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门而入的清瘦男子是长相像肯德基爷爷,也就是秦雪缇服务的“康宁医院”院长的儿子,赵子统。
“说话规矩点,站有站相,别老是玩世不恭,要是你长进些,我也用不着愁白了头发。”身为受人爱戴的名医,他却教不好唯一的儿子,真是汗颜。
“意思是没找到人?”真没用,连棵摇钱树也看不牢。
“你这是什么态度,对自己的父亲也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怎么追得到我最宝贝的爱徒。”鱼在网里不一定是他的,不积极点,早些年锁定的媳妇人选就溜了。
“何必那么费心,直接上了她不就得了,女人不都是一个样。”等上了床,看她还跩不跩得起来。
赵子统是被宠坏了,虽然本性不恶,但就是爱玩,好逸恶劳,野心大却不思长进,老想着一步登天,不肯下工夫精进医术。
“你……你在胡说什么,雪缇可是好人家的女孩,由不得你乱来。”赵院长被儿子偏激言论吓出一身冷汗。
“别假了,老爸,你不也想从她身上榨取利益,我这是在帮你耶!让你更快达成心愿罢了。”医院要赚钱,靠的不就是名气响亮的王牌大医生。
秦雪缇的医术了得,家世好,人品佳,人又长得漂亮,不牢牢捉住这条肥鱼岂不是傻子。
赵院长心口直跳,有些不安。“我是惜才,互蒙其利,你可别真的使什么坏心眼,雪缇的朋友并不简单,随便一个都能整死你。”
为了安全着想,最好别轻举妄动。
“怕什么,我才不信几个女人有多大的能耐,有胆放马过来。”心高气傲的赵子统不满父亲对他人的过度吹捧,更加深心里横生的恶念。
“子统……”不要犯错呀!不然,他也保不了他。
他不耐烦地一喊。“好了,别说了,你等我的好消息。”
赵院长忧心地看着儿子的背影,没法放下心。本来他以为雪缇那个当记者的朋友比较好套话,能从她口中问出爱徒的下落,谁知她一问三不知,只顾着追八卦。
但他不知道的是,随后苗秀慧立刻机灵的打电话给秦雪缇,告知此事,看好友做何打算。
毕竟人是肉做的,不休息怎能走更远的路。
而此时的秦雪缇也十分哀怨,托腮望着窗外,眼神涣散,手中拿的不是热腾腾的早餐,而是她不打算再碰的听诊器。
所谓人怕出名,猪怕肥,她是一战成名,因为突发的火灾事故顿成镇上的风云人物,连方脸大耳的胖镇长也特地颁奖“荣誉市民”的奖牌高高挂起。
谁叫她多事地只用简易工具,在短时间内救治了数名烧伤严重的伤患,让他们的伤受到妥善处理,免于一死。
可如今她却有点后悔自己的多管闲事,生死本由命,富贵在于天,瞧瞧她的插手落得什么光景。
一间破诊所,三面窗户有一面是坏的,铁门拉不下来,卡住了,一扇永远关不拢的门,没有冷气,只有一台不怎么凉的电风扇。
也许是她救人的事迹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被热情的乡亲传得有些神化,即使是破得足以养老鼠的诊所,一天涌进近五百名的看诊人潮。
这对她来说真的很吃力,以前在康宁医院时,她架子端得可高了,一天看诊人数限定一百名,多了绝不看,而且是自费,非健保给付,没钱生病的人最好别来就诊。
“医生,我头晕目眩,又鼻涕流个不停,四肢老觉得没什么力气,我是不是得了什么绝症,快死了?”
秦雪缇费神地看了病人一眼。“是快死了。”
“什么?我、我要死了……”上了年纪的妇人立即哭出声,还用嚎的,怕人家不知道她哭得有多难听。
“被自己吓死的。”她冷冷地说。
“呃!”她忽然一怔,不哭了。
“到底你是医生还是我是医生?是我诊断你有没有病,而不是你拉拉杂杂地说上一大堆病症,以为自己病的不轻。”有种病人最不受欢迎,那就是认为自己什么都懂,指导医生开单下药。如果真那么行,干什么还要看医生,到药局配药吃,省得占去别人看诊的时间。
妇人一挨骂,瑟缩地呐呐问道:“医生,那我得的是什么病?”
“感冒。”
“只是感冒?”她明明病得很重。
秦雪缇皮笑肉不笑地多添几个字。“滤过性病毒。”
“病毒喔!”听起来很严重。
其实滤过性病毒便是感冒的另一种说法,但是教育程度不高的妇人一听,便高高兴兴地领走一般感冒药丸,逢人便说医生的医术很高明,一眼就能看出她得了什么病。
结果这一宣传,有病没病的全来排队挂号,让气结不已的秦雪缇差点吐血,再一次怨起害她陷入泥沼的家伙。
“贱人南呢?”她没好气地问着护士。
“贱人?”谁呀!没听过。
“康剑南那个杀千刀的混蛋。”哼!他倒是会给她找差事做,自己却落个逍遥。
护士倒也冷静,手朝外一指。“康少爷在烧稻草。”
原本这间破诊所的主人是康剑南的父亲,不过康父最喜欢的工作是当个下田播种的农夫,而非医生,因此诊所在他三天打渔、两天晒网的荒废下变得破破烂烂。
看病的人还是有,但不多,反正康家是大地主,不缺这点钱过活,诊所开着当消遣,让乡亲有个地方歇脚聊天。
“什么?他还有闲情逸致烧稻草?”那她在干什么,当她是阴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吗?
“咦!医生,你要去哪里?后头还有两百多个病患。”他们拿着号码牌,等着看诊。
“两百多个……”她脸一黑,头顶快冒烟了。“告诉他们今天不看了,到此为止。”
“可是他们等了很久。”就为了看“医生”。
她笑得让人感觉不到一丝笑意。“医生看病去,各自保重。”
“嘎?”医生看起来没病呀!
康家真的很有钱,土地也多得数不清,放眼望去,几乎是康家的,只有寥寥几块小田是别人的,种植着块茎作物。
爱种田的康父把大部分土地拿来种稻,他认为有米吃最重要,而且学人家来个什么有机耕种,所以的农作物全不洒农药,任其自然生长。
诊所当然也盖在康家的土地上,不走前门,从后门进出的秦雪缇一走出去,看到的是漫天白烟,不住地往白云深处飘去。
“根据空气污染条例,任意焚烧稻草是有罪的行为,严重者会造成视线不良,影响行车安全。”
拿着长耙,站立稻田边的康剑南像名英勇的战士,以鹰扬天际的架势守护他的家园,神圣不可侵犯似的,威风凛凛。
一听到女友的讽刺声,一瞬间回头的他仿佛站在战车上的阿波罗,刹那间的金色光芒在他咧嘴一笑时绽放,耀目得令秦雪缇迷眩了,心湖波涛汹涌,有些站不住双脚。
就在那零点一秒的迷眩中,她发现他对自己造成的影响力,远比她所以为的要更加强烈得多。
“谁说我在焚烧稻草,看清楚了,我是在烤肉,只不过烟大了些。”一说完,他眨了眨眼,拔起隔壁旱田种的番薯,连叶带茎地丢进火里烤。
多可恨的说法,叫人干瞪眼,无法反驳。
“我没看到一片肉,干脆拿你来代替好了。”看到他脸上飞扬的笑容,一时兴起的秦雪缇起了顽心,从他背后推了一下。
“等一下,别偷袭,小心我漂亮的长发。”他大叫地护住留了快十年的头发,反手抱住自投罗网的娇躯。“谁说没有肉,马上就来。”
他是个很随性的人,随即自掏腰包,吆喝放暑假的小鬼跑腿,到他出资开来玩的超市买来一堆肉片、虾子、秋刀鱼、吐司之类炭烤食材。
几块红砖,铁网一架,现成的稻草当柴火,大伙呼朋引伴,自备板凳,抢先占好位置。
他还挺会为女友打好人际关系,明明是他出的钱,却说是女友请客,因为她实在太不会做人了,不会说好听话又少有笑容,三句话中有两句会刺伤人,身为男友的他当然要宣传她面冷心热的一面。
原本等着看病却遇上医生闹罢诊的镇民们,一瞧见有人烤肉,也不计较让他们扑了个空的女医生就在其中,一个个兴匆匆的跑来凑一脚,有的回家搬来一大袋玉米,有的把田埂旁栽种的甘蔗拿来烤,有的提供自家养的土鸡,你捐一点,他扛一些来,让本来只是烧草的举动变成烤肉大会。
说实在的,场面之浩大叫城市来的秦雪缇看得好不傻眼,她看着跑来跑去的小鬼头,和大热天挥汗仍不减热情的大人,心中隐隐浮起一丝感人的热潮。
算一算,少说有两、三百人吧!
“拜托你,千万别动手,我来就好。”康剑南一反大男人的心态,赶紧送上烤好的鸡翅和香菇。
她了然地会心一笑。“这里没有厨房,用不着担心我会烧了它。”
“免了、免了,厨房烧了还能再盖,要是你一个顺手把炭火甩出去,不知道会有多少人遭殃。”她的破坏力太强了,他心有余悸。
五官标致的秦雪缇连颦眉都好看,赏心悦目。“我只是油倒太多了,份量没拿捏好。”
“不,是你忘了锅里有水,没照我的吩咐先空烧。”他用宠溺的语气说道。
油一碰到水自然是劈哩啪啦的乱弹乱射,秦雪缇怕热油烫到手,影响她执刀的灵敏性,不假思索地再加水,想让油温降低。
谁知道她错手拿到洗碗精,一时间油锅起泡冒烟,她又想抢救,取过抹布先做清洁工作。
总之,是一步错,步步错,一环接着一环,不到十分钟光景,康剑南的厨房狼籍一片,碗盘碎了一地,锅底焦黑,洗碗槽里飘着恶心的黑色泡沫,不知所措的女人拿着锅铲,一脸戒慎地瞪着“生前”是鱼的焦块。
“你没说,你只叫我放油。”她是个很实际的人,一切按照步骤走。
“我明明有——”女友一瞪眼,他立刻改口供。“咦!我没说吗?不过下过厨的人都晓得锅子没烧干不能放油。”这是基本常识。
秦雪缇横了一眼。“我没下过厨。”
“……”他看了看她雪嫩手心,嘻嘻哈哈地握在手中又哈又搓,“富贵手。”
“我没有富贵手……”那是一种皮肤病,不宜碰水,手部一干燥更会龟裂,疼痛不已,严重时还会流血。
他大笑地吻住她诱人樱唇。“我指的是富贵人家的手,天生好命,不用做家事。”
“花钱请人做就好,干什么自己动手。”她家有专属女佣固定打扫,三餐不是外食便是由厨师准备,她长这么大还没按过电锅开关。
“说得好呀!宝贝,撒钱就能解决的事何必伤脑筋,享受人生,人生享受,不要跟自己过不去,活着就是要开心地过每一天。”而她是他的快乐来源,让他好想时时刻刻地黏着她。
“你真开朗。”看他笑得眉飞色舞,神采奕奕,她也忍不住笑开了。
他着迷地忘了眨眼。“对嘛!宝贝,你笑起来的样子好美,好像全世界因为你的笑而亮起来。”
“你……你在胡扯什么?”她微微脸红,不好意思地以肘轻顶了他一下。
“绝非胡扯,你摸摸我的心跳有多快,它只为你一人跳动。”他拉过她的手,贴覆左胸,星子般的黑瞳闪着缕缕情丝。
“剑南……”他的心真的跳得很快,而他专注的凝视令人心慌。
“不必害羞,我是你的,看你要蒸要煎随便你,我一定任其摆布。”他也不害臊地当着众人的面,吻起亲亲女友。
表露无遗的爱意让人羡慕,燃烧不安全的湿稻草前,只见一位红着脸的小女人轻声嗔责。
“唷!小俩口真是恩爱,看得我们都眼红了,你们别太亲热了,刺激我们这些没老婆的单身汉。”
“对嘛、对嘛!太过分了,烤肉烤出爱火来,叫我们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呀!”
乡亲们爱起哄,吃着烤肉,还不忘消遣打得火热的爱情鸟,一见人家又是吻又是抱的谈情说爱,取笑声此起彼落。
谈恋爱是好事,大家都为他们高兴嘛!但是从没这么高调过的秦雪缇反而不好意思,双颊微酡地瞠瞪着害她落到这等地步的男人。
“停!停!停!你们这些不要脸的下流胚子,别在那里唱树枝孤鸟装可怜,宝贝是我的,没你们的份,去烤肉吧!别闪了你们的眼。”
康剑南嚣张地摆摆手,一副山大王的样子,他笑拥美人,睥睨山头,要没见识的小喽啰闪一边风凉去,癞蛤蟆别想吃天鹅肉。
“啧!瞧他好得意,看了真刺眼。”不知道谁比较下流,一瞧见美女就霸着不放。
“就是呀!好想把他的下巴打掉,看他还能不能拿那张帅脸四处勾引女人。”
人长得好看便是占便宜,不论走到哪里都吃香。
一生顺顺畅畅的康剑南是女人堆中的宠儿,只有他不感兴趣的,没有不迷恋他的女人。
秦大小姐是他唯一追过,也超难追的女人,他很少这么认真地想要一个人,而且非得到不可,连他自己都觉得很意外。
“喂!喂!喂!别想使用暴力,我可爱的女朋友在这里,你们这群未开化的野蛮人如果吓到她,我可是会端出祖传大刀砍人。”
他说的当然是玩笑话,大伙一听哈哈大笑,虽然他曾经当过官的祖上确实留下御赐金刀一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