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相信,倘若留在钟家,倔强自负的燕无双会把钟家后院变成战场,会把蒋孟霜当成唯一敌人,即使她温柔体贴,愿意无条件退让再退让。
“但是、对不起,我的舞台不允许第二女主角。更何况,你妹妹是那种温柔体贴善解、愿意无条件退让再退让的女人吗?她、不、是!”
他无法反驳她的话。
无双微哂。“我不屑阴私手段,只会在明面给她难堪,而她会在暗地里让我吃瘪,一天天下来,岳帆会觉得我改变了,温柔的燕无双变成丑陋恶毒的坏女人,他将与我渐行渐远。
这还不是最糟的,最糟的是对圜儿的影响,他亲眼看着母亲委屈难受,他会把亲生父亲和蒋孟霜当成坏人,岳帆让他往东,他非要往西,岳帆要他念书,他非要斗鸡走马,他用自甘堕落来报复岳帆。
“我留下,结论是毁了自己和圜儿,造就钟岳帆和蒋孟霜的爱情,我又不是菩萨,哪来的仁慈胸怀,为什么要牺牲自己、成就他人?
“所以不会的,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再回去,从踏出尚书府大门那刻,我已经立下誓言,把岳帆从我生命里拔除。懂吗?我不会后悔、不会回心转意,因为我已经把岳帆从生命中切割出去。不管他是否委屈、是否做错事情,不管他娶蒋孟霜是因为责任或道义,都与我无关。”
“那天,你明明在哭。”他争辩。
所以,他听见她的哭声,才刻意找话题,刻意在深夜里敲开她的房门?
所以,他是不想她伤心,才刻意拉她出去,不让她陷在哀伤的情绪里?
这么粗糙的他,怎么会有这样细腻的心?他是个很好、很好的男人啊!
莞尔,她笑着说服他,“没错、我在哭,那是因为理智下了决定,心仍然不舍,是因为明知道山有虎,却不得不往虎山行的哀凄。我并不大肚宽容,不管对蒋孟霜或岳帆都一样,有恨、有怨、有满肚子怒气。
“但我明白,唯有哭过怨过恨过,心才会真正放下,所以我容许自己哭,容许自己哀怨,我相信只要不深陷泥淖、无法脱身,光阴能够洗海一切,痛苦不会长久。你已经离开一个多月,现在的我和一个月前的我,又或者与留在钟府的我,你觉得还是一样吗?”
他审视她、细细打量,她没有说错,是不一样了,略黑、略痩,但神采奕奕、顾盼飞扬,眼底那抹浓得化不开的忧郁渐渐散去,现在的她……平和、好沟通。
“人生需要的东西很多,爱情、友情、成就、自信……光是失去爱情,不会怎样的,更何况离开钟府我可以做的事很多,锦绣村的蜕变你看见了,不是?我的努力、村人的赞美,你都看见了,不是?
“我知道,你扮演很多角色,身为岳帆的死党,你必须劝我回去,身为蒋孟霜的兄长,你必须为她的名声考虑。但我可不可以请求你,只在岳帆面前扮演死党,只在蒋孟霜面前扮演兄长,在我面前,单纯地扮演燕无双的朋友,站在我的立场为我考虑、为我着想,尊重我的决定,像所有的朋友一样,好吗?当然,前提是你愿意当我的朋友。”
她说……当朋友!孟晟心底涌起一股冲动。
她说,当朋友。不是蒋孟霜的哥哥、不是情敌的亲人,而是朋友。
不自觉地,他露出一抹笑容,脑袋被“朋友”两个字大力冲击……他莫名其妙地开心、莫名其妙地高兴,莫名其妙地有一飞冲天的喜悦。
“可以吗?”她追问。
他咧开嘴笑了,用力点头、用力回答,“可以。”
她笑眯眼,朋友啊……这是下意识地从嘴巴溜出去的字眼,但它自己冲出去之后,她方才明白,是啊,这是她想要的。想要一个朋友,一个可以支持依靠、可以带给自己安全感的朋友,而他,是很好的选择。
“吃饱饭,一起出去走走吧,我带你看看现在的锦绣村和过去有多不同。”
两人并肩走着。
四月天,气候舒适宜人,这里的夏天只会认真两个月。
她带着他走过每户人家,为了拚观光,有不少人重新打理自家门面。
原本堆得乱七八糟的杂物清理了,杂草除了,到处一片欣欣向荣、绿意盎然。
每户人家门前挂着门牌号码,可以方便游客确定自己所在的地方。
即使为了拚观光,该做的农事,村人们依旧没有放下,田里绿油油的,作物迎风招展。
值得一提的是锦绣村的新设施——“动物园”,目前由赵家管理。
赵家没有可耕种的田地,只有寡妇与独子,儿子二十二岁,身强体壮、样貌堂堂,可惜过去只能和村人到后山打猎,再加上母亲的女红,勉强度日,哪敢想着娶老婆?
现在赵婶子在无双的指导下,学会做茶叶蛋和花草茶,那日游客来观赏动物,母子俩连忙摆上桌椅、把吃食奉上,客人开心,赏了一两银子,再加上赵大民领着游客上山打猎赚的“导游费”,乐得母子俩整个晚上睡不着。
“云姑娘。”老远,赵婶子就对着她挥手。
无双快步靠近,笑道:“赵婶婶好。”
“云姑娘怎么来了,这位……是你哥哥、将军大人吗?”
哥哥?孟晟一时很难适应这个身分,连点头都觉得尴尬。
“是啊。”无双瞄他一眼,连忙接话。
赵婶子闻言,一个激动,握住他双手,连连点头感恩。“将军大人,谢谢你,谢谢你把云姑娘送到咱们村里,她一来,大家都有好日子过了。”
这辈子,她还没见过银子长什么样儿,多亏云姑娘,全多亏她了。
孟晟被感激得无所适从,原来不是只有阿元,所有人提到燕无双都会这么兴奋激动。
他在心里轻叹轻喟,难怪孟霜有满坑满谷的埋怨,一个走到哪里都让人感激不尽的女人,她拿什么比较、怎么抗衡?
见他被赵婶子的热情弄得无所适从,无双道:“是我来这里让大家照顾才对。”
此时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从屋里走出来,一张瓜子脸雪白清秀、长睫弯弯,容貌娇美,但她一看见无双,两道细柳眉瞬间皱起。
她是焦大叔的侄女焦荷花,爹娘过世得早,焦大叔家里虽不富裕,但也不至于少她一口饭,因此十岁上下便投靠伯父。
她活泼大方,容貌姣好,与谁都说得上话,是锦绣村里的村花。
在无双尚未搬到这里之前,村里的年轻小伙子要是提到女人,第一个想到的肯定是焦荷花,但自从无双搬进来,她的地位直直往下落。
这令焦荷花有些吃味,却也不至于对无双生气,但最近……哼!她趁着无双不注意时,刨她两眼。
“赵大哥在动物园吗?”无双不在意焦荷花莫名其妙的情绪,问着赵婶子。
“对,老焦领着人把花给种好了,他在整理。”
“我和哥哥过去看看。”
“我领云姑娘过去。”焦荷花自告奋勇,走到无双身旁。
无双浅浅一笑,她很早就发现对方不友善,但世间有谁能让全世界的人都喜欢,就是救苦救难的大罗神仙,也会被俗人抱怨,不是?
走了几步,焦荷花开口,“我也有个哥哥,像云姑娘的哥哥这样的。”
她想做什么?套交情?还是……看上大将军?如果是后者……她挑挑眉,看好戏似地,睨了孟晟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