕骐的表情,比艾德更加痛楚。
「艾德,拜托你别再说话了……」
「不,让我说完……」艾德用另一手压住胸口,用嘶哑微弱的声音道:「我现在终于明白,人生有很多事是不能重来的,而你的幸福更是不能等待,所以……我决定放你自由,明天起……你就可以离开英国了。」
看见滕骐乍然变得惨白的俊颜,蕾妮知道,爸爸这句话真是击在滕骐的要害上了。
滕骐深吸一口气,努力挤出一抹笑容。
「恐怕要让你失望了,艾德……我决定要留下来。」
「滕骐?」艾德佯装不解,「为什么……难道你是同情我?」
「我留下来是因为……」滕骐低声道:「在我心里,你就像是我爸一样。」
这句话差点没让艾德乐坏、从床上跳起来,但是他一旦真的跳起来,一切就玩完了。他——艾德·海曼绝不会犯这种愚蠢的错误!
「其实……我也早就把你当儿子看了啊~~」艾德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哭得老泪纵横。
在这感人肺腑的一刻,就连睿颖这个局外人都落了泪。
也好……这样也好……
睿颖悄悄的退出病房,眼中虽然有泪,但唇边却带着笑。
命运已经为他们做了决定,也许,这样的结局,最适合她与滕骐。
她不怨的,因为——没有了她,滕骐总算能尽情展开翅膀恣意翱翔了。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fmx.cn***
两年后——
由艾德·海曼出资,滕骐及瑞士籍的伊斯利·马奎尔共同合作的绩优控股公司——海曼投资公司,在伦敦商业精华地段正式成立。
「海曼投资」隶属于海曼集团旗下,分为两个部分,一是资产管理部门,另一个则是企业服务部门。
滕骐与伊斯利是工作上的好搭档,两人合作无间,截至目前为止,海曼投资公司成立不过短短两年,他们共同拟定的投资策略都带来可观的盈余,被股东们视为活财神。
今天是年度股东大会,滕骐的合伙人——金发碧眼的伊斯利却打扮得像是要去参加时尚派对。
伊斯利左手拿着一叠厚厚的成果报表,右手拿着几条花色不同的领带,神情愉快的跑到他的办公室来,用他已然吓吓叫的中文一路嚷嚷道:「滕骐,快帮我看看,哪一条领带的花色适合我今天的服装?」
说着,还把几条领带摆到身前比画。
坐在办公桌后面的滕骐从复杂的数据资料中抬起头来,不赏脸的嘲讽道:「伊斯利,你以为今天是要开Party吗?」
也许很多人都会同意,滕骐那不输欧洲人的体魄,很容易带给人们无形的压迫感,但是他锐利的眼光才是最厉害的杀人武器——而且杀人于无形。
可惜这招对伊斯利不管用。这两年来他已习惯滕骐的臭脸,没有区睿颖在身边,他的脸一天天被乌云所笼罩,最后只剩下黑煞星似的一0一号表情。
「嘿嘿,咱们公司行情看涨,年度股东大会不就是庆祝大会吗?」伊斯利把成果报告书随手一放,一屁股跳上他的办公桌,兴匆匆地抓着五颜六色的领带硬要滕骐帮他做决定,「快啦!帮我挑一条!」
滕骐被他吵得没办法,只好用钢笔胡乱一指。
「啊哈!原来是LouisVuitton雀屏中选,真是英雄所见略同。」
滕骐没说话,他根本没仔细看自己选了哪一条。
伊斯利拿起那条银蓝色领带,站在更衣间的镜子前打起领带,打完之后还很自恋的陶醉很久。「啊~~我实在爱死LouisVuitton的东西了!不如我们也来掺一脚,小小投资一笔,一起来当他家的股东,滕骐,你觉得怎样?」
滕骐从办公桌后起身,阖上资料,拿起椅背上的手工西服,将椅子推进桌底,这才回答他的问题。
「你以为LVMH集团会坐视我们大肆收购他们的股票?」
滕骐偏爱持有公司最高比例的股权,他认为这么做才能确保公司遵照他的理念来经营。
不过要并购具有规模的大公司价格都不便宜,因此当有必要的时候,他也会退而求其次,选择买进部分股权做纯投资,但那毕竟是少部分。
话又说回来,滕骐相信LVMH集团的负责人,不会希望海曼真的对他们的股票发生兴趣。
「别这么小气,就买个10%来玩玩嘛!」伊斯利不死心的游说。「我评估过了,依照LouisVuitton在全球受欢迎的程度看来,这支精品名牌可以再红上几十年!」
滕骐用一句话堵回去,「等海曼的帐面净值成长率让我眉开眼笑之后再说吧!」
「真狠!」提议被驳回,伊斯利不由垮下俊脸,两人走进电梯后他还不住碎碎念,「啧,打从睿颖回台湾以后就没见你笑过,活像跑了老婆的丈夫似的。」
听见合伙人这么抱怨,滕骐眼眸中的寒意更甚。
伊斯利愣了两秒,知道自己踩着了他的地雷区,忙陪笑道:「呃……当我没说!」
想起睿颖,滕骐的心口便隐隐作痛。
她是那么善解人意,那么了解他,所以当他允诺艾德会留在英国后,她一句责备也没有,像来时一样孤单地回台湾去了。
两年了,他为了稳住海曼集团,忙得甚至抽不出三天假回台湾看她,所以他只能用金钱弥补她,同时填补自己的歉疚。
这两年之间,他每个月汇给她二十万,可是睿颖却从未动用。
是埋怨他吗?
还是另有原因?
电话中的睿颖总是笑着对他说她很好,平时开销不大也不需要那么多钱,但直觉告诉他,睿颖很不对劲。
向来料事如神的滕骐,首度把握不住她的心思。
「叮」的一声,电梯门向两旁滑开,海曼的两大巨头终于来到顶楼的会议厅。
会议厅里已经坐满海曼的大小股东们,因为大家在今年的投资都赚了钱,每个人脸上都有笑意,但是当大家一看见先走进会议室的滕骐,马上停止交谈,偌大的会议厅迅速安静下来,场子冷到最高点,犹如进入冷冻库。
直到亲和力十足的伊斯利随后也进来,股东们看见他那张可比八月艳阳天的笑脸,一颗悬在半空的心才放下来。
「布朗董事,怎么绷着脸呢?开心点哪!」伊斯利一掌拍在布朗董事厚实的肩上,笑嘻嘻道:「今年公司又赚钱了,股东分到的红利够你多买好几栋亿元豪宅,多养几打小老婆哩!」
布朗一张老脸涨得通红,尴尬得要死,其他股东们则毫无形象的哈哈大笑。最后是大家察觉到滕骐冷冽的眼神,才有志一同的止住笑意。
呼~~超级冷冻库又发威了,现场一片冷飕飕。
滕骐走上主席台位置,摊开报告书,对着麦克风说道:「相信大家都拿到一份刚出炉的股东手册。如果各位想知道去年一整年度,海曼为各位股东的荷包赚进多少钞票,请参阅手册第四页到第十二页,相信报表上的那些数字足以让各位一整年含笑入梦。」
我还含笑九泉咧!坐在台下的伊斯利满脸黑线。
现在是在做年度会报,又不是在告别式上念悼辞,拜托他可不可以别这么酷?
「接下来的时间,我想与各位谈谈海曼目前正在进行的并购案。有关于并购『桥森』一案,我们决定投入一亿资金……」
股东之中有人举起手,打断滕骐的陈述。「抱歉,我有个问题。」
滕骐点点头,「詹森董事,请说。」
「我希望你能重新考虑并购『达尔文科技』的可行性。」
滕骐神情冷漠,「我以为那件案子已经达成共识,没有必要再浪费时间讨论。」
「恕我不客气的说一句,那完全是你专断独行的结果。」詹森气愤难平,「谁都看得出来,『达尔文科技』的发展性绝对比『桥森婴儿用品』来得高,我真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舍弃『达尔文』选择『桥森』?」
沉默陡然降临,偌大的会议室里人人噤若寒蝉。
伊斯利实在很佩服詹森,甚至是有点同情他——他实在很有胆,竟然敢当面质疑滕骐在投资方面的能力。
他了解他们的心情,毕竟要那些在商场上混了一辈子的大老听命于两个年轻人,面子上是有点挂不住。但是他俩可是把股东们的荷包都喂得饱饱的,这样他们还有什么好不满?
滕骐环视一扫。他相信台下至少有一半以上的股东同意詹森的看法,只是没有人有他的胆子敢当面质问他。
「我不碰高科技产业,虽然利润可观,但风险太大。」他简单的解释。
「你当我们是傻子?投资是一定有风险的,这算哪门子理由?」詹森重重拍桌,态度火爆,「滕骐,海曼投资集团也有我们的一份,就算你身为海曼的总经理,也有义务要给我们一个确切的答覆!」
现在的气氛不只僵凝,还弥漫着一股一触即发的火药味。
「呼~~」破坏气氛的声音突然响起,引来众人注目。
只见伊斯利皱着眉吹着烫口的咖啡,当他发现大家都在看他,他挥挥手,「请继续,不用理我。」
这种小事,滕骐三两下就可以摆平,他只要专心喝他的咖啡就行。
滕骐看着詹森,冷冷一笑。
「要并购高科技产业,就得把每年所得的利润当作资金,一再地重复投资,甚至还要加倍支出,做为研发费用。要是顺利就罢了,要是出了什么纰漏,责任由谁来扛?」他犀利反问。
这句话,问得每个人鸦雀无声。
「詹森先生,这就是我为什么选择『桥森』的原因。我的解释,你满意了吗?」
詹森听完,像是只被拔光爪子的狮子,一脸颓丧的坐下。
滕骐冷列的眸子扫视全场,低沉有力的声音即使不必透过麦克风,也清清楚楚的响遍四方——
「你们不需要对我的能力产生任何怀疑,我所做的每一项决策,绝对会为各位带来最大的收益!」
伊斯利一听,几乎喷出满口咖啡。哇咧~~滕骐,这种事你敢打包票啊?!
不过,大概也只有像滕骐这样实力与魄力兼具的人,才说得出这种话吧!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fmx.cn***
股东会议结束后,滕骐回到他专属的办公室,他的桌上已经积了一堆秘书整理出来的电话留言。
滕骐翻弄着那些留言条,幽暗的目光在看见一串熟悉的电话号码后,深埋的激烈情绪在眼中一闪而过。
他迅速抽出那张纸条,上面只有简单的号码、来电时间与「Callback」两字。
那是睿颖的电话号码。
滕骐拿起电话,熟稔的拨出在心中已记得滚瓜烂熟的号码。
电话彼端响了很久,却没有人接。
滕骐挂掉再打一次,还是没有人接。
他按下内线,急躁地问秘书,「有一通从台湾打来的电话,除了叫我回电以外,还有没有说什么?」
「没有,总经理。」
滕骐对秘书的回答显然不太满意,「说详细一点,我要知道每一个细节!」
秘书听出上司的不悦,谨慎小心的回答道:「是。我记得打来的是一位年轻的小姐,我说您在开会,她说她知道了,要我转告您等您回来回她电话。」
「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睿颖打电话来,已经是两小时前的事了!
「我很抱歉……但您说过开会时不要把电话转给您。」
像这样的电话,秘书每天要接几十通,她处理的方式也都相同,为什么上司听起来好像很不满意?
「以后只要是这个号码来电,不管我在做什么都要马上转给我。」
「是,我知道了。」
挂掉电话,滕骐又再次拨了睿颖的号码,但这次还是没接通。
睿颖到底上哪去了?
滕骐烦躁地燃起一根烟,面窗而立。窗下是伦敦市区有名的菁英大街,在这里走动的人物,个个是商场翘楚。
这些人有的在路上,有的在车上,统统壅塞成一团,由高处向下望去,好似一条凝滞不动的血管。
已经两年了,来自工作上的成就感,渐渐填不满滕骐心里的黑洞。
海曼投资公司的业务蒸蒸日上,滕骐的身价像海曼的股价一样节节上扬,但滕骐始终挂念着海的彼端那个孤单纤弱的身影,偏偏每天要处理的公务堆得像山一样高,让他忙得分不开身。
没错,他是如愿爬到他想要的位子了,别人得花四十年才办得到,他只用了短短四年半——那之后呢?
把他未来五、六十年的人生,在高高低低的股市里消耗殆尽吗?
不要再把我一个人丢在台湾,我不在乎你能不能带我去米兰或是东京,也不想吃什么高级料理,我只想跟你在一起,跟你在一起啊……
每当他想起睿颖在他怀中哭喊,那颤抖的身子、眼里的泪意,就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悄悄拧紧了他的五脏六腑,带来可怕的疼痛。
睿颖要的从来就不多,他有多少身价,对她而言根本不具任何意义。
他是育幼院里的那个滕骐也好,是海曼投资公司CEO也好,她对他的爱不曾改变,真正在乎那些的,从头到尾只有他自己。
为了他的自尊,为了他的骄矜,仗着睿颖无悔的爱恋,他只想趁着年轻闯出一番事业!
于是,他在数字堆砌出来的世界中,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将虚幻的数字转化成看得见、摸得着的钞票……
如今,他不再是被挡在高级餐厅外头的「Nobody」,他的名字被世人所熟知,他的能力再无人敢小觑,有人说他一个动念就能换来成堆的黄金,然而这些却换不来一段空闲,好让他和睿颖相聚。
滕骐记忆里的宁静容颜,在等待的季节里如花儿般开落,对于留下他在异国追逐所谓的「成功」,睿颖是否曾经后悔过?
他想要磨练自己,想要成为睿颖可以自由飞舞的苍穹,到了最后,他能给她的,除了等待还是等待。
滕骐蓦地捻熄烟蒂,从抽屉深处拿出护照,拎起椅背的西装外套就往外走,但在这时候,伊斯利正好走进他的办公室,他手上还拿着一份厚厚的报表。
「滕骐,我跟你说……」他笑嘻嘻的面容在看见他手上的护照后变得严肃了,「你干嘛拿着护照?」
「我要回台湾。」滕骐冷静地回答。
伊斯利一愣,「呃?什么时候?」
「马上。」
「马上?你在发什么神经?」伊斯利立刻机灵地联想,「为了睿颖?发生什么事了吗?」
「不知道,我打了几通电话都联络不上她。」
「只因为联络不到她你就要回台湾?老兄,你会不会太夸张了点?说不定她只是出门去了!」台湾又不是位在英吉利海峡上,任他爱去就去!来回一趟台湾,可是要花上将近三十个小时耶!他居然就这样说走就走?
「少啰嗦,我就是要回去,你别想阻拦我!」滕骐冷着脸推开伊斯利,走出办公室。
就算不是睿颖打这通电话来,他的思念也已经达到饱和,这一次,再没有人能拦住他!
伊斯利在他身后破口大骂,「王八蛋,你就这样走了,那公司怎么办?」
「反正公司也不是我一个人的,你自己看着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