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待在别馆里,整天提心吊胆,担心东窗事发,她真的怀疑,如果冯妍芯再不出现,她会不会急疯了。
“你哭什么呢?”看如诗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冯妍芯不禁柳眉轻蹙,这个丫头会不会太夸张了呀!
“见到小姐平安无事,人家太高兴了嘛。”紧绷了半个多月的神经,总算得到舒缓。
“好了,别哭了,我有些事情要你替我去打听。”
“该不会是关于那月牙庄的事吧?”她有不好的预感。
“真聪明,不愧是我的好如诗。”冯妍芯温柔一笑,不忘称赞她。
知道待在月牙庄里,绝对查不出个端倪来,纵使她对江湖一知半解,但也知道有些收钱专替人打探消息的探子,若要打听月牙庄的消息,或许她得找些旁门左道才行。
“小姐,那月牙庄神秘得很,你要我上哪儿去打听消息啊?”这不是太难为她了吗?
“知道巷口那间‘流言客栈’吗?那里有许多包打听,你上那儿打探看看,我等你的消息。”她不容许她拒绝。
如诗垮着小脸,来到这新月城,她成天无所事事,小姐又不许她陪她到月牙庄里,先前还听说小姐生了一场大病,害她担心得要命,幸好平安无事,否则要她怎么和老爷交代呀?
“小姐啊,你待在那月牙庄也玩够了吧?别再折腾自己了,跟如诗回家去吧!老爷和三位夫人都惦记着你呢!”她仍不忘劝导着。
“时候还没到呢!距离一个月得期限,还有几天,你急什么?”她斜睨了她一眼,而后起身准备离开。
“小姐,你要去哪儿啊?”
“当然是回月牙庄里,你没忘了我是绣娘吧?”她回眸一笑,轻巧的走出门外。
闻言,如诗呆愣了好半晌,那个温柔婉约的大家闺秀,居然当绣娘当上瘾了,明明就是个养尊处优的大小姐,现在居然甘愿穿着粗布衣裙、抛头露面,这若传回冯家,她铁定会被老爷夫人给骂死的。
不成不成,她说什么也得去保护小姐,至少要平安无事的撑过这几天啊!
思及此,她拎着裙摆,踉跄的跟着冲出房门。
***
新月如钩,清爽的微风拂来,令人心旷神怡,一道白色身影,傲然的站立在湖面上的凉亭里,那张一向温文儒雅的俊颜,此时笑意不再,眉宇间布满着淡淡的忧愁。
“少爷,潇湘绣坊今日在城里大张旗鼓的成立分铺,柳经民靠着人脉,拉拢了不少政官商贾,严重影响了咱们的生意。”一道黑影瞬间出现在他身后,恭敬地开口。
“从他成立绣坊至今,共开立了几家分铺?”他沉声问道。
“二十家,尚不包括还在其洽谈的新铺子。”丁宏一脸严肃的报告。
“看来他是打算吞并掉咱们月牙庄的势力,这可有趣了。”想和他来个正面冲突吗?他可是相当期待。
“少爷,咱们还不动手吗?”明明敌人的目标如此明确,他不明白为何寒煦迟迟不愿动手。
寒煦负手面向湖面,薄唇微微勾起,为了报仇,他隐忍了二十年,好不容易盼到柳经民现身,甚至不知死活的侵犯到他的地盘,既然如此,他或许该换个方式,让柳经民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听说胡尚书和他交情非浅?”他转身,俊容上闪过一抹算计的笑容。
“柳经民在放火烧了寒府后,是胡雍平将他藏匿起来的,他的妹子恰巧是胡雍平的爱妾。”官商勾结,莫怪他们始终找不到柳经民的踪迹。
“这么说来,想动他的项上人头,还不是件容易的事。”尽管他话中有着感慨,但眼底的光芒,却足以证明他早已有了对策。
身为寒煦的生死之交,丁宏怎会不明白?只是原本欲将柳经民处之而后快的人,此时似乎又有了别的打算。
“我改变主意了,留他一条命,但我要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目露凶光,脸上有着嗜血的表情。
“你想怎么做?”
“据我所知,胡雍平向他订了一批货,打算送进宫献给罗贵妃,如果罗贵妃发现那批货品良莠不齐,你猜会怎么着?”他莞尔,笑意却不达眼底。
“少爷,你该不会是……”丁宏薄唇方启,却让寒煦给打住。
只见他眸光一扫,望着凉亭后方的树林里,丁宏顿时神情戒备,一手握住腰际的剑柄,身子往前移动,直觉护在主子身前。
一声猫叫声,化解了剑拔弩张的气氛,只见一只黑猫从树林里窜出,丁宏这才松了一口气,月牙庄戒备森严,若要有贼人闯入也不是件简单的事。
“今夜的谈话到此结束,记得提醒陈管事,一星期内完成那批货。”他不疾不徐的交代着。
“是。”一领命,丁宏纵身一跃,身子随即消失在黑夜中。
望着湖心,他没有离开的打算,那双锐利的黑眸,仍是时不时的往树林探去。方才他不只是听到猫叫声,还有更细微的喘息声,他扯唇淡笑,一个翻身,利落的以足点地,奔进幽密的树林里。
杂乱的脚步声清晰可闻,他使出绝顶的轻功,轻易的追上那抹人影,只见一道鹅黄色的纤细身影,在树林里穿梭着。
冯妍芯香汗淋漓的喘着气,刚从如诗那里打听到有关潇湘绣谱的事,她便急急忙忙的跑回来,恰巧撞见寒煦和丁宏在谈事情,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偷偷摸摸的躲在树林里偷听他们的对话,谁知道一个不慎,猜到脚下的枯树枝,似乎让他们给察觉了。
若说是丁宏发现还情有可原,但她几乎可以断定,是寒煦先发现了她!那双犀利的黑眸,当时正一瞬也不瞬的紧盯着她,让她屏气凝神,连动也不敢动,幸好半路冲出来一只黑猫,解决了她的窘境。
所以她几乎是同一个时间,飞也似的逃离现场,生平第一次做这种偷听别人说话的勾当,还真是心虚得紧呢!若不是寒煦有太多秘密,她也用不着如此辛苦了。
“累死我了。”她停下脚步,不停的喘着气。
“辛苦你了,需要喝口水吗?”温柔的嗓音在静谧的树林间响起。
“当然要,麻烦你了。”跑得太累,她想也没想的回道。
须臾,她猛地一惊,她明明是一个人跑进树林里,怎么会有第二人问她要不要喝水呢?该不会是……
“啊——”一道响彻云霄的尖叫声,吓得栖息在树上的鸟儿四处飞窜。
一向听习惯这妮子的纤细软语,从未听过她如此慷慨激昂的叫声,寒煦的浓眉不禁微挑,不过,由此可知她中气十足。
冯妍芯捂着眼,三魂七魄差点全给吓跑了,她什么都不怕,就怕传说中的妖魔鬼怪。爹娘常说她八字重,那些鬼怪是近不了她的身,但今天这个鬼不但进得了她的身,甚至还能和她交谈!
天呀!早知道她就不做偷听的事了,乖乖待在别馆里不也挺好的?
“急急如律令,恶灵快点退散啊!”她闭着眼,慌乱的挥舞着双手,学着坊间的道士,希望能赶走鬼怪。
她夸张的举动,和一向端庄典雅的冯家千金大相径庭,看着她慌张失措的模样,他强忍着笑意,继续捉弄她。
“你见过像我这般玉树临风的鬼吗?”
闻言,她微微一愣,这年头连鬼都这般自恋吗?而且这声音似乎有些耳熟,忍住心中的恐惧,她缓缓睁开双眸,只见一张漾着灿烂笑容的俊颜,出现在她眼前。
“怎么会是你?”她错愕的瞪大眸,小嘴微微张大。
“难不成你还真希望有个玉树临风的鬼出现吗?”她可爱的反应,再度逗笑了他。
一阵狂风吹来,还伴随着几声鸟鸣声,让漆黑的树林里,又多了几分阴森气息,她微拧着眉,一把挽住他的手,紧紧的靠在他身旁。
“你别乱说,对鬼神,咱们要抱持着尊敬的态度!”她轻斥着,深怕待会儿真会看到不该看的东西。
“鬼有什么可怕的?在这世上,最可怕的是人心。”他目光深沉,意味深长的说。
他的话引来她的注意,她差点忘了刚才听到的大消息。
“寒煦,你和柳经民,究竟有什么恩怨?”她话锋一转,问出她心底的疑虑。
她果然听见了。
望着她绝美的容颜,他伸手轻抚着她的脸,原本家仇血恨就不会是多么令人开心的事情,他百般不愿让她卷入,偏偏这妮子毅力惊人,连偷听这种事都愿意做,思及此,他失笑摇头。
“对我,你这么有心,真是令我受宠若惊。”
“你少和我打马虎眼,潇湘绣谱由苏嫣一手创造出来,二十年前,寒氏绣坊靠它一举闻名,但却毁于一场大火,而你也姓寒,莫非你是寒家后人?”她将两者做了巧妙的连结。
原本以为他会脸色大变,甚至是咆哮以对,至少前两回他都是这样的,不过唯独今天不同,只见他眉头紧皱,脸上的笑意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他前所未见的冷酷表情。“有时太过聪明不见得是件好事。”他垂眸低叹。
他没反驳!
她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找到以为曾经在寒氏绣坊工作过的老绣娘,从她那里打听到二十年前的事情。她早猜到寒煦和潇湘绣谱有关系,却没想到他其实是寒家的幸存者。
“柳经民是那场火灾的主谋者?”她询问。
他眸一抬,目光森冷的凝视着她,身上背负着血海深仇,他满脑子想的全是如何报仇,无论手段多么残忍,他都能毫不手软,但如今心中多了个她,他头一次如此在意她的看法。
“你想利用偷天换日,好让柳经民在罗贵妃面前出错,借由别人的手,来铲除他的势力吗?”她说出他的计划。
“怎么?认为我心狠手辣?”他冷笑,语气中有着漠然。
冯妍芯看着他冷傲的面容,忍不住轻叹了口气,双手轻抚着他的脸。
寒煦蓦地一怔,错愕的看着她的举动,他以为她会用讥讽的口吻去指责他,毕竟像她这样善良的女子,绝对不会容许有人主动去伤害别人的。
“寒煦,我明白你心里背负着极大的压力,也明白你的所作所为都是情有可原的,再说像柳经民那样罪大恶极的人,你没要了他的命算是很仁慈了。”
“你不在乎我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他诧异的问道。
只见她嫣然一笑,甜美的笑靥有如灵药般的抚平他内心的伤痛,他难掩激动的搂住她的身子,俊容上有着一抹动容。
“放心去做吧!我懂你就好。”
我懂你就好。
这句话,有如一道暖阳照射着他冰冷的心,二十年来,他活在仇恨之中,表面上强撑着笑容,但内心却异常空虚,除了仇恨,他再也看不到其他,直到她的出现,让他头一回有了存在的真实感。
“你可知道,你将会为这句话付出代价。”他低头,在她唇瓣低语。
“什么代价?”感觉他温热的吐息在她脸上吹拂着,她脸颊微红,心不在焉的问道。
“你再也逃不出这月牙庄了。”语落,他轻轻覆上她柔软的红唇。
不同于先前的轻吻,他时而温柔,时而狂野,那狂猛的热度就快将她淹没,她抱住他精瘦的腰杆,怯生生的回应他炽热的吻。
感受到她的回应,他径自加深这个吻,灵活的舌尖侵入她的檀口,勾挑着她小巧的粉舌,她全身兴起一阵战栗,身子一软,任由他支撑这她全身的重量,然后继续将她鲸吞蚕食。
夜凉如水,微风吹过带来些许冷意,但在林间拥吻的两道身影,却有如一团火焰,跟着熨暖了周遭的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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