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萍一见到他,立刻满脸好奇的问道:
“子湘,我听范江说,你花了六千两银子买下一个女人?”
“没错!”他得意的说着。
“是什么样的女人,让你不惜重金出价?”
“一个我喜欢的女人!”
“喜欢?”
“对!因为我喜欢她,所以我买下她的一生;而今天找你们来,就是要让你们看一看我喜欢的女人。”
柳英川露出不解的表情问道:
“子湘,我没听错吧?你在妓院里挑中女人?”
“非也,你这么说就错了。在妓院挑女人,并不代表挑上的是妓女,相反地,她是个清清白白的女人!”
他郑重的声明后,无视于他们眼中惊讶又怪异的眼光,反倒是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香馥的龙井绿茶后,嘴边流泻着得意又愉快的浅笑,关阖着眼,享受口中甘甜的茶香。
然而,分坐两边的柳英川和江萍脸上的表情却大不同于他,简单的说,他们已经被他反常的行为打败了——
他们跟了他三年,对他的风流韵事是如数家珍的了若指掌,也正因为如此,在他们心中评比分类时,早已在程子湘喜欢女人这码事和奇迹之间画上等号。而今,他却口口声声的宣告他喜欢上一个女人,并且一向从不招待外人的、就连他们也很少光临的“梅苑”的大门,居然为那个他所谓他喜欢的女人而开——
这样的大破前例,他们几乎不相信他只是喜欢她,但他们更害怕他承认——他爱上她了!
究竟是什么样的女人,让不可一世的他变了样?在他们的对望中,他们有着相同的疑问。习惯性的思考模式,和范江相同,他们只好当他是玩得过火。在这时候,他们宁愿相信,当兴头过后,“玉面狮王”会对这个女人失去兴趣,重新寻找他的猎物。
他们交换会意的眼神晋不当一回事了。
他们今天来梅苑,不是为了看女人,而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谈生意。
程子湘又喝了一口茶后,问道:
“对了,江萍,我们从边地买下的玉石什么时候会运到?”
“大概还要半个月!”
他转向柳英川。“雕工找了几位?”
“一共找了十二位老师傅,等玉石运来,马上可以动工。”
“那动工的地方呢?”
“西城门外十里的牛家庄,占地很广,一里方圆外无其他住家,我已经和牛庄主谈好了,租用半年,租金两百两已先付给他。照计划来看,应该能如期在年底之前交货!”
程子湘听完,满意地点了点头。他一向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他对柳英川和江萍推心置腹,他相信的不只是他们的办事能力,更重要的是,他确信——他们绝对不会背叛他。他又交几件该注意的事情后,门外正好传来柯冰玉的脚步声。
佛要金装,人要衣装,或许对姿色平庸的女子来说,适当的打扮是必要的。但是对天生丽质的柯冰玉而言,则有如锦上添花,多些一举。在翡翠准备的衣袋中,她舍弃色彩华丽的衣裳,先了一件素白的丝衣,在她缓步轻盈移动中,粗纤全度的身段迎风摇曳、若隐若现。
三人都如是想——仙女下凡,不过如此!
室内陷入诡异的静谧——
唯一会说话的是三个人的眼睛,六颗眼珠子发出相同的讯号——一连串惊叹号的组合。
这种发呆式的赞美,胜过千言万语的恶心阿谀。看在柯冰玉的眼里,她不禁害羞了!
顿时,她的双颊飞上两朵红云,让她更如出水芙蓉,暗藏着一份孤芳自赏的野艳。
江萍是女人,比较容易清醒,她轻咳一声,将两个失魂的男人唤醒。
若是没有人在旁边,程子湘相信他一定会克制不了内心的激动,奉献他强而有力的热吻。他无奈地瞟了下江萍和柳英川,再慢慢收回对柯冰玉而发的不舍目光,不意却在她颈边瞥见他留下的“吻”迹时,他开心的笑了起来。这个笑容扫除了他一贯的慵懒,也淡去了他极具占有性的眼神。
他开心地为她引见柳英川和江萍后,福嫂为她端上一杯茉莉绿茶。在茉莉飘香中,他意气风发的打开话闸子,天南地北的聊了起来。
他们的话题很广,有江湖上的恩恩怨怨,也有骇人听闻的江湖必辛,还有一些有趣的事情。程子湘相当善解人意,每每见到她脸上出现茫然不解的表情时,他会马上先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一遍,让她也有相当程度的参与感,她听得人神,几呼已经忘了自己可悲的遭遇了。
直到话题转人他们的生意,柳英川和江萍几度出现欲言又止的表情后,她才意识到她并不属于他们,也警觉到她的存在成了他们谈话的障碍。于是,她对程子湘说道:
“我身体有点不舒服,可以先告退吗?”
“那我叫范江请大夫来。”他显得有点紧张。
“不用了,我只是头有点疼,休息一下就会好的,况且你们不是还有事情要讨论吗?”
程子湘省悟。“哦——其实也没什么大事,不过是生意上的平常事罢了,而这些事他们两人处理就绰绰有余了。走吧!还是我送你回房。”
不容她抗拒,他已站起身来,轻拥着她,在柳英川和江萍的呆望中,走出梅苑大厅。
如今,他们终于可以确定了。程子湘先是急急如律令地召他们来面见,接着又毫无顾忌地让她参与他们的谈话,再来又是无视他们的存在似的对她温柔体贴、百般呵护。别的不用说,光是他那双深情的眼眸,自然流露他对她的情感,呆子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英川,我说这回子湘是来真的!”
“哦——是吗?”
柳英川斜睨她,眼里隐藏深意。他和江萍相处这么久了,她那一点女人心事,他当然明白;只要是女人,很容易就会被程于湘迷人的风采迷倒,江萍也不例外。但此刻他不颇触动她的心事,只好虚与委蛇。
“他的风流帐多得很,我相信柯冰玉很快就会论人被他遗忘的命运,就像恰春院的司马嫣红一样,当时他对她不过是一时好奇,等新鲜感一过,好奇心没了,就会像狮子撕烂猎物享用完最甘美的部位后,食欲大减,然后,他会毫不犹豫的离开那堆无趣的肉屑。”
“不!”江萍冷冷的推翻他安慰式的说法。“他从来不会把‘喜欢’这两个字搬上嘴边来说,也从未承认过喜欢哪个女人。哪今他既然对她不一样,就表示他不会将她当成猎物撕烂,她也不会成为他不屑一顾的肉屑!”
“是吗?”
“不是吗?”
在江萍的逼视中,他只好承认说道:
“清姿雅质,独殿众芳,秋江寂寞,不怨东风,她的愁,她的怨,如荣蓉出淤泥,正是子湘所追求的凄美——看来,这世间女人,又要多了好几颗破碎的心!”
江萍心有戚戚焉,笑也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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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回房的长廊上,柯冰玉的心情变得复杂——
程子湘安排的“见客”活动,并没有她想像的“初夜”招标大会,让她成为众矢之的。相反地,她能感受到他待她有如上宾,温柔之外,又给了她认为没有资格拥有的——尊严。
“你家里的事情都处理好了吗?”他声音很温柔。
“好了!”
“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吗?”
“没有了!”
“你不用回答得这么快,如果你临时还想到什么事情没办妥,可以随时提出来,只要是我做得到的,一定全力以赴!”
“谢谢!”在他们交易成立之后,他额外付出的关心,是值得她道谢的。
“喜不喜欢这里?”他似是对他的安排很满意。
“对我来说,在哪里都是一样,因为我别无选择。”
她漠然的声音,有如萧瑟的秋风,哀怨而凄凉,刮走了他脸上的笑容。尾随走进她房间后,他不明所以地问道:
“怎么?听你的口气,好像有点后悔嫁给我!”
“对不起,不是嫁,而是卖,你是一个订过亲的人,请你留一点余地给我,让我活下去,我不是三岁小孩,不要拿这种笑话来唬我!”
“这些在你愿意卖身之前,不是都已经知道了吗?”
“是的,我是都已知道了,但是我不知道,你就是鼎鼎有名的程大公子——”
程子湘明白的笑了笑。“怎么?你怕我会对你始乱终弃?”
“敢来,我就不怕。程大公子是开当铺的,”她冷笑一声。“杀头的生意有人做,蚀本的买卖没人做,你想要从我身上拿走什么,就拿去吧!”
“哦——你倒是说说看,我要什么?”他挑高双眉,暧昧地笑着。
“你——”她脸涨得红红的。
他捧起她发红的脸蛋,哈哈大笑起来。“虽然你曾经答应过我会心甘情愿跟着我,但我知道那并不容易,不过,我一定会让你心甘情愿地跟着我的。”他放开她的脸,转而低首凝望她。温柔的说:“你家所发生的一切事情,我都已经知道了,而你此刻的心情我也能体会一、二,所以在你心情尚未好转之前,我是不会勉强你的。但你要记住,你是我的人,我要的是一个活得快乐的你,这——就是我要的!”他轻声一笑,语气更柔。“或许以后你会明白得更多!”
这种宣告太暧昧,也太可笑。如果她生下来就是一个女奴的话,她会痛哭流涕的感谢他的大恩大德:可惜她不是,她也是有人疼、有人爱的好女孩。他对她好,充其量也不过是要想要一个听话的女奴罢了!想起他曾经如恶狼般地狂卷她的初吻,她更确信自己的想法。况且,花那么多的银两买下她,会像是买花一样,纯欣赏而已?若不是她痴人说梦,那他就是天下第一号大傻蛋。
嘻!傻蛋?她觉得在他除去那侵略性的神情后,确实是有那么一点。
冷不防傻蛋变以“色”蛋,从背后抱住了她。
“冰玉,你真美!”他的胡碴在她耳后轻轻厮磨着。“以后,我要叫你玉娘,好不好?”
她闭上眼,没有挣扎,因为她知道被他搂抱是她应尽的义务。
“玉娘——你知道我为什么要你?”
她仍然沉默着。
“因为你美,美得像一块完美无假的白玉,清绝高雅……”
她更闭紧了眼,不忍再听他的花言巧语:但程子湘却像着了魔般,滔滔不绝地诉说着他心底的真心话。
“因为你美得如秋艳芙蓉——”
他轻柔耳语,温热的鼻息声,放送一阵强过一阵要将她融化的热力。
当他的舌尖温润着她的耳根子的时候,她娇躯微颤,莫名的思潮猛地荡起汹涌波涛,冲击着她的心岸。
是燥热感让她变得迷惘不安,甚至让她忘了不该听信他的花言巧语。
“千林扫作一香黄,只有芙蓉独自芳,唤作拒霜知未称,看来却是最宜霜。”
这首诗是宋人苏东坡誉称芙蓉花乐天知命,不拒寒霜的气节。他细声吟念,有诚有意,她不禁抬头看向他——
四目相对,她看到了除去侵略狂野的他。但并不是她想像中的傻蛋,而是一个温柔多情的男人。
她害怕了!
她的心已死,所有的情感已经被驱逐出境了呀!但为什么在这个男人的热情通视下,她的心狂烈猛跳,她的情如滔滔江水?
她惊惧他眼里的热情会点然她情感的火苗,急忙地把头低下去,但天知道,她心底的回应更胜过他眼中的热情。
“玉娘——你在害怕什么?”他伸手端起她的脸。
“我——没有!”
“你有!”
她呼吸急促得无言以对。
面对他这样亲密的举动,如果是以无奈的心情面对——只是单纯的无奈,没有任何的希望存在,她的心可能会平静一点。在她走进信春院之时,她就已经认清被任何一个陌生男人沾污是迟早的事,而这个想法一延续下来,竟让她觉得自己非常可笑,好似她天生犯贱,认定自己和窑子里的姑娘一样,身体可以任人蹂躏,那是她唯一可以酬谢她的恩客的方式。
但此刻,她心底却有个明白的声音告诉她,眼前地所谓的“思客”程子湘,他的一举一动,就算是亲吻她、搂抱她,抚摸她的脸颊,凝视她的双眼,甚至诉说讨好她的话语,在传给她的讯息都不是单纯兽欲般的肉体享用,而是掺杂了这世间最珍贵的爱情。
掏空的灵魂深处,原来她最恐惧、最没想到的,竟然是这点——早在第一次被他拥入怀里时,就想要的爱情。
这是她最害怕发生的事,因为一旦她开始接受他的爱,她就会倾囊付出她的感情。
万一,他弃她而去……
很差劲的预感在脑海里油然而升。她宁愿孤寂老死,也不要牵扬挂肚,陷入无穷深渊的追海之中……
他是订了亲的人……
她心中响起了一个震天的声音——她是被买回来的。
“不要——不要——”她在内心呐喊,什么都可以给他,就是不能给他感情。
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真要失去宝贵的贞操,她倒宁愿毁在有人道精神的他的手中,起码第一次被蹂躏的只是身体,而不是比身体还要重要的心灵。
她抬头,不再惧怕!
“如果你打算开始要求我尽我的义务的话,那请开始吧!”她认命的表情,没有半点悲伤。
此时,跳动的心,只是为了支撑她的躯体,尽她的义务!
这下,无言以对的是他——子湘。
在他的惊诧中,她的衣裳飘然而落,仅存贴身的衣物……
然而,他并没有露出饥不择食的眼神,死命的盯着她姣美的身体。反而是直勾勾望进她的双眼。
他似在校巡什么似的,在她的眼眸深处里探索着……
突然,他上前抱住她,吻住她的唇。
她像个死刑犯,等待他的摧残。
床上洁净的被单,无言预期着一份悲哀。
她缓缓的闭上了眼,任他热烫的唇亲吻她……
就像是在怡春院里一般,他放肆而贪婪的吻着她,从唇边攻向脸颊,不温柔的用舌尖挑逗着她的耳垂。
突然,他在她耳边轻轻吐气。唉!那感觉真不好受,麻麻痒痒的,但她忍着。不料他变本加厉,轻咬住她的耳朵,吐气改成吹气……
她受不了,忙地转过头,避开他捉弄似的挑逗——
猛然,她觉得不对劲。在怡春院里,他根本就不是这样的,粗鲁归粗鲁,但她从他浓浓鼻息声中,可以感受到他浓厚的欲望。而这一次,那狠劲似乎假了点……
她张开眼,发现他一双眼好整以暇的望着她。
天!他真的是故意的。
她想抽身而退,却被他短得紧紧的。
“这一次是处罚你乱说话——”
说完,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吻上她的颈边,然后——
狠狠地吸吮着。
“啊——”
她痛叫起来,却挣不开他的臂弯,只得再次成了他攫获的小绵羊。
他放开她后,满意地笑看着他的杰作——红通的唇印,起码要五天才消得了。
“来——把衣服穿让,下次不要用轻贱的语气对待自己,那样会伤了我的心!”
天!她是碰到了一个什么样的男人?明明是他占了便宜,竟然变成了她的错?
她差点找他理论,只是衣衫不整,害得她脸红,只好作罢,退在一角猛力思索——他到底要干嘛?
“玉娘——这几天我有要紧的事情待办,可能没有什么时间陪你,你自己要好好的照顾自己,有什么需要你可以跟范江说,他会帮你料理一切的。我想这些天你一定很累了,你好好的休息吧!我不吵你了。”
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她心头突然涌上一阵莫名的失落感;她不懂,他到底要拿她怎么办?而她心头的失落感又是所为何来?
难道他是真的喜欢她吗?
可能吗?
而自己对他呢?
一阵秋风从窗缝溜进来,凉凉的,她打了个哆嗦,整理衣容,明白的告诉自己——不可能的。
000
一个月的时间过去,柯冰玉明白了更多的事情——
就像程子湘所说的,“梅苑”有福嫂和翡翠在,就是最好的栖身之所,吃的、喝的、用的,没有一件事情需要烦恼。翡翠真诚而贴心的关怀,让人窝心;福嫂一流的厨艺,更没得说,就连她这个伤心欲死之人,也为之胃口大开,多啃了几碗白饭。
如此享受清福,她脸色变得丰润,精神好多了。然而,受伤的心,又岂是一朝一夕所能治愈的?独自凭栏谁能意,深锁的秀眉,述说着她悲哀的命运,道尽了她心中挥不去的阴影。许多个夜晚,她从恶梦中惊醒,冷仟遍身,再也无法成眠。
她不知道,这种行尸走肉的日子,她还能撑多久?
真的不知道!
“玉娘,吃饭了!”
她回头,是从外归来的程子湘。看他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身上还沾了一点、一点的泥巴,大概是骑马奔走了一段不长的路。他有时候很忙.忙起来两三天不见人影,有的时候却又没事干,整天留在“梅苑”里陪她。庆幸的是,这些日子,他并没有做出“辣手催花”的卑劣行为,非但让她保有完美的处子之身,而且对她很尊重。自从第一天的狠吻之后,他对她做出最坏的事,就是牵牵小手,但在午夜梦回之际,她却常常想念起他的吻,及他温柔的往视。
她不是木头,当然明白他那份呵护她的心。
他露出温暖的笑容,和往常一样,小手一牵,拉着她往饭厅走去。
其实,她很喜欢这种感觉,说得露骨些,她爱死了这种感觉;他的大手暖暖地包着她的小手,就像同住了她所有的悲伤,也传送他炽热的情感。或许是因为她心里偷偷萌生的情感没有被自己发现,更没有被他识破。所以,只有在这时候,她会觉得被喜欢得没有负担。
在她住进“梅苑”第十天,翡翠语重心长的跟她说了几句话——
“小姐——”翡翠都是这么喊她的。“少爷对你是真心的,‘梅苑’是少爷最喜爱的地方,以前他在外头跑累了,就会回来这里休息个三、五天,养足了精神,又生龙活虎地往外做生意。这儿也从来不招待客人,就连他最信任的柳英川和江萍姑娘,他们也只当过两次‘梅苑’的客人,其中一次还是你住进来的那一次。他很关心你,每次要出远门之前,必定会再三嘱咐我和福嫂要好好的服待你。他是个好人,虽然有时候他看起来很霸道,但对我们下人很尊重,不知你相不相信,他从没对我们疾言厉色。跟你说这些,并不是我想强逼你对少爷好一点,因为我也知道你的遭遇,可是你不知道,少爷喜欢你也是有很多的困难,他要面临的拦阻和压力,比你想像的还要多,有些话我是不能多说的,我只希望你能过得快乐一点!”
她想起翡翠的话,心里就充满被爱的喜悦。此刻,她也有着同样的心情,嘴角淡出了一抹的笑容。
“笑得这么开心,想起什么事?”
“没什么事情!”
“是不是闻到福嫂香喷喷的菜香,肚子饿了?”
“大概是吧!”她慌张转过头,望向远处,逃避他的追问。
程子湘使坏的笑容,浮现在他俊俏的脸庞。其实,几天前,他就搜寻到她那种闷骚型的喜悦。口里可以不承认,甚至破口大骂,但真情是永远隐藏不住的。这是他从牵手中领会出来的——
刚开始牵她的手的时候,她的手生硬如铁,像是随时想逃离他的掌握,但自从他发现她脸上褪去防范的笑容后,她的手变得柔软,在上下石阶的时候,会不经意的反握住他的手。他明白,那是她信任他的开始,也是接受他情感的肇端。
她,就像她名字一样——冰玉,冷漠的外表,只是暂时的,当爱情足够包裹住她后,她将会变成温润的美玉。
从他决定要她这个女人时,他就知道她的特质,况且,他想掳获的不只是她的人,还有她的心。所以,他并不急着要占有她,他要先陪着她治疗心中的伤,好让她能快快乐乐的享受他为她准备的爱。
这才是他要的。
但是,事情并不是都能如他所愿的,诚如翡翠所说,横在他眼前的困难,已然让他开始感到忧心了——
一般人只知道,他,玉面狮玉程子湘,也就是“来就当”的老板,但却不知道他还有另外一个身份,是江湖上成名甚早,和少林主持——悟明大师平起平坐的——程浩东的孙子。
三十年前,程浩东金盆洗手,经营布料生意有成后,接着插手木材和瓷器的生意,如今已是两江一带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首富,他累积的资产足够他十代子孙不事生产的吃喝玩乐。
而程子湘正是他唯一的继承人。照理来说,此刻的他应该是待在程家宽阔豪华的大宅院,守着程浩东的身边,学习如何将程家事业发扬光大,这也是程浩东所规划的步骤。当然,他规划的不只这些,还包括了他的婚姻大事。他所选中的对象是江南的布商萧霸天的兄长萧霸通的千金大小姐——梦芸。
这门亲事一订,两江立刻传为佳浩,多少也是因为两家钱多势大,易惹人注意之故,但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金童配玉女。在女权不彰的这个时代里,萧梦芸算得上是个奇女子,不但人长得美,而且遗传了萧霸通做生意的本领,生意算盘打得响叮当,更难得的是,她为了做程家的媳妇,订婚后,就在程家帮着程浩东处理生意上的事情。
乍看之下,程浩东早精心安排得井然有序,只要程子湘点头,一切如水到渠成,程子湘得到的不只是美娇娘和生意上的好帮手,而且还拥用两家的资产。但在程子湘的眼中,那只是可悲的一厢情愿。他鄙视这种安排的想法一点也没变,那是他们想要的婚姻,结合利益的婚姻,不是他程子湘所要的。
三年前的一次抗争中,他出言顶撞程浩东的威权,然后离开程家,独自到外面闯天下。
他太了解程浩东那种唯我独尊、不准别人反抗的心态。这三年多来,程浩东并没有放过他,他派人监视他的一举一动,衷心期待他在外面撞得满头包,然后走投无路地回程家求他再给他一次机会……
不过……哼!这辈子他别想了,他宁死也不会回去求他的,程子湘恨恨地想,他有自己的想法,“只是他还需要一点时间来实行他的计划。当然,这计划包括了待在他身边的佳人。
他随着柯冰玉目光远眺群山,心中升起无限的感慨——
平心而论,这牵小手的日子,平凡静谧,但却幸福得踏实呀!
他再次握紧她的手,说道:
“世人汲汲营求于名与利,其实,那些不过是短暂的浮华,千帆过尽,人们才会发现真实的人生,就像是升斗小民的平实,存在于生活之中!”
她愕然于他的感慨。或许在他雄姿焕发的背后,也有人性空虚的一面。就像她的无奈一样……
她点点头,“我们吃饭吧?”
这一次、她的声音有了感情,心——
也渐渐的活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