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以嫥当然知道谈屹做了什么,至于自己做了什么,她更是心知肚明。
这天,虽然看不出谈屹脸上有什么特殊情绪,不过当他偶尔与她视线交会时,两人不约而同放出的电力,不只令她心儿蹦蹦跳,连谈屹在刹那间都有极为震撼的感觉。
谈屹终于稳稳抓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他与简以嫥的关系即将大跃进。
可是……却杀出一个程咬金!
“你说啊!你跟我说清楚,我就不会再缠著你,你说!”汪姿羽带著满腹委屈重回山上,一进门就当大家的面挑明,要谈屹给她一个交代,且毫不避讳的就在大厅哭起来。
谈屹沉下脸,简以嫥的旖旎春思也硬生生地被斩断,恍悟自己跟谈屹发生肉体关系是非常不应该的事,他毕竟是有女朋友的人。
汪姿羽的哭声在大厅里回荡,两三个闲聊中的房客识趣地自动告退,至于彩英姐、简以嫥和莫宽迪就更懂得回避了。
“你到底怎么了?你以前的热情都到哪里去了?”汪姿羽泪眼婆娑,神情尽是疑惑。
“热情到哪里去了?”谈屹自问。也许一开始他所展现出来的“热情”,只是男人纯粹对性的需求,他或许热,但无情。
四年来,汪姿羽在他心中只是个称职的床伴,他恶劣又自私的利用她的身体,对她却从不动真情,也许他的心已经载满了对简以嫥的多种感情,所以失去了去爱别人的能力和空间。
他算是欺骗吗?或许。
因为他从不说破自己的无心,还一直利用她来刺激简以嫥,让她一日一日泥足深陷,这无疑是他的错。
“你真的变了!”汪姿羽吼著,她不是呆瓜,她当然看得出来他眼里现在住著的是哪个女人。“是那个简以嫥吧?”
谈屹心中一震,沉默不语。
他的心思,汪姿羽并不是全然没发觉。
“被我说中了吧?”好心寒啊!汪姿羽美丽眼眸渗入了一道暗影。
“你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谈屹真想知道她是怎么看出来的,他想知道自己在无形中到底表露了什么。
“从你每次做梦时喊的都是嫥嫥这个名字……”汪姿羽咬牙切齿,身旁男人梦中喊的是别的女人的名字,这对任何一个女人而言,都是莫大的耻辱。
“你看过我做恶梦?”他心中又是一骇。
“没有。”
“那么是怎样?我做了什么梦?”谈屹从不知道他除了做恶梦会大吼大叫外,还有什么形式的梦?
“我怎么会知道你做了什么梦?相思梦吧?”汪姿羽苦笑起来。“你在梦中喊她的样子总是那么急切,好几次我都气得想踢醒你,不过我都忍了下来。”
“你从没告诉我。”女人心真的很深沉。
“告诉了你又怎样?跟你分手吗?分手只会让我痛苦。但对你来说,却是可有可无、不痛不痒的吧?”汪姿羽忽然变得哀怨万分。
“姿羽……”
“你只要告诉我,你跟缚嫥是什么关系?不要让我心里永远存在一个疑问,让我好过—点,也许我想开了,就不会强求。”汪姿羽平静下来,似有对这段感情送终的心理准备,可是她眼中的锐气又说明了她不是轻易妥协的女人。
“我跟嫥嫥是什么关系?”他跟简以嫥到底是什么关系?别人或许一头雾水,他自己却愈来愈清晰了。
二十二年的纠缠,造就的就是爱恨交织的关系。
“不要告诉我,你自己也不知道。”汪姿羽说。
“就从小时候的恩怨说起吧!”对汪姿羽总要有个交代,他必须实话实说,否则她不会死心。
随著回忆和叙说,谈屹不再怀疑自己,二十二年来投注了那么多心思在简以嫥身上,虽是出于恨,但爱却是珍贵的附属品。
他在报复的情绪中爱上了简以嫥!
汪姿羽一想到这儿,就觉得自己整个人快被妒火燃烧殆尽。
“那么你其实没有蓝月玦?那只是一个诱饵?对不对?”她问。
谈屹没有回答,汪姿羽已从他的眼中看出了答案。
“那,你敢不敢承认……你爱她?”
谈屹仍沉默著。这次,汪姿羽更轻易看穿了他,却一句责备的话也没说。
谈屹可以将四年感情视如敝屣,她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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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该对谈屹有遐思的!
她凭什么认为与谈屹上过一次床,一切就会变得不一样?昨夜的缠绵不过是一场缥缈的春梦,即使留痕,也只在自己心里而已。
谈屹仍是汪姿羽的谈屹、仍是深恨著她的谈屹,他的恨绝不是她与他共度片刻良宵就会消失无踪的。
她不该有遐思,现在更不该哭!
简以嫥仰高下巴,让泪回流,在她的坚持下,泪水果真一滴也没掉。
“你何必这样?”莫宽迪站在她背后,双手握住她的肩头。
“莫大哥,怎么了?”简以嫥回头,笑了一下,楚楚可怜。
“你倒反问我怎么了?”莫宽迪也笑了。
“不然你以为我怎么了?我好好的,不是吗?”
“这我可不知道。”莫宽迪一摊手。“谁晓得简大千金小姐是不是在为情所困呢?”
“莫大哥,你不要乱说喔!”
“那么……那颗不敢掉下来的泪,是怎么回事?”
简以嫥没回答,因为她不想赋予那颗泪任何意义。
“莫大哥,你觉得奇不奇怪?为什么我妈妈认为我们姊妹三个,一定要在三十岁前嫁出去才会幸福?而我们的姻缘为什么会跟月玦有关系?”简以嫥忽然转移话题。
“这我就没概念了。”他是真的不明白。
“你知道我一向叛逆,老是把我爸气得七窍生烟,可是独独对寻找月玦的事,我不只没意见,还很认真的答应我老爸一定会达成任务。其实,是我自己想验证我妈的预言和试试月玦的威力。”
“月玦的威力?”
“我先问你,我们简家三姊妹不丑吧?”
“何止不丑?简直是美若天仙。”莫宽迪说的是实话,没有半点恭维的意思。
“对,可是从青春期开始至今,我们姊妹三个始终乏人问津,为什么?长得比我们丑的、脾气比我们不好的女生比比皆是,可是也从来没人像我们这样一路滞销到底,你不觉得奇怪吗?”
“是很奇怪。”莫宽迪颇为认同。她们简家三姊妹身上,的确缺少了什么吸引人去爱的元素。
就拿他的感觉来说好了,他还真的不曾想过要去爱她们姊妹三个的任何一个,这真是匪夷所思的事。
“所以与其说我渴望姻缘,倒不如说我想试试月玦是否真有那么大的力量,能让我找到真爱和幸福。”
“我懂你的意思了。”莫宽迪说。
“所以不管我在这里受到什么委屈,我也一定要忍到拿回月玦为止。”
“辛苦你了。”莫宽迪仍像大哥哥似的摸摸她的头。
“哎!如果莫大哥能够爱上我的话,什么月玦不月玦的,我才懒得理呢!”简以嫥煞有介事大大的感叹著。
“就算我爱上你,你也不一定会爱我啊!天晓得你们简家三姊妹中了什么月玦魔咒?”莫宽迪说。
此话一出,两人都笑了。
莫宽迪说的好!她们简家三姊妹必定是中了难解的月玦魔咒,才会姻缘难求,非得历尽千辛万苦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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厨房里,简以嫥手里忙著洗米,脑里却老想到谈屹,愈想失落感就愈严重,她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嫉妒汪姿羽。
今夜有汪姿羽的陪伴,谈屹不会做恶梦了吧!
唉!她何必替他瞎操心。
“怎么还不睡?”
简以嫥抬起头来,谈屹正倚在厨房门口。
“现在还早。”她淡淡的说。
“是不是睡不著?孤枕难眠是吧?”
又来了!简以嫥最讨厌他每次都用那种挑逗的语气讽刺她。
“你呢?有美女相伴何不早点上床?在这里瞎哈啦没意思吧?”简以嫥只好反讽他一气。
谈屹忽然从她身后抱住她。“你在乎我?对不对?”
不知为什么,他好希望能听她说些甜言蜜语,比如之前她说的,要对他好之类的话语。
“当然在乎。”
果然是甜言蜜语。只是她回答得这么干脆,谈屹反而很诧异。
“你真的在乎我?为什么?”
“我不会说的。”简以嫥一动也不动,连声音都显得好淡。
“为什么不说?前不久你才说过要对我百依百顺,结果是这样?”
简以嫥欲言又止,嘴唇动了老半天,终究什么也没说。
“你不希望我三更半夜还生气吧?如果不希望,你就说。否则我生起气来,你也知道后果通常都不太好。”
谈屹将她身子转过来,虎视眈眈,在简以嫥眼里,他的一切行为全是诱惑,如果她愿意让理性决堤,那么她会在此时此刻热吻他三分钟。
问题是,她的理性仍是坚守岗位,她无法忘记汪姿羽的存在。
她企图推开他,他却仍然将她紧紧箍在怀里,令她动弹不得。简以嫥不依,两人拉扯、扭动著,直到厨房外汪姿羽叫唤的声音逼近。
“谈屹,你这么晚了不睡觉,却跑来跟员工调情?”汪姿羽进入厨房时,简以嫥正巧从谈屹怀里挣开,不过谈屹抓著她的手丝毫没有放掉的意思。
“你误会了!汪小姐……”简以嫥说著,却苦于收不回自己的手。
“谈屹,你说呢?”汪姿羽露出很有风度的微笑。
“我说吗?”谈屹眼神锐利,语气带刀,连呼吸都让人觉得有刺。“我说,我想跟谁调情就跟谁调情。”
“你……”汪姿羽一下子脸色刚白,刚才有风度的甜美微笑也倏地消失。
“谈屹,你这样很过分耶!”简以嫥怒视著他,试想天底下哪个女人会受得了男朋友跟别的女人调情?而他不撇清也就罢了,还胆敢承认?甚至大言不惭地说想跟谁调情就跟谁调情,这根本不道德!
“你接受我的调情,不是更过分?”谈屹忽然将矛头指向简以嫥,让她一时百口莫辩。
而他们两人此时你来我往的争执,看在汪姿羽眼中,还是在调情!
“谈屹,我在房间等你。”汪姿羽说完就走了。
“她在房间等你,你快回去,行不行?”简以嫥气怒难当的推他。
“简以嫥,我去你房间等你。”谈屹说完,也走了。
简以嫥一脸错愕地愣在原地,恍恍惚惚,想不透现在是什么情形?
她与谈屹之间好像愈来愈暧昧了,而且是谈屹刻意制造的暧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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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真的在这里!”简以嫥忙完回房时,看见谈屹好整以暇半躺在她床上看电视,她一紧张便跳到床上去拉他。“快走,快走!你不可以在这里!”
“为什么我不能在这里?”谈屹单手枕在后脑勺,另一手任她拉著,仍不动如山。
“你怎么可以在这里?你的女朋友在你房间等你耶!”简以嫥真的好紧张,好似自己在偷情怕被发现一样。
谈屹反力将她的手一抽,简以嫥跌进他怀里,他立即圈住她的身体,两人的脸距离只剩下两公分。“我等的是你。”
“不对!”
“为什么不对?我不能要我想要的东西吗?我想要的东西全在你身上,我不能要吗?”
“什……么?你要什么啦?”
“如果我说,跟你睡在一起、跟你欢爱,能一点一滴消除我对你的恨,那么,我是不是就可以在这里?”他慢条斯理的说,好像要让她听清楚,却又有吓死她的意思。
简以嫥倒抽一大口气,脸蛋整个染红,连耳朵和颈项都红了。她真的没料到他会说这种话。
能让他渐渐地不再恨她,那当然是她真心盼望的,但是用那种方式……好怪!
“你在说什么啊!”她当然知道他在说什么,但她就是忍不住又冒出这句多余的话来。
“我说得不够清楚吗?”谈屹大掌托住她的下颚,凝望她的眼神愈来愈热。“让我不再恨你,我替你找到了最有效的方法。”
“那会伤害到别人……我不要……”
“你宁愿伤害我?”
简以嫥在他深邃的眼睛里又看见了自己,而自己正在寻找的是那个在黑暗中茫然无措的小男孩……
不,她最不想伤害的人就是他!
“我不要再伤害你……”她柔声说。
谈屹轻抚著她的唇办,命令著。“永远都不要再伤害我,我不许你再做出任何事情伤害我!”
简以嫥轻啄著他停留在她唇上的手指,泪悄悄滑落。
佳人的晶泪是情欲的催化剂,谈屹全身燥热,吻是火,抚触是火,交融是火,他们不在黑暗中,他们在火里。
她是他恨的人。她是他日夜不停思念的人。她是他黑暗中寻找的人。她是他梦里牵挂的人。她是唯一能救赎他的人。
她是他恨深、爱更深的人。
他要在她温软的躯体里获得救赎,一点一滴除掉心里的恨毒……
然后,爱她,全心全意爱她,让她成为他最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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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台上,汪姿羽和简以嫥凭栏远望,吊诡的空气在她俩身边游走。
“我不怪你。”汪姿羽说。
简以嫥骇异的转头望著她,眼里尽是不相信。
“真的,我不怪你,也不怪谈屹,他是那么我行我素的人,他想怎样就怎样,谁也阻止不了他,爱他就要忍受他。我不是他唯—的女人,你也不是,所以我不会怪你。”
啊?谈屹是那么花、那么个性不专的男人吗?
“汪小姐,你不是他唯一的女朋友喔?”
“当然不是。谈屹想跟谁好就跟谁好,大部分女人都不能忍受他的风流,只是我比较死心眼,感情也不是说放就能放的。”汪姿羽平静的说。
“你的气度还真不是普通的大啊……”
“爱上他那样的男人,我只有认命了。”汪姿羽眼眶有泪溜溜转,可见得用情至深。
“汪小姐,我对谈屹没有非分之想,我跟他的情况可能有点特殊……”
“我没有怪你。真的。”汪姿羽又重申了一次。“我不会怪任何人的。”
这种感觉是很诡谲的,汪姿羽口口声声说不怪任何人,可是简以嫥就老觉得自己做错事正在被她责怪。就好像一个小孩子考试考烂了,妈妈嘴里说不生气、不生气,可是却又整天不给小孩子好脸色看。
“简以嫥,我知道你跟谈屹的关系,你们之间的恩怨纠葛,我都很清楚,所以我能谅解你想补偿他的行为。”
“他全部都跟你说了?”简以嫥不禁皱起了眉头,她所认识的谈屹,并不是会轻易透露心事的人,而他竟然对汪姿羽毫无隐瞒,足见他对她的信任。
“嗯,我们之间,从来没有秘密。”汪姿羽自信满满。“即使他招惹再多的女人,我们的感情仍是坚不可摧,他跟别的女人只有肉体关系,我则拥有他的感情,所以我跟你们是不一样的。”
你们?
汪姿羽无疑是将简以嫥和其他女人相提并论,这让简以嫥有点微怒,但却也没立场驳斥。
“我还听他说……你在找一个叫做蓝月玦的东西。”汪姿羽特意挑起这话题。
连这个都说?那谈屹可真的无话不跟汪姿羽说了!不过此时她提起蓝月玦,就不由得让简以嫥内心起了疑窦。
“有什么指教吗?汪小姐?你是不是曾经看过蓝月玦?”
“我没看过,如果谈屹有蓝月玦这种宝物,他没道理不给我看。”汪姿羽双臂交叉在胸前,漾著轻笑,摇了摇头,好似在笑她太天真。
“你是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说,如果谈屹有月玦就一定会给你看过,而你之所以没看过就代表他……没有?”简以嫥没被汪姿羽给唬住,这逻辑还不至于让她脑筋打结。
“你真是聪明伶俐。”汪姿羽说,听不出是称赞或是讽刺。
“你没骗我?你真的确定谈屹没有蓝月玦?”一提起蓝月玦,简以嫥就整个人精神紧绷。谈屹可以装盲装残、装疯卖傻,耍任何手段将她骗得团团转都没关系,但她绝不接受他拿月玦的事来欺骗她!
“当然。”汪姿羽一睑可惜。“简小姐,你怎么这么容易就上他的当呢?傻傻被他骗上山来吃苦受罪,你真有把握两年后,谈屹会遵守诺言给你月玦吗?”
简以嫥自信不是耳根软的人,但是汪姿羽那么言之凿凿,丝毫不像伪装的,她很难不相信她。
“汪小姐,你不会骗我吧?”
“我没骗你,骗你的人是谈屹。”汪姿羽说,眉宇间有股哀愁。“他买下‘月是清境圆’,目的就是引你上山来、将你孤立。为了报复你,他花非常多的心思,我都看在眼里,想阻止也阻止不了。”
“你从头到尾都知道?”
“我说过了,我们之间没有秘密,我是谈屹在这世界上唯一信任的人。”汪姿羽淡扫她一眼。“连对你在床上的评价,他都不介意让我知道。”
汪姿羽不等她反应,就迳自走了。
谈屹怎么可以这样捉弄她、侮辱她?
简以嫥呆呆站在那儿,除了羞愧,已经没有任何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