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这么粗浅的法子?
孟晟对小厮说道:“你先下去,我知道霜园怎么走。”
“是,蒋舅爷。”小厮退下。
孟晟斜着身子靠在门边,静静观察钟宇圜。
“小少爷,十圈了,可以休息了。”
“不,我还有力气,给我跳绳。”圜儿向语珊伸手。
“少爷身子骨越来越好了呢,要是小姐在,肯定很高兴。”
圜儿认真说道:“我得快点长大,把身子练好了,才能去找娘。”
语珍听见这话,既欣慰又感动,小少爷始终没有忘记小姐。“是,小姐一定在哪里等着小少爷去找她。”她蹲下身子,用干净的帕子给小少爷抹去满脸汗水。
“是啊,小姐要是知道少爷让师傅称赞了,肯定会乐得把小少爷抱起来转三圈。”
语珊看着圜儿,心肝儿发疼,自从小姐不在,小少爷变得更懂事听话,像个小大人似地,天未亮就起床锻练身子,师傅还没到书房,自己先练上几张大字。
念书、运动、作文章,就是晨昏定省也从未缺席过,每次看他小小的身子端坐在书桌前,就让人忍不住鼻酸。
小姐在的时候,小少爷哪是这个样子的,他也会撒娇、也会耍赖,现在是不是因为……
小少爷也明白今非昔比,必须自立自强?
“娘还没托人捎信来吗?”
圜儿一问,两个丫头都低头沉默,这话,每隔两日小少爷便要问上一遍,他想娘了,也担心娘在外头过得不好,对吧?
见语珍、语珊不语,圜儿勉强一笑,说道:“是我心急了,哪有这么快,要找到合适的地方落脚,得花时间的。”
语珊忙接下他的话。“可不是吗?小姐性子挑剔,又不是随便什么破烂地方都能住得下的。”
语珊的话让在旁偷听的孟晟抿了嘴,依她们的标准,蒋家老宅大概就是所谓的破烂屋子吧。
他站直身子,朝圜儿走去,还没走近呢,不只圜儿,语珍、语珊也满脸戒备,一人一手拉住圜儿,想把人给藏起来似地。
他在她们眼底看见敌意。
“蒋舅爷走错地方了,霜园在另一个方向。”语珍冷淡的说。
“我来找圜儿。”
只见圜儿从语珍、语珊身后站出来,回望孟晟的目光中带着寒意,这是……五岁孩子的目光?
孟晟苦叹,看来因为孟霜的介入,受苦的不仅仅是燕无双。
“找我有什么事?”圜儿抬高下巴,满脸倨傲。
孟晟失笑,这个表情真像他的娘,都是骨子硬的骄傲家伙,将来他会不会也像燕无双那样,事事不低头?
“我想告诉你,如果有任何事需要帮忙,可以找我,我很乐意。”他释放善意。
“任何事都可以吗?”他的下巴抬得更高,眉一挑,十足十的使坏表情,又跟他的娘一样。
“对,任何事都可以!”孟晟回答得笃定,他还不至于对个孩子言而无信,更何况他也好奇一个小娃儿能多“坏”。
“好,请你把霜姨带回蒋家、永远别出现,可以吗?”他笑着,得意非凡。
他的骄傲像他娘,丢难题的能耐也像他娘,强将手下无弱兵,够狠、够坏,比起他的娘,青出于蓝胜于蓝。
语珊、语珍双双低头,掩嘴轻笑,好样儿的,果然是她们家小姐亲生的,脑子就是比别人家的好使。
“不行吗?我还以为‘任何事’都可以。”圜儿瞠大眼睛,死盯孟晟,等待他回答。
好吧,他总是落败,不管在燕无双面前,或她儿子面前,这对母子是专门生来折磨他的。孟晟苦笑,“对不起,我没办法。”
“我娘说,既然没有办法做到,就不要轻易许下承诺。”他挑挑眉,丢下一抹嘲讽。
转身,不想跳绳了,回去默书吧,他不想在“坏人”身上浪费时间。
他一手牵起珊姨、一手牵着珍姨,三人头也不回地离开。
“我没办法带走孟霜,但我可以想办法帮你找到你娘。”话脱口而出,孟晟懊恼,这不是中了人家的激将法吗?
天,那个“人家”才五岁。
孟晟猜错了,那个“人家”根本没使激将法,只是没空理他,所以连头都懒得回。“不必,我的娘我自己找。”
这种态度……是小孩该有的吗?太不给人面子、太可恶、太伤人自尊。孟晟幼稚了,竟和一个五岁小娃杠起来。“你才五岁,等你大到能出门找娘,你娘不知道已经走了多远。”
不过,他的幼稚竟然成功地让圜儿停下脚步,他怒气冲冲地走到孟晟面前,怒气冲冲地指着他的鼻子说:“如果是这样,还不是你们家的人害的。”
孟晟咬牙,端起态度说:“你可以选择继续拿我当敌人,或是让我帮你一把。”
“你会帮我?当我是傻小孩吗?”那个霜姨会希望娘永远不要回来。
“我当然会帮你,就算找不到你娘,我也可以当你的师傅,指导你练武功,否则,就算你有本事跑一百圈园子,还是无法飞天遁地,还是无法打败坏人、保护你娘。”
话说完,他炫技似地,纵身飞上树梢、足点高枝,绕着园子转一圈,再跃回地面,稳稳地站在他的面前。
好厉害……好厉害啊!圜儿的眼睛发直,心脏怦怦乱跳,脸颊充血,他羡慕得快要流口水了,可是……正邪不两立,远小人、亲君子,他……用力扭头,骄傲地抬起下巴。“不需要,我爹会教我。”
“你爹有空吗?”他指的是皇帝重用岳帆,时时召他入宫商讨大事。
“我爹确实没空,他得照顾霜姨。”童稚的声音却说着令人发酸的话语,实在让人很难相信,眼前的孩子只有五岁。
在圜儿面前,孟晨觉得自己很幼稚、对方很老成。
“你爹是皇帝的肱股大臣,男子以事业为重,他没有太多时间留在府内。”
“意思是,你很闲?”
啧,钟宇圜和他娘一个样儿,气死人不偿命,他强压怒气,回答,“对,我闲到发慌,才有时间替你找娘、教你武功,要不要?一句话!”
“不必,多谢费心。”圜儿再度转身,背影傲气得让人跳脚。
孟晟深吸气,这个小家伙比扎卡达西更有把人惹到气炸心肺的本事。
“尝到苦头了?我早说过,他是头养不熟的白眼狼。”蒋孟霜的声音幽幽传来。
呼……孟晟吐气,转过身,看着自己的妹妹。她眼下有淡淡的墨晕,瘦了,脸上落落寡欢。
嫁给岳帆不是她最大的梦想?如今心想事成,还有什么不开心?
“圜儿因为你而失去母亲,你期待他怎么对待我们?”他口气清冷。
“哥,那不是我的错,你不能把事情算到我头上,我是你亲妹妹啊。”她目眶一红,泫然欲泣。
没错,正因为她是亲妹妹,他才会罪恶、才会难为,但……木已成舟,他能怎么办?
“在尚书府,日子过得不好吗?”
见哥哥缓了口气,她点点头,楚楚可怜道:“公婆对我客气却疏离,可是他们以前对待燕无双却像对女儿一样,我初接府里中馈,这么大的一个家,掌理起来有多困难,知道吗?谁能够不出一丁点儿错?
“下人非但不帮忙,还在背地里等着看笑话。钟宇圜更不必说,从刚刚的态度就不难知道,他是怎么待我的,即使我对他千般万般好,他还是用看仇人的眼光看我。在尚书府里,我能依靠的只有岳帆了,可他一天到晚不在家,哥知道我有多苦多闷多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