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孙菲亚第一次见到严禹枢的时候就是如此,他是她心中错乱的最典型代表人物,他的表情里永远没有「笑」这一种,就算他很高兴,也顶多是扯扯嘴角,露出一个不算笑的开心表情。
他远远的站在被人包围的那端,如果够细心,可以发现所有女孩都在偷偷的看着他,他心里也很明白所有人都注意着他,用不着费尽心思的引人注意,他只要摆酷,在人群里他就是最特别的一位。
刚好这年头不只男人耍酷,许多女孩也学会了这一项,妳就是要比对方还酷才会让人注意到妳,这是那些自以为有个性的女孩的耍酷宗旨,但刻意的耍酷永远不会比自然的流露要来得有用,就像这晚……严禹枢没正眼看过那些辣妹一次,他反倒把目光放在孙菲亚身上。
他不是被她那双迷人的大眼给迷住的,而是她脸上那抹笑容,在这酷得不得了的年头,他不认为有哪个女人还懂得笑,尤其是真心的那种,在这年头所有女人不管是什么年纪,都以为自己只有十七岁,玩多了自拍照,连笑的时候都还要歪着脖子摆出四十五度角,以为这样就可以从丑女升等,那做作的假笑让人一看就想甩个巴掌过去,但他却意外从孙菲亚脸上找到了世界上最美丽的笑容。
那晚严禹枢丢下一干好友,拿着一瓶啤酒走到她身边,不知为何话匣子轻易的被打开,在一群人讶异的注视下,严禹枢对着孙菲亚说了一整晚的话,事实上他完全不记得她响应了他什么,他只记得自己有一肚子的话想告诉她。
最后他们交换了e-mail,接着过阵子,他们又交换了电话,接下来他们开始约会,不久之后严禹枢就带着孙菲亚去看房子,从设计到搬家两人一手包办,就这么开始了两人世界的生活。
一向觉得「缘分」两字被用烂的严禹枢,也不得不承认当事情对了的时候,一切就像是冥冥中安排好似的,他敢说菲亚是他活到现在所遇过最适合自己的女子,但他却不敢肯定日后是否会遇上比她更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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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打开门,看到严禹枢的瞬间,孙菲亚就知道今晚的约会泡汤了。
虽然嘴里说着不在意,但看来他还是很在乎那个广告大奖的结果,而他的表情写明了这回合他落败了。
挤出微笑,她假装自己不知道结果,也不主动开口问,侧身让他走进屋里。
「我们要不要吃完饭顺便去看电影?你之前不是说想看电影吗?我计算机还开着,我们可以先订票,等吃完饭就直接去……」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他猛拉过去,接着背顶住了墙,他的唇跟着覆上她的脣瓣,强力的索吻就像是想抢回他觉得自己该得到的认同,而他知道菲亚不会拒绝他,如同以往一样,她随时等着配合他。
衣服凌乱的散了一地,孙菲亚昨天才串好的新手环在激情中被扯落,色彩缤纷的压克力珠子散了一地,就像她的爱恋一样,老是不受珍惜。
待激情结束,气息平缓后,她看了他一眼,见他将头埋在枕头里,一副不愿面对这世界的模样。
「吃咖哩好了,我中午煮了一些。」
她像是在自言自语,起身套上衣物,然后离开了残留着激情气味的卧房,走进厨房里把食物拿出来加热,但她的脑子却是一片乱。
看着映照在窗户玻璃上的自己,为了今晚的约会所画的妆已经掉了大半,孙菲亚随手抽了张面纸往脸上擦了擦,再拿起汤匙往锅里搅了搅,头跟着有点昏……
她蹲了下来,只想好好休息一下,但这屋子里还有另一个人心情比她更糟,她深吸了口气,站起身继续拿着汤匙在锅里搅拌。
她拿了上头画了一颗大红心的白色盘子,装上饭,再淋上咖哩,放到吧台上,然后走回房里轻摇趴在床上的男子。
「我弄好了,你要不要起来吃?」
「妳自己吃吧。」严禹枢的怒火似乎未消,还加了一句:「妳觉得我还有心情吃东西吗?」
孙菲亚早已经习惯他这样的响应,禹枢不见得对她都是如此,他的坏情绪她可以了解,将手从他光裸的背上移开,她无声的离去,但才走到房门口,身后的人却意外的起身。
「算了,为了那种事气到饿肚子……」
他也不是故意要对菲亚生气,毕竟那不关她的事。
严禹枢捞来裤子套上,跟在她身后走出房间,吧台上的咖哩饭还在冒着烟。
他在孙菲亚对面的高脚椅坐下,随便舀起几匙往嘴里塞,一边抬起眼看她,只见她低头很认真的吃着饭,想起刚才那样粗鲁又蛮横的向她索取温柔,他不知道自己这时候该说些什么才好,她总是如此……
她坚强又脆弱的模样让他在见了她第一眼时就想把她占为己有,可是两人在一起这么久了,他却还是找不到对待她最好的方式。
「你喜欢吃鸡肉的吗?我觉得太大块了,本来想用肉丝的,可是昨天忘了买……」孙菲亚感觉到他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只得找些话题说说。
「妳没有先炒过吗?」
「没有。」她摇头。
其实她一点都没有做菜的耐心,禹枢的厨艺比她好上许多,但打从两人一同租下这房子后,他只有心情好的时候才会下厨,大多时候都是她胡搞瞎搞弄出吃了不会死人、但也不怎么可口的饭菜,也多亏他能忍耐,她根本没有下厨的天分。
「我跟妳说过多少次了,煮咖哩之前料要先炒过,这样味道才会香,妳没一次记得住!」严禹枢说着说着,口气又开始变差了。
「下次我会记得的,这次太赶了,一时忘了要怎么做。」她的语气一样平淡,但很明显的不带任何被他责骂后的惭愧。
菲亚就是这样,她从来不像其他女人那样急着要得到他的认同,也从来不会因为被他指责就跟着不爽还是难过,就像是没有人可以控制得住她似的,可是她又没有一次被他骂跑过。
「妳哪一次不是这么说?」
「你知道我不太会做菜。」这是个她不愿意改进的事实。
「学了这么久也该学会了。」
「我学习能力比较差。」她淡淡的说,唇边也带着淡淡的笑,眼神有意无意的挪开,看到了客厅里的那只新提袋,那是禹枢昨晚一时兴起买给她的名牌背包,如果真要说禹枢对她也有宠爱时,那好几万块的背包就是个证明吧。
虽然他不是有钱到掉渣的富豪之子,也不是什么科技新贵,但这年头哪来那么多的有钱公子哥?虽然不是大富豪,但禹枢的工作还算称头,月薪少说也有六位数,当他开心时,对待自己的女人一点也不小气。
她收到那包包的时候,真的被它的贵重给吓了一跳,因为那包包就算花掉她一个月的薪水都买不起,而她承认她的确是在收到包包时感到了些微的虚荣。
屋里突然响起一阵乐音,是他的手机在响。
严禹枢起身走向沙发,捡起被丢在上头的牛仔裤,掏出口袋里的手机。
「干嘛?」打来的是他的好友马汀。
「火气这么大啊?」
「老子今天心情就是这么差。」
「心情差,找我不就得了?晚上我要去NO。7,你跟菲亚一起来。」
马汀是台北时髦夜生活当中有名的凯子,他老爸有间赚钱赚到翻的大公司,而他是小儿子,上头的几个哥哥接手公司的工作,他只要努力把钱花光就好,举凡时尚圈、影剧圈的名人都想跟马汀扯点关系,只为了让自己更有名气一些。马汀和严禹枢最要好,两人从高中时期就是麻吉,十几年的交情每次有什么好康的他总不会漏掉好友。
「好啊,你来接我们。」
结束了通话,他把手机往沙发上一丢,回到吧台边。
「马汀打来的,晚上要去NO。7,妳也一块去。」
「你去就好了,你们一定会玩到很晚,我今天想早点睡。」孙菲亚放下汤匙对着他说。
「妳知道我今天心情很不好,就当是陪陪我也不行吗?还是妳想搞什么女人心海底针的游戏,故意在这时候跟我唱反调,想引起我注意啊!」
严禹枢哪会接受「不」的答案,他早知道女人迟早都会来这套,菲亚虽然和一般女人不同,但骨子里一样是女人,没事就想要男人关照。
「怎么了?被我骂傻了?」见她没回应,他又加了一句。
孙菲亚看着他,像是在想什么,考虑了许久,然后她拉起他的手按向自己的额头。
「我好像有点发烧。」
在碰着她微烫的肌肤时,严禹枢的火气果然小了些,那张总是酷得像冰的脸也跟着稍稍融化,换了个表情,他将手掌摊开放在她的额间,又确定了一次。
「好像真的有点烫。」
「那……盘子可不可以给你洗?」她看着他的眼神里带着询问。
「放着就好。」他还以为她的体温是因为自己才升高的,刚才在床上抱着她时,也许是他的火很大,所以才没感觉到她不舒服。他收回手,多看了她几眼,「那妳就留在家里休息了。」
「好。」她点头同意,起身倒了一杯热开水,接着走回房里。
躺在床上,孙菲亚只觉得头有些昏沉,但却感受不到丝毫的睡意,只好无聊的听着屋子里的声音。
听见严禹枢走回房里,更衣问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她知道他换了衣服就要出门,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会有许多女孩痴迷的望着他,摆出冷傲的模样希望赢取他的注意。
但她们不知道禹枢压根不吃那一套,他喜欢特别的,而这年头装酷的女孩已经不特别了,抓住那一瞬的感觉很重要,像她当初就是为了抓住那感觉,不小心跌进了这场爱情里。
床边的垫子沉了一下,她睁开眼睛,看见严禹枢就坐在身边看着她。
她给了他一笑,「我睡一觉就好了。」
他换好衣服,身上传来淡淡的古龙水味,那是圣诞节的时候她送给他的礼物,她也喜欢他今晚随性的穿著,他不是只会耍酷而已,他的工作所接触的都是最新的信息,这让他的时尚敏锐度比一般人好得多,有时候她只要看着他,就觉得自己像是在欣赏着什么似的。
大掌再一次覆上她的额间,他的动作显示出他的不放心,但他就要出门了,孙菲亚知道他不可能留下来陪着她,其实她也怕禹枢真的留下,她会被他这么温柔的举动给吓坏,那不是他的作风。
果然,就算严禹枢表现出了些微的不放心,最后他还是在她颊边落下一吻,连声再见都没说就离开了。
孙菲亚重新闭上眼睛,脑子里一片空白,她不知道自己该想什么,有时候她也想象一般女孩子那样依恋的抱着禹枢,赖在他怀里要他多疼爱自己一些,但她却害怕她要是真做出那样的动作,禹枢会一把推开她,叫她别发花痴了。
他就是这么古怪的人,有时候孙菲亚也不明白自己会什么会爱上这样的男人,他脾气不好,一不高兴总明白的写在脸上,而身为他的女友,如果不懂得察一言观色总会第一个遭殃。
除此之外,他还有严重的大男人主义倾向,即使他看不起那些喜欢装弱者的女人,但他又要自己的女人事事顺着他,和他相处的这段日子以来,孙菲亚看似轻松自在,事实上她有多小心的在维护这段感情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只怕显露了太多在意,反而让他看轻她。
有时她真不了解自己为什么会爱上这种人,在她所期望的爱情里,像严禹枢这样的人根本不应该存在才对啊……
就在她在心里自问自答时,那个让她困惑的男人突然回来了。
严禹枢推开房门,手上拿着一杯热开水进来,另一手则是他刚绕到药局买的药,他皱着眉的表情像是不认同自己的所作所为,但他毕竟还是做了。
还好马汀了解他,看他一副心神不宁的模样,当他要马汀把车停在药局前时,马汀也没开口损他,只是等他买好药,再载他回来,现在人还在楼下等着他。
严禹枢坐在床沿,扶着她起身,语气就像平常一样。
「先把药吃了再睡。」
「你不是要去NO。7?」
她明知道自己不该问的,她应该假装他没有对她温柔过,如果她点出了禹枢明明要出去玩却为了她折回来的事实,以他的个性他一定会死不承认,然后开始不安,她了解他,禹枢一向不喜欢被情感左右。
「马汀还在楼下等我。」严禹枢故意又摆出那张酷脸,挂着不以为意的面具似乎可以遮掩他对菲亚的关怀。
「噢。」她应了一声,乖乖的吃下他递过来的药。「你快去吧,别让马汀等太久了。」
他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床上的人儿,「妳确定妳真的不会有事?」
「我没事。」她点点头要他安心。
「那妳还不快点睡!」
又来了,每次他表达关心的时候总是这样,用尖酸的语气包装太过甜蜜的话语,就像他昨晚送她那只名贵的背包时,他也只是说:「每次都看妳背这个包,丑死了!这个给妳,把那个旧的扔了!」听到这样的话语,她不禁愣了一下,接着他又开始发难:「发什么愣啊!快打开来看啊!」
好吧,虽然他总是这么不浪漫又机车,但孙菲亚知道自己还是爱他。
闭上眼,她不知道嘴角浮现幸福的笑弧,进入梦乡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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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醒来的时候,孙菲亚发现额间多了一条毛巾,而第一个传进她鼻子里的味道是严禹枢身上的酒气,忍着想伸手拨开他额上刘海的冲动,她侧着身子看着他的睡脸看了好久。
偷偷的在他脸上印下一记亲吻,没有扰醒他让她有种胜利感。
她起身定进浴室,将被他弄乱的瓶瓶罐罐摆整齐,镜子里的自己看起来比昨晚好多了。
梳洗完毕,换好衣服,时间才八点多,她是该出门上班了,但她不知道是否该叫醒严禹枢,她甚至不知道他昨晚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也许他还想再多睡一会儿,如果她在他想睡觉的时候叫醒他,恐怕难逃被机关枪扫射的命运,他的起床气可不是普通的严重。
孙菲亚走出更衣间,一旁就传来了沙哑的呼唤。
「过来。」
她走到床边,严禹枢大手一伸就把她拉上床,抱着她的腰,压低她的头,让她的额头和他的相触。
「妳要去上班吗?妳已经好了吗?」他懒洋洋地睁开眼,看着她问道。
「好多了。」她好想把身子埋在他怀里不要去上班好了,一早醒来看见他放了一条毛巾在她额头上,她又多确定了几分其实他是在意着她的。
「那就好,我要再睡一下。」
虽然这么说着,但他的手仍抱着她没有松开,让她也起不了身。
她想拉开他的手,却感觉到他像个抱着心爱玩具的小孩,怎么也不肯放手。
「你不想让我去上班吗?」她在他耳边问道。
严禹枢没有说话,只是抱紧了她一些,长腿一伸将她整个人困在怀里。
她无声的任他抱着她,就当是为了他昨天几个温柔的小动作所付出的回报好了,再说……抱着她的是她所爱的男人,这又有什么关系。
她放松身子,让身体和他的熨合在一起,听着他的心跳声,数了一百七十次的幸福她才感觉到他松开手,她轻轻的起身,没再和他乡说什么,她相信有些感受只存在雨人的心里,有时言语是可以省略的。
离开了两人同居的公寓,孙菲亚只觉得严禹枢的拥抱好像一直都环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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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响个不停,严禹枢伸手拿起话筒,放到一边去。
他才不接受那些假意的关怀,本以为铁定是囊中物的广告大奖竟然让日本人给拿走,有没搞错?他的创意会比那群倭寇差吗?一向自视甚高的严禹枢自然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原本的庆功宴变成了安慰大会,偏偏菲亚人又不舒服,如果昨晚她在,或许他就不会喝那么多酒了,即使有些埋怨她,但回到家看着她躺在床上的模样,他还是不忍心的拧了条毛巾放在她额头,就伯她真的病倒,怎么说菲亚都重要得多。
他没想过自己会这么在意她,菲亚是个很怪的女孩,她就像是老天怕全世界的人都不了解他,所以才派来的天使,但他有时又抗拒被她所了解,没有人喜欢自己是被了解的,他更怕会被她所掌握。
还好菲亚从来没表现出想控制他的行为,她只是静静的看着他,听着他说些蠢话也不阻止。
他无法想象如果有一天菲亚不在他身边,那他的日子会是怎么样?他也许还是会像平常一样上班下班,然后吃饭睡觉,但他的心肯定会跟着菲亚的离去而缺了一角。
换了件衣服,他走到书房,打开计算机,桌面是璀璨的极光画面,是他上回带着模特儿到雪国拍回来的,这是菲亚最喜欢的一张,所以被他挑来当桌面。
书房里凌乱中带着层次的摆设是菲亚和他弄出来的,不只是书房,包括这屋里所有的一切都是他们一手包办。
当初他决定要和菲亚一起生活,两人去看了许多房子,她一直没有表示任何意见,直到来到这间屋子,她在这房间里看了很久,表现出来的反应比之前还要热切,没等她开口,他就对马汀说就这间吧,好友马汀就是这屋子的房东,既然菲亚对这屋子有兴趣,那就是这儿了。住了半年多,他对于这屋子的一切也相当满意。
严禹枢环视书房一圈,发现比前几天整齐多了,看来菲亚曾整理过。在这屋子里他们没有秘密,生活就这么摊在彼此面前,他不会主动去拿菲亚的东西看,也知道菲亚不会对他的物品有兴趣,尤其他不喜欢收拾,工作一忙起来整个屋子就像历经世界大战似的,丢了一地的混乱全都是和工作有关,就算拣起来看也看不出个所以然。
书房里的四面墙上全钉了书架,除了门窗的位置外,其他的地方塞满了各种书籍,所有的书都是他的,除了……
他眼角余光瞥见一本没看过的书,那本书塞在孙菲亚笔记型计算机旁边的书柜里,如果不是他刚好看见,他肯定不会发现这本书的存在。
严禹枢走过去,把书从柜子里拿出来,那是一本和极光有关的书,介绍极光的成因,还有许许多多美丽的图片,和书里的图片相比,他拍回来的那些张照片根本不算什么,但是他不了解,为什么菲亚会对极光这么感兴趣?也许他该找机会问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