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回答很张扬,反正她本也不是能受委屈的性子,既然如此,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她的语气冲得能让人发火,但宁莫北却一点也不生气,瞧着她闷着头伸手夹菜,忍不住起了逗弄的心思,只要她筷子往哪道菜伸去,他就将她想要吃的菜给夹到了碗里。
她赌气的视而不见,又要去夹,但他彷佛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又快一步地将菜夹进她的碗里。
不死心的再试,当她想吃的薄皮春卷再次自动飞入她的碗里时,她终于放弃了,泄恨似的重重咬着碗里他夹的菜,只觉得平时吃得有滋有味的菜肴,如今尝起来却没有半点的美味。
只不过吃了个半饱,沐琅寰便放下筷子,正准备开口说要下桌,没想到他也放下了筷子,一双幽深的眸子直勾勾地瞧着她,也不说话。
「你不相信我,也不喜欢我,对吧?」
沐琅寰愣怔了好半晌,他们生意人说话向来弯弯绕绕的,如此直接让她很不习惯。
不过,直接也有直接的好处,现在她倒不急着走了。
他既然想和自己聊聊,正好,她也有些话想要对他说,她得知道他的底线在哪里,免得她在前头打仗,他却在后头扯后腿。
「咱们盲婚哑嫁的,既然之前不认识你,自然谈不上什么喜欢不喜欢。」
「嗯,你倒是个实诚的。」宁莫北早将她的回答猜到了几分,自然不会有过多的失望,即使她的话不是很中听,但他依然脸上含笑,至少她愿意跟他说实话。「合伙做生意,本来就该实诚些。」
生意?!
「我们什么时候谈起生意了?」他本来正端起春风送上来的热茶,才喝了一口,就听她把话说得这么实际又露骨,差点儿把含进口里的茶给喷了出来。
咳了几声,这才顺过气来,他有些失笑的看着她,弄不懂她的脑袋瓜里都在想些什么。
就算她真心这么想,也不必把话说得这样直白吧,除非她压根没想过要跟他长远的过日子,否则怎么不怕自己对她生了嫌隙?
心思转到了这上头,宁莫北心头顿时一凛,想到这个女人以往的行事作风,便知道她其实并没有想要跟他过上一辈子的念头。
旁人说的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对她来说都不重要,她有本领过好自己的日子,压根不屑依靠男人。
见他一脸惊诧,沐琅寰也没止住自己想说的话,一等他缓过气来又接着说道:「我祖父把我嫁给你,是因为想要借着你的势力扳倒如今的阁老吴涛,而你娶我不就是为了要我将郡王府里那些乱七八糟、挖你墙角的人给收拾掉吗?」
「所以……这就是生意?」他挑眉问道。
若是照她这样说,好像也没啥错处,她能这样理智,只怕对他这个夫婿当真一点儿心思都没有,这让他的心还是难以克制地闪过了一抹失望,但他并没有表现出来,反而依然带着笑意继续听她说话。
「所谓生意便是各取所需,咱们俩如此这般,那么不是生意又是什么?」
「其实我真的没有要你做什么,我只想让你在郡王府恣意的生活着,不受流言之扰。」望着她笃定的神情,宁莫北终究还是忍不住正色说道。
沐琅寰是个聪慧的,自然能清楚辨认他的话是真心还是假意,她感受到了他的诚意,免不了有那么一丝丝的动容。
但那样的动容不过眨眼即逝,她一个转念再想,他这座揺揺欲坠的郡王府若是再没有大笔银子的挹注,只怕就要典出去才能还债了。
「郡王的话我倒是相信,只不过这个恣意活着,只怕以现在的状况挺难的吧。」
「又有何难?」
「郡王难道不知道府里帐房的银两只剩余不到百两?」
「我……」知道!
他本不是愚笨之人,自是知道府里的财物早被掏空,虽然皇上屡有赏赐,却敌不过云氏的贪楚,那些赏赐大多被云氏以各种名目给搬空了,想到这里,他的脸顿时沉如黑炭。
不是不知道婶娘的贪婪,虽然婶娘待他不是真心的好,但至少没有害他性命,所以大多时候他都睁只眼、闭只眼,不多加计较。
「郡王又知不知道,这府里有多少人巴不得我生不出孩子,这样他们不但能占了你的银子,还能占了你的爵位。」
「我……」
这些宁莫北通通知道,望着她那一脸的平静,没有一丝鄙夷,只是实事求是的样子,他心念一转,咽下原本想要说的话,语气间带着些可怜兮兮的落寞对她说道:「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
「郡王知道就好。」沐琅寰没想到他会这样不顾自己的脸面,立刻承认自己的宭境,她以为男人,尤其是像他这般身分尊贵的男人,都该是打肿脸充胖子。
「可是我对你并非存着利用的心态。」他向她表示自己的诚意,若是她知道他是怎样殚精竭虑才能将她迎娶进门,不知道她能不能更相信他一些。
「那也很好。」她毫不犹豫的接话,「你没有存着利用我的心态,但我却有能让你利用的地方,你也有能让我利用之处,如此怎么说不是生意呢?」
是不是利用她不在乎,毕竟沐家也有着利用他的心思,更何况没了守灶女的身分,她就得要嫁人,嫁谁又不是嫁呢?至少他位高权重,有着郡王妃的地位,还能让她活得更滋润些。
瞧她一副只差没抡起袖子漫天喊价的模样,宁莫北感觉到额际青筋忍不住抽了抽。
他们终归是夫妻,她非得这么说话吗?妻子对夫婿该有的温言软语和小意奉承呢?
「我没什么要利用你的地方。」他有些闷闷地说道。
「你这庸郡王府被驻得快要塌了,再没银子补进来,只怕连你这个主子都要开始喝清粥过日子。」
「那是借你的银子用,不是用你。」
「好,那我的银子就借你用,但你不能管我怎么当这个家,而我祖父想要做的事,也得麻烦你帮他完成,这样咱们彼此都不吃亏。」
银子嘛,她多得是,她一点儿也不在乎砸用,却容不得旁人来算计她,云氏想在郡王府白吃白喝她没意见,但若是想要再贪银子,就得问她答不答应了。
穷?!他见鬼的在喊穷?!
邢天官怒气哼哼地瞪着宁莫北,简直不敢相信这样无耻的话,他竟然能讲得出口。
别人不知道,他还能不清楚吗?
虽说庸郡王府前人留下的财产大多都被他那个婶娘给挖空了,知情的人都以为他是穷到连面子都顾不上了,才会娶沐氏为妻,可他却很清楚这几年宁大哥手头上的产业多了多少。
前些年宁大哥领兵打了胜仗,光是搜刮来的东西就何止上百万两,再加上皇上多少明白他的处境,暗地里给了他一些富得流油的差事。
若是这样的人还哭穷,教他们这些只靠俸禄或家里的月银的真穷人怎么办?
「所以你的意思是,以后我不用再偷偷为你们庸郡王府结帐了?」
这两年来,宁莫北除了明面上的俸禄会拿回府中之外,大部分的银钱都是交由他帮忙处理,若非如此,他也不会知道宁莫北堂堂的大男人竟然还在媳妇的面前扮穷。
这得多丢人啊!
别说一般人家的男人丢不起,他堂堂一个郡王怎么能丢得起这个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