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文生异常平稳的看着这个最像他的儿子,心中有些感叹着。三个儿子之中,苏子澈无论在外表及个性上都是与自己最为相像的。
苏子澈的相貌在三兄弟中或许不是最出色,但他浑身散发出的气魄绝对是最慑人的;他的多金绝不是吸引女人最大的魅力,而是他举手间从容不迫带有尊者般的姿态迷倒众生。这也是让苏文生最为担忧的。
他知道近几年来,苏子澈放浪不羁的个性愈渐狂放,使得苏氏在各大财经杂志出现外,也在八卦杂志中有不小的名气。
在早期,他会因此怒不可遏的对儿子破口大骂,但他渐渐发现,自己愈是光火,儿子似乎愈是得意,好似这一切的一切是他对自己的报复般;从前,他发妻未离世前,也曾笑他们父子俩是上辈结仇,这辈子来还债的,只不过,究竟是谁欠谁的债,恐怕就有点难判别了。
“既然你都说不懂,何不就等着看呢?”
但如果苏子澈真能就此罢休,那他就不叫苏子澈了。
“如果今天你不告诉我其中的原由,我不会就此当做没这回事。”解开西装外套的排扣,他将双手置于西装裤的口袋中。“你别忘了,莫达夫是我体系下的员工,我有绝对的权力对他做任何的处置。”
“你也别忘了,你所谓的权力还没正式的转移到你手中。”苏文生低沉的嗓音隐约透着不容置喙的意味,要儿子别插手这件事。
听到自己的父亲这么一说,苏子澈更觉得事情不对劲,一个犯错的小员工,为何会让他父亲如此维护。
“莫达夫和你有什么关系?”眯起眼,他目光格外锐利。
苏文生从沙发椅中站起,微微笑道:“过几天你就知道了。”
突地电话声响令苏子澈欲开口的话顿时打了住,他不太高兴的按下通话键,“什么事?”
“苏先生,胡小姐在拍摄外景,想问您等会有没有空去接她下戏?”电话那头的秘书向来替他处理与女伴的行程安排。
他停顿一会,心中决定也该结束这段关系。
“好,等我手边的事处理完,我会开车过去,你让她等等,就这样。”说完,他立刻切断线。
将一切听进耳中的苏文生不太高兴的冷着一张脸,“这一次,你又沾惹上哪个小明星?”
苏子澈无所谓的笑开嘴。“对于这些风流事,你不早就习以为常的见怪不怪了吗?”他认为再自然不过的耸着肩。
“我不开口不代表我认同你的行为!”他轻佻的态度无疑地激怒了苏文生。“你难道打算一辈子和那些女人厮混?”
像是触碰苏子澈最痛的一部份,他眼神闪过一抹痛处,但随即而逝。
“我本来可以不是这样的。”他冰冷的从口中迸出他满腔的苦痛及怒意。
苏文生知道他仍在为那件事而生气。“如果你是为了九年前的事在向我报复,让你自己沉沦,我也无能为力。”拄着拐杖,他走向门边,临出门前又道:“我还是那句话,那女孩不适合你,也不适合苏家。”
“那不过是你独裁又自以为是的想法罢了!”朝阖上的门大吼,苏子澈用力的将自己丢进椅中。
正午时分,烈日当头,这对许多爱美的女孩子来说,是一种磨人的痛苦,因此,若非特殊而必定的理由,是不会有人想走出户外。
不过,对莫馨语而言,却是大大的相反,正因为她喜欢夏日的阳光,喜欢那阳光洒在她身上的感觉,所以她常借着各种理由待在户外,为的就是享受多一点阳光SPA。
趁着今天没课的空档,背起她的运动背袋,莫馨语不浪费时间的跑到网球场。
换上一身洁白的网球装,站在艳阳下,她看来格外的耀眼,标准的鹅蛋脸搭上饱满的额头,细长的丹凤眼,宛如从古画中走出的古典美人。此刻的她,一头亮黑的长发简单的束在脑后,V字领无袖的贴身背心搭配超短的百褶裙,将她姣好的身材表露无遗。
或许是父母赋予她的先天条件过好,使得她从小受到同性间的排挤,久而久之,她成了同学眼中的独行侠,总是一人独来独往,直到念了高中后,这情况才有了改善。
说起让她人缘开始改善的原因,始于她认识一位众家姐妹都想结识的男孩子,自那以后,她成为同学间的信鸽,帮她们送情书、礼物。坦白说,有时她真不知该庆幸认识那人,还是该自认倒霉。
将球抛向空中,莫馨语右手奋力的一挥,开始她一人的球赛。
直到用尽所有的力气,她才不得已的从场上退下,走向一旁的看台,露出一张笑脸迎向坐在那许久的人。
“来很久了?”接过那人递上的矿泉水,她接连喝了几口。
“久到我屁股发麻,双腿僵硬,你说久不久?”那人回她一记懒洋洋的笑容,顺手又递上一条毛巾。
莫馨语睨他一眼,“这可是你自找的,没人开口要你来喔!”
“开玩笑,老婆大人过寿,为夫的我岂有不到的胆子。”
“傅奇勋!”她板着脸,不高兴的瞪着他老爱乱说话的嘴。
“莫馨语!”学着她的样子,傅奇勋也板着一张俊脸。
傅奇勋就是那让她人气指数由零迅速直冲满分的仁兄。高二那年,在人数不够的情况下,她参加了第一次,也是惟一一次的联谊活动,就是在那一次的活动中,她认识了傅奇勋这损友兼益友。
莫馨语得承认他确实是个不错的朋友,但就坏在他那张爱乱说话的嘴上,总是没个正经。
“你不要老是开这种不正经加没营养的玩笑,好不好?”莫馨语又气又好笑的捶他胸口一拳,算是讨回被他占便宜的代价。
傅奇勋趁着她手尚未抽离,迅速的将自己的手覆盖在上头。
“只要你嫁给我,这就不是不正经加没营养的笑话,对不?”仍是那一张嘻皮笑脸的样子,他说道。
“傅奇勋!”这一次,她真的恼火的瞪着他,口气也更为严肃。
“好啦!我投降。”举起双手,他讨饶得只差没竖起白旗。“就请您小女子不记大人过,原谅我一次,好吗?”他逗趣的样子让她的怒气来得快也去得快,没辙之下,莫馨语只好就此罢休。
“傅奇勋,你有时候真的是很懂得考验一个人的耐性。”将球拍收进背袋中,她拍落沾染在背袋上的灰尘。
知道她气消了,他松口气的摇着头。
在T大的校园中,常常能看见一个高头大马的男孩抱着一堆原文书追着一个古典美人赔不是,不熟悉傅奇勋和莫馨语的人常以为他们是对恋人,然而,了解他们的人都在惋惜这么适合彼此的一对男女,却只是莫逆之交的好友。
“同学,我必须得说,以后哪个人娶到你,心脏肯定要比常人坚强个三、四倍,因为每天都得战战兢兢的过,生怕一不小心踏到你的地雷,瞬间引爆。”才安抚完,傅奇勋又忍不住椰榆。
莫馨语丢给他一副不劳费心的神情。
“反正你绝不会是那个拥有坚强心脏的人,我也不会找上你,放心吧,同学。”拍拍他肩膀,她要他别担心。
傅奇勋没再多说什么,径自将她说的话藏在心底。
“走吧!寿星,带你去庆祝生日。”替她提起背袋,傅奇勋很自然的拉起她的手向校门走去。
“喂!又不是小学生去郊游,手牵这么紧干么!”对于他这举动,莫馨语又有话说了。“你要带我去哪?”
“一个有七十寸摩卡蛋糕和拿不尽礼物的地方。”
天——七十寸的摩卡蛋糕?!不把她撑死也把她吓死了,她不信他真有本事弄来这么大的蛋糕。莫馨语狐疑的看着他,对他话中的真实性姑且持保留态度。
果然是个有七十寸摩卡蛋糕的地方……当他们坐公车到达白沙湾时,傅奇勋果然就地拾起一根树枝画了个七十寸的蛋糕。
换过衣服的莫馨语不在乎弄脏一身衣裤的躺在沙滩上,享受阵阵吹来的海风,聆听着浪花拍打出的和弦。
突地,她朝向正着手绘制腊烛的傅奇勋问:“你确定这是摩卡口味的蛋糕?”傅奇勋看了看整片白沙,是觉得它的颜色较平常的沙滩淡了许多,不像摩卡该有的色泽。
“不然你觉得呢?”将树枝架在右肩上,他看着她。
“嗯……我想这应该是卡布奇诺的味道吧!”认真的想了一番,她觉得白沙湾的细沙较像绵密的卡布奇诺。
“OK!大功告成。”画完最后一根腊烛,也是第二十一根,他走到莫馨语面前,将她拉起来。“起来吹腊烛吧!”
“你有病啊!怎么吹?”莫馨语笑骂道。
“装装样子嘛!不然,你用脚将腊烛踢平也好。”像个稚气未脱的大男孩,傅奇勋要求着。
“我才不要陪你一块发神经咧!”
尽管莫馨语嘴上这么说,她的脚却已出卖自己的走向蛋糕那方。
细长的双腿包裹在湛蓝色的牛仔裤中,她奋力的将二十一根蜡烛抹平。踢完后,她觉得自己和发神经的傅奇勋似乎没两样。
“礼物呢?”伸出手,她不客套的讨礼物。
从口袋中掏出一只空玻璃瓶,他递在她手上。
“喏,举凡你在这沙滩看见的白沙,或是想要的贝壳,尽管拿,别客气,都算我的。”拍拍胸脯,傅奇勋阿莎力的摆出一副阔佬的模样。
接过瓶子,她仔细一看,连空瓶都是他家订的牛奶空瓶,真是有他的。
“傅奇勋,你很贼包喔!”
听她这么一说,他连忙解释,“嘿!是你小姐说不喜欢那些既市侩又俗套的礼物,我才费尽心思的想到这别出心裁的贺礼耶!”
是啊!不但是“费”尽心思,还“废”物利用咧!
不过,这话的确是她说的。她向来不热中过生日这档事,她总认为在母难日替自己大肆庆祝是件不孝的事;因此,若非自家人坚持,她绝不过生日,也不收那些浪费金钱又不见得实用的礼物。
“算你有理。”打开瓶盖,她蹲下身拨开细沙,开始找她想要的生日礼物。经傅奇勋这一说,她想起和她同样名字却是排法不同的小妹——莫语馨,也同样的喜欢贝壳。
自小,语馨的身体就不太好,虽然她俩都是早产儿,但语馨的体质却比自己差了许多,因此显少有机会到外面走动。正因如此,她常找机会走出户外,将自己在外面看到的一切,叙述给她小妹听,算是弥补小妹心中的缺憾吧!
“你又再替语馨找贝壳?”加入她的行列,傅奇勋弯下身陪她一块东翻西找。“对了,我都好久没去看她了,她最近身体还好吗?”
“老样子,还是得定期回医院洗肾。”莫馨语挤出一抹淡淡的微笑回应,让他看了有些心疼。
“还是没办法换肾?”
“同学,你难道不晓得我是靠奖学金在学校混日子的吗?”没有正面的回答,她有些开玩笑的说。
是啊!他怎么会没想到呢?
对于她们这种不算富裕的家境来说,要等个肾,谈何容易;况且,就算是真的让她们等到了,那一大笔的费用又该上哪去筹?
望着她,傅奇勋默然了,眼前他能做的,似乎也只能这样静静地在她身旁陪伴着。
同时间,距离他们不远处,一对男女也缓缓地朝沙滩这边走来,不过,那女子的神色似乎很沉重,相对的,那同行的男子神情显得无所谓。
沉默一会儿,女子再也捺不住性子开口道:“是我哪里做错了?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苏子澈看着眼前的人,轻声叹气,笑着摇头。
“佳茵,你并没有做错什么,而是我们当初说好的,只要任何一方提出分手,这段关系就此结束,我们都是成年人了,与其撕破脸,倒不如好聚好散,相信这样对你我都好。”他尽量说得不那么难堪,为的只是让他们的关系平静的结束,因为他不一喜欢歇斯底里的女人,也不想看眼前的她和以往的女子如出一辙。
“但是,我还不想分手……还爱你啊……子澈,难道你就真的对我没感觉了?”她显然不知道苏子澈不喜欢女人惯使的伎俩。拿出拍戏时的情绪,她暗暗地发出啜泣的声音。
她的演技或许不差,却还不至于骗得了自己,苏子澈心中这么想着。
寒着一张脸,他冷哼一声,“你应该知道我们的关系只仅止于性,毫无情爱可言,不是吗?”
“不!不是这样的,我是爱你的,发自内心的爱着你,你一定要相信我。”拉住他厚实的臂膀,她几乎将自己的身子全然地倚靠着他。
“放手!”听见她虚伪的言语,苏子澈只觉得作呕。“如果你不想让自己难堪,马上放手!”
说这话时!他没意识到自己的音量已然引起了一旁的人注意。
莫馨语微微地抬起头,循着声音的来源望去,在尚未看见那男子的模样时,已对他产生了不好的观感。
尽管身旁半挂着一个女人,苏子澈依旧感觉到有个目光直直地向他望着,顺着眼角的余光,他很自然的回头。
对上她目光的那一刻,在她眼神中,苏子澈确信自己看见了“不屑”二字,不过,这么形容或许还客气了点,更清楚的说法应是,鄙夷。
见她不打算收回目光,苏子澈索性也就肆无忌惮的睇着她。
女人他看多了,所以对于女人的年龄,他大略能一眼就猜出,就她未施脂粉的脸庞看来,他能笃定她还是个学生。
自纵情在男女的游戏中,他很久不曾看过这么清丽的女孩。她有种脱俗的灵气,却不失属于她这年龄女孩的朝气,而她下巴细致的弧线,正不畏惧的朝他昂首,似在对立。
莫馨语从没见过一个男人能让自己如此的反感,而这反感,几乎是在第一眼就形成。
他强势的目光令她不自在,虽然她不明白其中原因,但她不喜欢这种侵占性的目光,因此,当他的双眼直视着自己时,一种强烈的感觉告诉自己,从这一刻起,他们便是敌对的。
“馨语,你在看什么?”见她一声不响的看着前方,傅奇勋伸出手在她面前晃了几下。
目光没有离开,她仍旧直视着那男人,“一匹只懂得靠下半身思考的种马。”
苏子澈知道她是故意说给他听的,要不,她也不会惟恐他听不见,中气十足的说得如此大声。
为了表示自己接收到她的赞美,他微笑的朝她点着头,算是聊表敬意。
“无耻!”横了他一眼,莫馨语移开眼拒绝再与他对视。
苏子澈被她孩子气的举动逗得哈哈大笑,连带的引起身边女子的讶异,以为他说分手一事是在捉弄自己。
“讨厌!原来你是在和人家开玩笑。”破涕为笑,胡佳茵娇羞的想躲进他怀中。
“我并不是一个有太多时间陪你说笑的人。”收起笑意,他一脸冷淡的推开她。“我希望你能冷静的看待这已成的事实。”
“你……你真的要这么做?”她颤抖的问。
苏子澈没说话,只是用他一贯的冷默无情看着远处,明显的告诉她要的答案。
“尽管我以死相逼,你也不会改变心意?”
他嗤笑着,“如果你真的这么做,我只能说,是你的愚蠢使得你走上这条路,怨不得人。”说完,他从西装外套掏出一张支票,拿到她面前。“这是我们当初说好的,你拿去。”
胡佳茵全身打着冷颤,知道事情真的已到无法挽回的地步。
将这一切听进耳中的莫馨语实在是无法再听下去,她简直不敢相信世上会有如此的蛇蝎男人,若非她自己真的遇见,她恐怕一辈子也不相信真有这种男人的存在。
回过头,见他手执支票宛如施者的站在那,她更是对他感到厌恶至极,冲动之下,她想也不想的跑过去。
“馨语,别冲动。”傅奇勋见她就要冲过去,连忙将她拉回。
“放开我,你难道没看到那男人想用他的支票买一个人的尊严和情感吗?”莫馨语瞪着自己好友,不解他为何拉住自己。
“那是他们的事,你应该让他们自己解决,不该插手,何况,你也没资格去管,毕竟你们不认识,对吗?”傅奇勋冷静的说。
听好友这么一说,虽是难掩心中的怒气,她还是待在原地静观着。
“怎么,你不打算拿这张支票。”见她半晌未有动作,苏子澈有些嘲讽的问。
而一旁的莫馨语虽然没有冲过去,但她终究还是忍不住地朝他吼道:“如果你以为你手上的臭钱能轻易的买下一个女人的尊严,我想,你准备大失所望吧!”
苏子澈闻言先是笑着看她,一副要她等着看的样子,而后才转过头正视胡佳茵。
“你可要想清楚了。”他暗示她别为了自己所谓的虚假爱情,而白白浪费了这一张支票。
胡佳茵知道若再摆高姿态,苏子澈真会将支票收回,到时只会落得两头皆空的下场,于是乎,她还是收下了支票转身离去,如同她演的戏剧,总有曲终人散的一幕。
苏子澈冷笑着,早就料到这一刻的来临,朝着莫馨语的方向,他双手置于口袋中,阑珊的慢步过去。
“抱歉,让你失望了。”站在她面前,他故作沉思状,随即又道:“有句话好像是这么说的,不经一事,不长一智。今天我让你上这么一课,是不是该想想怎么谢我。”
莫馨语只想拿出球拍挥落他得意的笑脸,哪还想得了其他。
美目怒瞠,她啐,“无耻!”
闻言,苏子澈得意的笑出声。“这句你刚才用过了,下回换点新意吧!”嘲弄完,他潇洒的迈开步伐离开。“总有一天,你会因为玩弄他人情感而尝到苦果,我保证!”望着他离去的身影,莫馨语喊道。
没有回过头,他右手抬起挥了挥,“是吗?我等着,希望那个人会是你。”
苏子澈万万想不到自己的一句玩笑话,在日后竟会一语成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