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着外人的面前,她并没有失控地流泪,但眼眶却已经红了。
保险公司的调查人员在专家的鉴识之后,认为她的花店符合理赔条件,应允将快速把理赔金付给她。她的保险额度不高,理赔金额当然也不多,但拿来赔偿房东及邻居的损害是足够的。
所以接下来,她唯一要应付的就是银行了。
她跟银行借了一笔钱,每个月都必须固定还款。现在她的花店没了,她势必得想其他办法来应付每月的缴款。
保险公司的人走后,她一个人站在焦黑一片的店里,怔怔地、木木地看着。
看着这片狼藉,她竟想不起它先前的模样。
忍耐多时的眼泪,终于在此刻溃堤。她知道哭不能解决任何的问题,哭过以后,该面对的还是得去面对。但……她实在忍不住。
「啧啧啧……」突然,她身后传来年轻女子的声音。
她一震,倏地转身一看。
背着光的地方,站着一个身形纤细窈窕的女孩。隐约可看得出她年纪很轻,但因为背光,她的脸并不清楚。
香保抹去泪水,下意识地瞇起眼睛,想将她看个仔细。
女孩往前一步,走进了这焦黑潮湿的花店里--
「还真是烧得一乾二净……」看着眼前的景象,景子有几分的幸灾乐祸。
其实她来了好一段时间了,但她一直站在对街观察。
看见保险公司的人前来勘验,而这个名叫岩原香保的花店女老板又一脸沉重忧郁,她知道……情况并不乐观。
现在她亲眼看见这一切,更加证实了她的推测。
「理赔金够妳打发房东跟受波及的邻居吗?」景子挑挑眉,睇着眼前这个让她姊夫动心动情的女人。
这女人的美比起她死去的姊姊毫不逊色,但她跟死去的姊姊是截然不同的两种类型,姊夫怎么会爱上她呢?他爱的不是她姊姊那种类型的女人吗?
眼前这陌生的女孩,香保根本不认识,但她明显的感觉到……这漂亮的、娇贵的、强势的大女孩,对她有着浓浓的敌意及不友善。
「我们认识吗?」她直视着景子,疑惑地问。
景子撇唇一笑,「妳是岩原香保?」
「是的。」香保眉心微蹙,「妳是……」
「我是山本景子。」她说。
香保困惑地看着她,心里猜测着她可能的身分。而一个念头在那一秒钟便钻进了她脑海--
她是他妻子?她陡地一震。
不会吧?她看起来相当年轻,至少年轻他十岁以上,而且如果她是他妻子,为何没有冠上夫姓?但如果她不是他的妻子,那么她又是谁?
「我知道妳对我相当陌生,不过如果我告诉妳,会川治敏是我姊夫,妳应该就明白了。」
闻言,香保陡然一震。
会川治敏是她姊夫,也就是说……她是他妻子的妹妹?
他的小姨子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又有何目的?她是来替姊姊兴师问罪的吗?不,她跟他之间什么都没发生。
他们是动了心动了情,但一切止乎于礼,没有任何不当、不妥的进展。
「有什么指教吗?」她问。
景子直视着她,直截了当地说:「请妳离开我姊夫。」
她层心一纠,「我想妳弄错了。」
「我没弄错。」景子目光锐利而严厉,「妳跟我姊夫拥抱在一起的照片都上了报纸头版了。」
她一震。是的,昨天她就看见报纸上的头版,事实上,也有不少媒体记者缠着她,追问她跟治敏的关系……
她想,他的妻子一定也看见了那篇报导,而这就是他小姨子站在这里的主因。
「我跟妳姊夫并不是妳以为的那种关系。」她郑重否认了她所指控的事情,「报纸所报导的并不是事实,请妳回去转告妳姊姊。」
听见她最后的那句话,景子一震,难道眼前的这个女人,并不知道她姊姊已经不在人世了?她姊夫没有告诉她吗?
香保表情诚恳又惭愧地说:「造成妳姊姊的困扰,我真的很过意不去,但是请相信我跟妳姊夫并没有……」
「发生过关系?」景子打断了她。
她脸上倏地一热,涨红着脸。「那……那是当然。」
景子挑挑眉,满意地一笑。看她的样子不像在说谎,景子不觉放心了许多。不过,即使她相信香保并没有骗她,她心里还是不踏实。
因为她感觉得出来,她姊夫是真的爱上了这个女人,而这个女人对她姊夫也产生了情愫--尽管她极力否认。
她不放心,她要这两个人彻底的撇清,毫无藕断丝连的机会。
不过,她得先想想办法……
「这样的话,我就先回去告诉我姊姊,看她怎么说……」她弯腰一欠,「打搅妳了。」
「不,」香保连忙行了个九十度的大礼,「是我造成了令姊的困扰,抱歉。」
「那我先走了。」景子一笑,转身离开。
看着她离去的身影,香保的神情越来越沉凝、越来越忧郁。
她跟他都已经上了报,她想……他应该不会再来了吧?
她心里有着一种轻松又庆幸的感觉,但很快地,那种松了口气的感觉被一股浓烈的失落感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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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问是岩原小姐吗?」有个陌生男子站在花店门外叫着。
正在整理东西的香保停下手边工作,走到门口。「我就是,请问……」
「妳奸,敝姓山口,是代表会川太太来的。」他说。
「会川太太……」她一怔,难道他口中提到的会川太太是指治敏的妻子?
「我受会川太太所托,送来这个……」他拿出一个信封,递给了她。
接下信封,她疑惑地问:「这是……」
他一笑,「事实上,我并不知道这是什么,我只是负责将东西送达。」
「可是……」
未待她说话,自称山口的男子弯腰一欠。「我已经将东西送到岩原小姐手中,就此告辞。」
说罢,他转身就走,根本不给她发问的机会。
她满腹疑窦地看看渐行渐远的他,再看着手里的信封,不禁皱起了眉。
拆开信封,里面放了一张支票,还有一封以电脑打字完成的信。
「会川敬子……」看见信末的署名,她确信这封信是他的妻子托人送来。
只是,她不是已经跟山本景子说得很清楚,并要她回去转告她的姊姊了吗?
如果山本景子已经将话带到,为什么会川敬子还要托人送信?
为了解开心中的迷惑,她决定立刻读信--岩原小姐,妳好:
从报纸上知道妳跟外予的事情后,我的心情l直相当沮丧,并托舍妹代我前往查证。
虽然妳向舍妹保证妳与外予并无暧昧,但我仍感到惶恐。
同为女人,我想妳应该知道并能体会我的心情,
尽管妳矢口否认跟外予有感情的纠葛,但当我向外子询问妳的事时,他却坦承你们两人之间确实产生情愫。
我爱我的丈夫,而且决定原谅他的一时情迷,但是我希望你们不要有藕断丝连的机会。
我与他长谈之梭,他答应离开妳,但他要求我答应他对妳做出补偿,而我同意了。
知道妳的花店惨遭祝融,目前急需用钱,于是我与他决定随信附上一张五百万的支票,希望能帮妳度遇难关。
身为一个妻子,我恳切地拜托妳,请妳离开我的丈夫,还我们一个正常平静的生活。
请答应我如此卑微的要求,好吗?
会川敬予敬上
看完这封信,香保再看看手中那张五百万的支票,突然有种五雷轰顶的感觉。
他向妻子坦承与她有着情感的纠葛?还答应妻子说要离开她?他们什么时候在一起了?如果他们不曾在一起过,又何来的离不离开、分不分手?
当然,这五百万对她目前的处境,确实有非常大的帮助,甚至说能根本地解决她的所有问题。
如果可以,她真的很想收下这些钱。但天生傲骨的她,绝对不允许自己那做,因为一旦她收下了支票,那就等于承认她的的确确是第三者。
对她来说,这是一种怎么都洗不掉的污点,而她不容许自己的人生有这样的污点,她要做个清清白白的女人,绝不落人口实。
于是她决定立刻去找他,她要他给她一个合理的交代,她要他告诉她,他为什么不向他的妻子解释清楚,为什么拖她下水?
将信及支票装进信封,她夺门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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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日东金控大楼时,正值下班时间。
她走到柜台,而接待小姐正准备离开座位。
「麻烦妳,我要找会川先生。」她说。
她狐疑地看着香保,;闹问妳……妳跟会川先生有约吗?」
「没有。」她坦白地说。
「那……」
「我知道你们的规定,不过请妳立刻打电话给他,告诉他岩原香保来找他。」她直视着接待小姐,脸上像是写着「我不是在跟妳开玩笑」。
接待小姐惶惑地看看她,迟疑地拿起电话--
「河野小姐吗?」电话接通,她小心翼翼地问着,「楼下大厅有位岩……岩原……」
「岩原香保。」香保说。
「有位岩原香保小姐要见会川先生,可不可以请妳代为转达……好,好的。」说着,她捣着话筒,低声地道:「河野秘书去问会川先生,请妳梢等。」
「谢谢。」香保点头致意。
不一会儿,电话那头有了声音。
「喔,是,我知道了。」接待小姐点点头,然后轻轻地放下电话,看着香保,,会川先生请妳上去。」
「谢谢妳。」香保微一欠身,转身走向了电梯。
接待小姐看着她的背影,露出了疑惑的、好奇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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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二十一楼,一出电梯,前来接待她的是河野。
「岩原小姐……」河野礼貌地一欠,但眼底却充满了疑惑及不解。
「又见面了,河野小姐。」香保弯腰回礼,
「会川先生在办公室等妳,请跟我来。」
「麻烦妳了。」
跟着河野来到办公室门外,河野替她打开了门。香保走进办公室内,而河野随即带上了门。
这问办公室,香保已经是第二次来,因此她一点都不感到陌生。
她直接走向了他的办公桌,而他正起身,自办公桌后踱了出来--
他疑惑地看着她,但心底隐隐有着一种不知名的喜悦。
自那天在警局外面分开后,他一直以为他们不会再有相见的机会,但……她今天却突然出现在他面前。
她为什么要见他?说真的,他实在想不出任何她会主动来找他的理由,除了……一个念头自他脑际闪过,难道她遭遇到什么困难,必须抛开她的自尊,硬着头皮来拜托他帮忙?
「发生什么事吗?」他语气虽平静淡漠,但眼底的忧心及关怀,却怎都藏不住。
「你应该知道。」她直视着他,有几分愠恼。
迎上她不谅解的、气愤的眼神,他一怔。
「我不明白……」他说。
「别说你不知道这件事。」说着,她拿出信封,递到他面前。
他疑惑地看着她手里的信封,「这是什么?」
看他一副完全状况外的表情,香保忍不住动了气。「拿去。」
见她满脸怒容,治敏只觉奇怪。难道她来找他,就是因为她手里的那只信封?
那是什么?为什么她一副「你心知肚明」的样子?
忖着,他接下她手中的信封,并抽出里面的东西--
发现信封里装的是一张五百万的支票,及一封电脑打字的信,他陡地一震。
「你为什么要那么做?」香保恨恨地瞪视着他,质问:「我们明明没有在一起,你为什么要跟你太太说什么你会离开我的鬼话?!」
他浓眉一叫,心里已有了底。
这封信不是他写的,更不会是死去的敬子所写,而唯一会做这种事的只有……景子。
「你把我当什么?」她气愤不已,「虽然我需要钱,但我不需要你的钱,而你也根本不必给我什么钱!」
「香保……」
「请你不要直呼我的名字!」她打断了他,懊恼地道:「我跟你并没那么熟。」
他眉间一拢,一脸无奈。
「你认为我会收下这张支票吗?如果我收下了,那么我到底变成了什么?!」她受伤又愤慨地道:「在你眼中,我是那种见钱眼开,即使人格被践踏也无所谓的女人吗?」
他眉心一拧,「妳知道我不会有那种想法。」
「那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为什么要同意你太太开这张支票?」说着说着,她眼眶泛红,「你为什么要陷我于不义?为什么要拉我下水?为什么让我变成介入别人婚姻的第三者?」
见她眼眶一红,他的心就紧揪住。「香保……」
「我介入了你的婚姻吗?我曾经做过那样的事吗?」噙着泪,她一字一句清楚地质问他。
他眉间聚拢出几道皱纹,声线低哑:「不,妳从不曾那么做……」
「那么你为什么要在你太太面前承认?」
「我不曾跟她承认什么。」
「你是说……这一切都是她在说谎?」她指着他手中的支票及信。
「不,她没有。」他说。
她一怔,茫惑地问:「她没有?那么这是……」
这信跟支票,他都看见了,难道有假吗?
他说他不曾跟他太太承认过什么,那么他太太又为什么要托人带来支票及信?他是相信他太太不会主动找她这个无辜又冤枉的第三者算帐?还是他认为他太太根本不会在意,所以根本不会打这封信并开支票给她?
「如果我没猜错,这是景子的杰作。」他说。
她一怔,「你太太的妹妹?」
听见她一下就说出景子的身分,他陡然一震。直觉告诉他,景子私下找过她。
「景子去找妳?」他急问。
「是的。」她点头,「她是代你太太来兴师问罪的。」
「她居然……」他眉心一揪,一脸懊恼。
「她会这么做有什么好奇怪的?」她蹙眉苦笑,「难不成你以为你太太不会看报纸?」
「她……」
「好,就算她不看报纸,她身边的人总有人会看、总有人会说吧?」她打断了他,续道:「你为什么不跟她解释清楚?为什么要让她误会,我跟你真的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
他声线一沉,「我跟妳之间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他不喜欢她以这个字眼形容他跟她之间的关系,她未婚,而他已是个鳏夫,他们就算真的走在一起,也没对不起或背叛任何人。
他之所以一直在抗拒,是因为他有打不开的心结,而不是因为他有婚姻的束缚。他始终没告诉她这个实情,完全是因为害怕一讲开来,就给了自己爱她的机会。
他不确定自己能爱她,虽然他真的很想。
但因为他一直没说出事实真相,却反倒落得她的误会及不谅解,更造成了她的困扰和伤害。
他不想让她以为自己是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不被原谅的第三者,他……势必要向她吐实。
「没有吗?」她冷冷一笑,眼底净是痛苦,「背着妻子接近我的你,难道……」
「请妳听我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说清楚。」他说。
「不。」她断然地拒绝,「我什么都不想再听。」
她扬起下巴,坚定又坚强地直视着他的眼睛。
「我今天来只是要将支票归还,不管这支票是谁开的,总之它不属于我,而我也不会要它。」她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像在压抑着激动的情绪般。
「我说过,我喜欢你,但是我不会让这段不该发生的感情,成了我人生的污点。」她眉心一压,眼角闪着泪光,「请你彻底的、真正的放过我,还我一个正常又平静的生活。」
说罢,她迅速转过身子,迈开大步就往门口走。
就在她的手拉住门把的同时,他的手压在她手背上--