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姨,你先将今天挂号病人的病历放到我桌上,好不好?”唐韵璇不得不打断她的话,不然,讲半小时也不会断的!
花姨点点头,再笑咪咪的看了严子毅一眼,才转身钻进挂号拿药处整理病历,但只有两个人预约挂号啊!
她一愣,看到孩子的爸妈也走进来,她笑了,自己就将耳朵竖直点喽。
两人走到小客厅的候诊椅坐下,严子毅看了在挂号处的花姨一眼,“她……我是指镇上的人不知道我……”
她摇头,“知道你落海失踪的只有我最亲近的家人,镇上的人只知道我是单亲妈妈,当然会猜测有关你的事,但不会当面问,怕伤着我,大家都很善良。”
他明白的点点头,“言归正传,你知道我为何再度上门。”
“我以为昨晚送你上车时,已经说清楚了。”她双手交缠,一向乐观开朗的她,面对死而复生的亲密爱人,心还是沉重。
“你不说也行,我可以飞一趟智利,找你姊姊聂丹丹,从我查到的资料里,你们感情亲密,当然,不只是她,任何跟你接触过的人,我会一个一个的找出来,就算要耗上一年、两年,我都要将遗失的记忆给拼凑起来。”冷峻的黑眸里显示了他的决心。
她咬着下唇。姊姊飞到智利拍照已一个月了,看来,他手上的资讯比她想的还要多,不过……
摇摇头,她苦口婆心道:“何必呢?你现在过得很好,不是吗?”
“对我而言不够。”
看样子他是跟她耗上了,问题是,她真要他费时费力的去寻找遗失的记忆?“可是,我今天要看诊……”
“只有两个老家伙,而且,他们是来聊天,根本不是来看病的,我跟他们说你老公过来,要他们别来凑热闹。”花姨耳朵拉得长长的,两人的对话她听得一清二楚,所以,马上适时的出声、走出来,再笑咪咪的将玻璃门上的牌子翻成“休诊中”。
唐韵璇傻眼,“花姨——”
“你就放心,我会跟那两个老家伙聊的,”花姨笑呵呵的看着严子毅,一手还贴在玻璃门上,舍不得推开走人。“这镇上的居民老的老、小的小,但好山好水,每个身体都不错的,只是孤单了些,来找唐医生看病也不过是发发牢骚,看心病的啦……”
唐韵璇不得不打断她,“花姨。”
“好好好,我走了,你们好好聊聊。”她眉开眼笑的走出去,将诊所门关上的刹那,又探头进来。“唐医生,亚历的爸很有心,忘了你,但还是想尽办法的找到你了,该说的就要说,他有权利知道一切啊。”
语毕,门又关上了。
唐韵璇愣愣的眨了眨眼。完蛋了,不需要一天,镇上的人都会知道他们的事了,而且,还会像波浪般的一个个上门来劝她,这里的人都太善良,一定要看到美好的结局。
严子毅什么也没说,但坚定黑眸已明白的宣示,他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双肩一垮,她明白自己没得选择,但是有个要求,“等我确定亚历到学校上课后再说。”
约莫一个钟头后,她确定父亲有将孩子送去上课,但守在教室外,不让“某人”靠近他金孙一步。
接下来,故事要开始时,一个不识字的老人家还是推门而入,拉拉杂杂和她聊了一、两个小时才离开,独自上到二楼的严子毅差点没下来赶人。
终于,在近午时刻,她跟他的故事开始了。
“那是五年前,一个初春阴沉的午后,我的心情跟天气一样糟……”
台北的天空占满层层乌云,整座城市也成了一片灰蒙。
从上班的私立医院走出来的唐韵璇,一向爱笑的清秀脸庞难得的挂上两串泪水。她不懂,难道就因为拥有高IQ,冠上“天才”两字,一生就注定要被“另眼相看”吗?
即使她有满腔热血和好心肠,但仍是同龄朋友眼中的怪胎,再加上不停的跳级就读,年龄上的落差,让她没有童年、交不到好友,当然,也没有机会谈恋爱,但这些都没关系,她很知足、很乐天,很认真的做自己该做的事。
然而她的聪明依然成为一堵无形的高墙,让她打不进同侪的圈子,想到这里,泪水再度模糊了她的视线。
脚跟一旋转往社区内的公园,她头垂得更低,就担心附近住户或到这里散步的病患及家属会认出她来,毕竟她住的大楼就在不远处。
如果可以,她也想当个平庸的人,从进到医院工作开始,她就受到排挤,尤其是同在医疗线上的同事。
不管是世家子弟,还是苦熬医学院多年才进入这家医院的同事,对她都挺冷漠的,她当然知道原因,她这名超级资优生在连连跳级下,轻轻松松的就与他们并肩工作,还得到院长的青睐,在他身边当助手,这是多少年轻医生梦寐以求的事。
不意外的,她被排挤得更严重了。
一直以来,她都安慰自己想开点,但,今天,她失去了第一个病人!
“不是很了不起,原来天才也救不了人嘛。”
“就是,资历不足,空有天赋又如何?”
她失去一个病人,大家却迫不及待的看她笑话,冷嘲热讽,人心怎能如此丑陋?一条人命跟能力被院长认可一事可以画上等号吗?
“可恶!”她抬手用力的抹去脸上的泪水,然后,好像打到了什么……
“搞什么?”一道冷飕飕的低咒声陡起,而且还挺近的。
她眨眨泪眼,模糊视线定焦后,这才发现她的手挥到某人手上的热咖啡,而且剩下的半杯还冒着热气,泼洒出的半杯全落在某人的白衬衫上——而这个某人,她也很熟悉,是住同栋大楼的对门邻居!
想也没想的,她替他倒掉手上那半杯咖啡,拉着他就往仅有三步距离的大理石造景喷泉跑去。
“你!”
她的行动力太快,让严子毅在怔愕间就已被拉到夏日的戏水区,同一时间,他感到脚底有股莫名的骚动。
完了!在意识到是埋在地下的喷泉管线要喷水时,他已来不及闪身。
“噗——”地上的水柱每到整点就往上喷洒,瞬间,他成了落汤鸡!
此刻是春天,寒流甫过,气温也只有十五度上下,喷泉因属公园的公共设施之一,虽然无人戏水,仍会定时启动。
“好冰啊!”唐韵璇瞠目结舌之余,也是冷得直发抖。
好死不死,哪时不喷,偏偏——而某人仍站在华丽的水注间,比她更狼狈。
浑身又湿又冷,严子毅恨恨的瞪了她一眼,转身就走。
“我不是故意的,”她眯着眼一边抹去脸上的水花一边追上前,“我怕你被烫伤,原本是要替你弄些冷水,哪知道水柱选这时喷,真的是刚……”
他蓦地停下脚步,回头,湿透的刘海下,那双冷硬黑眸简直要杀人。
瞬间,她感到更冷了,卡在喉咙的“好”字也出不来了。
“离、我、远、一、点!”冷冷的丢下这句话,他转身走人。
直到看不见他高大身影,几个聚在不远处的小女生才冲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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