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卿卿呆住,楼玉京也愣住。
“掌门——此事没有别的办法吗?”废掉本来好好的武功,对身子骨有损无益。
“唐姑娘不用担心受伤。”青霄平静无波地说:“一旦九花灵株医治好本派丹道第一人的绛霄师姐,你在废去功体后可服用她的嫡传弟子所炼药丸,七七四十九日复原,嗯,此事可以给你三天的时间考虑。”
“掌门——”
不等楼玉京再说什么,自众多弟子之中走出一名行色匆匆的弟子,移步至青霄跟前,在他耳边嘀咕几句。
青霄脸色乍变,“啪”地一拍檀木椅的扶手。
“楼玉京!跪下!”
楼玉京双膝跪倒,静静地听候发落。
唐卿卿下意识地往他的前面挡了挡。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自作主张放走魔宫中人?!”不久前还笑容满面的青霄,此时判若两人,眉眼凌厉,充满肃杀之气,在场众人噤若寒蝉,一个个呼吸可闻。
“掌门!”楼玉京叩拜道,“弟子不敢纵放魔宫之人,不过……那确实是名幼稚孩童,弟子不忍屠杀无辜。”
青霄起身而立,一点他的眉心,怒骂道:“幼稚的是你!你何曾见识魔人之残?今日不杀他,他日必会有更多无辜枉死,而你,就是最大的始作俑者!楼玉京,我让你与天璇天玑他们同行,乃是为了照顾他们几个初入江湖的小辈,你以什么跟我作保?结果连累同门一起坠落机关的又是谁?”
“是弟子所为。”楼玉京再次叩首,“玉京无意狡辩,愿受门规惩处。”
“好!”青霄用力拂袖,指点左右弟子,“将楼玉京杖责一百,关入思过堂。”
“等等——”见一群九霄派弟子要围上来,唐卿卿摊手拦住他们的去路,“掌门,楼玉京说了,他救的是个小孩,若寻常人家的孩子不学好,将来也会祸国殃民,并不能以此为理由否定他的举动……就算,就算九霄派的规矩真的是非杀魔宫之人不可,楼玉京犯戒之后又找到了在我这里的九花灵株,难道不能将功补过?”
那名在青霄耳畔咕哝的女子挺身而出,冷然道:“唐姑娘,你尚不是本派的弟子,最好不要牵涉其中。“
“我……”
是啊,师父说过,不管用什么办法都要混入九霄派,意气用事坏了魔宫大事,要如何给师父交待?
眼见楼玉京被一群辈分低微的弟子被带走,既不辩解也不反抗,唐卿卿心乱如麻。
“唐姑娘,我让玄音带你去云水堂休息,等考虑好了,随时可以答复我。”说罢,青霄掌门拂袖而去。
玄音正是一直站在掌门旁的女子,她上前两步,轻声说:“请随我来。”
不知为何,那名叫玄音的女子从刚才到现在过于关注的眼神令唐卿卿有些惧怕,随她走出大殿去往九霄派的待客厢房。云水堂的房间布置得都很素雅,不愧是修道圣地,香炉袅袅,五行八卦随处可见。
“姑娘早点歇息吧。”玄音温和地说。
“等等……”边走边记沿路所经之处的唐卿卿问,“九霄派还有什么规矩吗?我怕我一不小心触犯,也被送去思过堂。”
“多了,但唐姑娘目前是客人。”玄音客气地说,“不用担心太多……入夜之后,不要乱走,需要什么告诉别的弟子。”
言罢,关门离开。
百无聊赖的唐卿卿靠在床榻边,睁眼瞅着房梁上的阴阳鱼,自言自语道:“也不晓得楼玉京那个傻瓜怎么样了……杖责一百,后背肯定要开花了,那个掌门也好怪的,一会儿看起来那么好说话,一会儿又凶神恶刹的……”
越想越不放心的她翻身坐起,咬着颊边一绺长发,眼珠子转了转。
不行!
等到入夜她势必得到四处探上一探,目前不知少主在哪个地方,九霄派的弟子多得认都认不完,熟悉环境至关重要。于是,她又躺回床上闭眼养神,直到夜幕降临,九霄派的女弟子送来晚斋,她三两句就套出了几个想知道的地方在哪里。
吃完饭,等人收走碗筷,又熬两个时辰,她假装吹灭蜡烛,躲过几波巡夜,按白天的记忆与晚间的套询,顺利来到九霄派后径的要塞——那里共有两条通道,其一是通往当年魔道大战的无上之巅,思过堂则在另外一条路的尽头。
当然,在这两条道前都有法阵护持,不过那对于唐卿卿而言要解除是轻而易举。
与其说是思过堂,不如说是仙境。
这里的景致非常美,与隔壁终年积雪覆盖的无上之巅截然不同,纵是晚上,借苍穹星月之光,也能领略霜红遍地的萧瑟与凄美。
一灯如豆。
思过堂人影幢幢,不用猜,自是那在一丝不苟面壁中的楼玉京。
唐卿卿懒得躲躲闪闪,索性推门而入。
听到响动的楼玉京肩头微有一丝晃动便再无下一步。
唐卿卿气结地双手一叉腰,“你这人怎么搞得,如果我是坏人,在背后捅你,你也动也不动跪在原地吗?”
“你不该来此。”楼玉京闭上眼,“在监院弟子发现之前回云水堂吧。”
“我为什么要走?”唐卿卿绕到前面,“此地僻静得很,连个蚊子都没,哪里来的监院弟子?还有……”双手抚在膝上,弯腰瞅着他,“我发现九霄派的阵法我很熟呢,根本拦不住本姑娘,你也用不着担心。”
他有说他在担心什么吗……这个姑娘实在是……
只是,能轻易解开思过堂前面的法阵,极不可思议,那阵法除非是辈分高的弟子,否则一般监院的执戒都不可能靠近。
“呀。”唐卿卿诧异地审视楼玉京的面色,“你受伤不轻,苍白得一点血色都没。”说着灵巧地蹿到他背后,也不避嫌就去拉他的后襟,果不其然,一道道悚人的血痕顺着颈项不断向下延伸。
楼玉京回神一避,膝盖移出蒲团。
“你犯规,不是不能动吗?”唐卿卿故意地堵住他,“别动,我这里有药,给你稍微撒一点,不然会化脓的……”
楼玉京冷然道:“别再过来,不然我不客气。”
“我又不是毒蛇猛兽,你、你干吗这么凶?”唐卿卿垮下小脸,“好心好意来看你,还给你带了点心……”
平日持笛的纤纤素手一边拿着小瓷瓶,一面托着油布包,怪怪的,颇为诙谐。
“在下心领。”楼玉京淡淡道,“思过便是思过,请你回去吧。”
唐卿卿拗不过他,干脆把东西往香炉案上一放,“偏不走,看你能怎样?”
“……”
“我真不明白,你又没有做错事,为什么要受到惩罚?”她愤愤道,“换了是我,平白背黑锅那是绝对不干的!”
“……”他不语。
“你就是死心眼。”她继续自顾自地念叨,“做人要会变通,你在江湖上闯荡过,应该很明白这个道理嘛。”
他依旧不语。
“有没有想过你放走那孩子的事只有几个人知道,掌门怎么会清楚……”分明是出了内奸,那么,肯定不是天璇就是天玑做的好事。
“……”他岿然不动。
她无力地垂下肩,“闷葫芦,说什么都不开窍。”
唐卿卿沿他一直盯着的地方瞅去,篆花案上依次摆放着几层经文,第一层是《大洞真经》与《黄庭经》;第二层是《三洞五雷经箓》;第三层是《盟威经箓》,最后一层则是本古旧的《三五都功箓》……接着向上……下意识发出一声低呼。
楼玉京扬起眉,“怎么?”
唐卿卿抢步指着墙壁上一张画像,“那、那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